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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林知霜只哭了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无论如何现在还没有完全脱险,崩溃也不能现在崩溃。她擦擦眼泪,掏出了萧安庭给她的那个哨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仔细地把哨子收好,蹑手蹑脚地重新靠近那所破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找了一处密密的草丛,整个人藏了进去,屏气凝神地观察着破庙内的动静。

        一开始还能听到破庙内有打斗的声响,可过了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一个绑匪从庙内踉踉跄跄地出来,还往地上吐了口血。

        林知霜颤抖着捂住了嘴:那个跑出来的绑匪就是那些人的领头,他能这样跑出来,难道萧安庭已经……林知霜不敢再想了,死死地抿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心中不停默念着,“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心尖疼得仿佛要裂开,眼前反反复复都是萧安庭把她护在身后让她赶紧跑的场景。

        那个破庙依旧毫无动静,之前走出去的那个绑匪也不见了踪影。林知霜大着胆子重新走进那所破庙,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人,看起来都已经没了呼吸。她没敢细看,只是焦急地四处寻找着萧安庭。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赶紧去找踏雪吗?”一道透着虚弱的声音传来。林知霜刚刚踏进之前逃出去的那个破屋子,尚未看到拄着刀靠墙坐在阴暗处的萧安庭,他便已经发现了她。

        林知霜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抓着他的胳膊,见他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发黑,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呜我以为你出事了……”说着就四处检查萧安庭的身上,只见他的左胸和侧腰处的衣袍都被血染成了深色,她轻轻一碰便是满手的鲜血。

        “你伤在哪里了?怎么会这样…”林知霜带着颤抖的哭腔,跪坐他身边,手忙脚乱地就要看他的伤口。视野已经被自己的眼泪哭模糊了,随手一擦脸上便是一道血痕,也不知道是萧安庭的血还是之前杀的那个绑匪的血。

        “没事……小伤……”萧安庭藏不住的虚弱声气,可还是刻意隐瞒,他不想吓着她。身上这两处刀伤倒不是大问题,方才一番缠斗,只剩下他和这个绑匪头子。萧安庭一顿不要命的攻击,最后简直是压着对方打,那绑匪头子见无法脱身,怕让林知霜跑掉,情急之下朝他甩了一支沾了毒的暗器,他一时不察被戳中了左肩,虽然中招的一瞬间就拔掉了暗器,但是此毒颇为霸道,让他须臾间就失去了力气,行动不得,只能勉强靠着墙慢慢坐下。不过那绑匪头子也被他重伤,不然也不会使出这等暗招,想来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回来了。

        “你骗我,这哪里是小伤!血都没止住!”林知霜见他连说话都费劲,泪水止不住地掉,不由分说地就要脱他的衣服,帮他处理伤口,却被萧安庭按住了手——刀伤在左胸口和左下侧腰,林知霜还要嫁人,哪能让她看。

        林知霜的两只手都被他握住,抬头看他。萧安庭扯出一个苦笑道,“死不了的,不必担心,为了我的伤搭上你的名声,不值得。”

        林知霜怎么会不知道男女有别,但是此情此景她怎么能坐在一边袖手旁观?更何况,萧安庭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啊!

        一旦皇帝取消赐婚,她就不会嫁他。她本就对他怀揣歉意,甚至都无法还清之前欠他的救命之恩,她分明已经是个糟糕到不能更糟糕的未婚妻了,可他依然甘之如饴,帮她救她,却又推开她。他到底要如何?她宁可让他对自己态度恶劣一点,哪怕凶她几句,都行,她心里还能好受些。可他总是这样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分明喜欢她,知道迟早要离开她但又放不下她。他折磨的不仅是他自己,林知霜都感觉内心的某一块在慢慢的龟裂破碎。他是不是故意的,非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心疼他?

        她收回自己的手,猛地抹了把眼泪,故意恶狠狠道,“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在意名声?怎么的,你是我未来夫君吗?管我这许多?”

        萧安庭被她问得一时语塞。

        说罢,林知霜不由分说地就去扒拉他的外袍衣扣,“你要不是我夫君,你管我名声好不好!反正我不可能看着你在这里血流不止。你要是想让我心疼你也别用这种方式……”一句话说到最后又带了哭腔,因为她真的心疼。

        萧安庭见她执着,心里涌上一股矛盾的欣喜——林知霜在意他,这于他而言竟仿佛偷了属于别人的快乐。可他实在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了,就让他最后再放纵一下吧,也算是对褚光熙小小的报复了。

        小心地揭开萧安庭的里衣,纵使是第一次看到成年男人的身体,林知霜又怎么会有那些旖旎心思,盯着他狰狞的伤口,甚至都不敢触碰,还是萧安庭伸手遮住了她的眼,“好了,害怕就别看。”

        林知霜吸吸鼻子,不客气地打开萧安庭的手,开始找能拿来包扎的布条。萧安庭的外衣里衣都被血染透了,而且他现在全身乏力脱个衣服都难,林知霜瞧了瞧外面那些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依旧是嫌弃,思来想去自己捡了刚才绑匪遮住她眼睛的黑布条,罩在了萧安庭头上。

        “不许看。”说罢,她背过身去,撩起了自己的外裙开始撕里面的裙裾,总算是想法设法撕下了些干净的布条,帮萧安庭包扎伤口止住了血。

        然而包扎伤口也仅能解燃眉之急罢了,林知霜就算不曾了解过毒物药理,也能发现萧安庭精神不济,唇色发黑,而且明显体力不支,全身虚浮无力——这些都是中毒的症状。萧安庭必须要及时就医,不然还是性命难保。可是他们身在山中,四周或许还有绑匪的同伙,她又背不动萧安庭,除了在原地等待林家救兵前来似乎也没有好办法。

        可是此处为榕山,地势复杂,林深涧宽,找人何其困难。就算是萧安庭,也是之前误打误撞遇到出去查探的绑匪,才跟着他们回到此处破庙。

        天色渐晚,林子里逐渐黑了下来,远处还传来未知野兽的嚎叫声。林知霜坐在萧安庭未受伤的一边,手里还握着那个哨子,时不时地吹着。只是毕竟深林树叶繁茂,踏雪的听力再好也不一定能听得到。更何况千里马也爬不了陡坡,踏雪哪怕是听到了哨声,闻声而来,如果遇到了陡坡也爬不上来。

        经历了一天的曲折,林知霜早已是筋疲力尽,原本被求生欲掩盖住的恐惧和惊慌,被慢慢暗沉的天色又逐渐钩了出来。她不由自主地往萧安庭怀里靠了靠,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自己紧了又紧。萧安庭见状也不动声色地把人轻轻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她有些冷,自己也只是帮她取暖而已,萧安庭干脆给自己找个自欺欺人的借口。

        白天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在林知霜脑海里闪回,从被绑架,到想办法脱身,再到萧安庭从天而降救了她,再到她杀了人……林知霜蓦地打了个寒颤,那个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不断地在她脑子里放大再放大,她不想记起却又一再地想起,直到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萧安庭只见她的肩头略微有些耸动,过了一会儿竟有了哭声,赶忙哄道,“怎么哭了?没事,榕山也就这么大,我的亲兵护卫队现在定在搜山,想来不须多长时间便能找到我们的,别怕。”

        林知霜只是摇头,抽抽噎噎了半天才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道,“我今天杀人了……他就死在我面前,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我好害怕……”

        萧安庭这才知道她竟是把追出去的那个绑匪杀了,他本以为她是偷偷藏起来没被发现而已。

        他身为一名男子,在军队里十四岁第一次杀人,也做了一夜噩梦,更何况林知霜这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呢?

        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安庭只觉自己心房最柔软处都被她的泪水泡得发涩,可又手足无措,只能慢慢凑过去抱着她轻声哄着。

        “不怕不怕,死了也是他活该,别想这件事了,嗯?”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掌心里捧着的她的小脸脏兮兮的,又是泪痕又是灰尘又是污血,可他竟有一种想要亲上去的冲动。萧安庭在心里狠狠啐了自己一口。

        林知霜还沉浸在杀过人的恐惧和自我厌弃感之中,手也不自觉地攥着萧安庭的前襟,最后干脆把自己的脸都埋进了他的右肩放肆地哭出了声音。她不想杀人的,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死了,不是悄无声息一笔带过地突然没了性命,而是挣扎着痛呼着,被她从背后一刀戳破了心脉。她甚至还记得她用刀死命往那人身体里怼时,自己那失控般的疯狂。她是不是一个不善良的人?绑匪都知道留她一条命,而她却下了死手?

        “胡说!那是他们绑架你在先,你怎么能用这个来责怪自己?”萧安庭皱着眉头,轻轻抚着她的秀发,“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这么狠一点他们能放过你吗?你不是不善良,你很勇敢,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好了,但是别责怪自己。”

        他把林知霜的脸从自己怀里轻轻扳过来,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直视她闪着泪花的双眼道,“你没有杀人,你只是在保护自己。是他们自己选择走上一条活该被人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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