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褚太尉病倒了，那日在宗正院晕倒后被褚光熙送回了褚家。医生说是年岁已高，肝火又旺，一时动气便伤了神。而褚太尉早年征战，旧伤也多，这一病把旧伤都勾起来了，须得在家静养一阵。
褚太尉这一病，吓着了继室赵氏。她整日愁容满面，心中怨极了褚光熙，但褚太尉不发话，她也不好在这个继子面前说些什么，只好成天憋着气在房里侍候褚太尉，或是招待上门来探望的官员及家眷们。而褚光熙依旧是早出晚归，也碰不上面，一时间褚府内风平浪静，倒是比以往安静了许多。
褚太尉平日里就是个好强的，这回即便是病倒了也不肯全然闭门谢客，平日里交好的同僚与心腹来探望，依然要请人进卧室聊上片刻。这一来二去，七嘴八舌，朝堂中的要紧事倒是一件也没落下。
“听闻近日镇北军购置的一批军马出了差错，刚买的军马到了军营没几日就死了好几匹。那萧都尉已经派人去质询茵泽马场大掌柜，责令茵泽马场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也不知这事最后要如何处置？”说话的这人乃兵部侍郎宋凌，是褚太尉的心腹之一。
褚太尉听着，低头思忖片刻，道，“萧安庭为人谨慎，做事从不鲁莽。军马一事虽乃军机要务，但茵泽马场乃是皇家产业，他初来乍到，竟如此行事，背后不知是谁在推动。宫里有什么风声？”
宋凌摇头，“萧都尉未将此事上报圣上，只是私下派人去了茵泽，这一时也不知圣上如何反应。”
褚太尉想了想，“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样，你先派人去把兵部镇北军的所有军马购进记录筛查一遍，以防万一，茵泽那边最近也多加派点探子，时刻关注动向。”
宋凌应下，又有些犹豫着开口，“太尉，要不要找人提点一下萧都尉？他毕竟久在边关，纵使为人谨慎，当下在燕京也未必应付得了。若是被人当作工具使唤……”此时褚太尉一个冷眼瞧过来，宋凌立马住嘴了。
“当作工具使唤？你说话可要仔细，能使换得动镇北军大都尉的，这满朝上下能有几个？”褚太尉咳了几声，宋凌立马为他端上了床边小几的青瓷茶盏。
褚太尉接过茶盏喝了几口，又咳了几声才道，“萧安庭是镇北都护府大都尉，本应驻守边关，圣上此次令他押送突厥战俘入京，在燕京停留已逾数月，却丝毫没有令其回北地郡的旨意。这其中用意，你我虽不能贸然揣测，但也要做到心中有数。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别说上赶着提点萧安庭了，先想想看自己是否能看清这其中弯弯绕绕再说吧。”
宋凌身居兵部侍郎之位，又是褚太尉心腹，自然不是酒囊饭袋，听褚太尉这一番话，心中已经有了些隐约的想法，低眉垂目，不再多言。
林知霜这几日都待在家里，不曾出门。自从那日惊了马，林丞相就不准她出门了，成天只好做做绣工，读读书，要不然就是去马厩陪红枣玩上片刻。这日她正和林知燕坐在家中后花园中晒太阳，突然林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匆忙过来，说萧都尉来了，正和林夫人一起朝后花园来。林知霜愣了片刻，倒是知燕立马反应了过来，令下人准备些茶点送到后花园的赏花亭来。
“你这丫头，愣什么神？未婚夫都上门了，还在这里发呆。”林知燕打趣道，林丞相和林嘉懿今日都有公务在身，并不在府上，难怪是林夫人去迎接的萧安庭。
林夫人自惊马一事后，对萧安庭是好感陡增，也心生亲近之意，刚好今日林丞相和林嘉懿均不在，无外男接待，干脆便请人来了后花园。她瞧着女儿和萧安庭之间还有些拘谨，这萧安庭又是个木讷的性子，家中又无长辈，她身为准岳母，将二人间的红线再加固些也是好的。
萧安庭今日也是奉旨前来，皇帝一时兴起令人给他送了一些新进的时令水果，并让他送一半去林府，也就是“和林府多走动走动”。那太监宣皇帝口谕时的促狭笑容萧安庭还记得，皇帝还真的是一门心思地撮合他和林知霜。
萧安庭扪心自问，对于这样一门婚事他其实并不排斥：萧家只剩了他一个，没有长辈为他物色妻子，而他本人多年不与年轻女子打交道，更不懂得如何哄闺阁小姐的欢心，放任他自己过怕是要一辈子打光棍了。如今皇帝为他指了婚，倒是替他解决了人生一大难事，更何况还是当朝丞相心尖尖上的的二女儿，怎么说也是他高攀了人家。只是这样的姻缘，到底能有多少感情在里面？若只是搭伙过日子，他倒不必投入过多真心。
稍微寒暄几句后，林夫人朝大女儿使个眼色，二人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后花园，林知霜的几个丫头也只是远远地站在园子外，顿时只剩萧安庭和林知霜二人在园子里。林知霜又何尝不知母亲和姐姐的意思呢？不免有些羞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攥着帕子抬起头看园子里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搜肠刮肚地试图找话说。
一旁的萧安庭见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她如此静默，以他的性子哪能猜到她是在害羞，只以为林知霜见了他无话可说，心中有些郁闷，稍微迈了几步，望着后花园里的人工湖。
“都尉可曾看到我放在糕点盒里的纸条？”林知霜想了想问道。
萧安庭想起那张纸条，扭过头刚好对上林知霜一双试探的大眼睛，心中微微一动，“看到了，多谢林姑娘提醒。”
一时又陷入沉默，林知霜顿觉尴尬，上次萧安庭教她骑马时，因为要不停地指导她，还没觉得这个人话少，此次方觉得萧安庭真的如同林嘉懿所说，字字如金，和他闲聊真的好无措。
静默了一会儿，萧安庭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大礼貌，毕竟是来人家家里，怎么能一言不发，“红枣的伤好些了吗？”
“身体上的擦伤倒还好，只是最近实在是憋屈得慌，在马厩里快憋出病了。”林丞相不让林知霜出门，连带着红枣也被禁了足，最多只能松了缰绳在家里跑一跑。
这一点萧安庭倒是能帮上忙，横竖是匹马，他派个养马的兵带到镇北军营里遛一遛再送回来，不过这回林知霜没拜托他帮忙，他竟有些不想主动提出帮忙了。心中有些赌气，看这个丫头片子会不会想到求助于他——还是说，去拜托那个手底下也有府兵的褚光熙？
林知霜根本不知道褚光熙去找过萧安庭，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和萧安庭提起过去的事情。虽然褚光熙来找过她，他的那些话如同石子掉入水潭一样，在她心里振起阵阵涟漪，但随着时间过去，她也逐渐冷静下来，可悲地意识到就算褚光熙有意阻拦，恐怕也不能事随人愿。皇帝在宫宴上费那么大的周折，就是为了将二人扯在一起。虽不能完全明白皇帝的用意，但想必这场赐婚也是皇帝深思熟虑的结果，想要收回成命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林知霜抬头看向萧安庭，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君了，和她一辈子相处的丈夫。
思及此处，林知霜下了决心。既然萧安庭性子冷淡，惜字如金，那便由她来活泼二人之间的氛围。纵使没有感情基础，但是到底是需要相互扶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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