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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萧安庭到了镇北军大营后,见了那些死去的军马,又看了看剩下的五十多匹军马,眉头紧皱。他亲自挑的马,自然能认得出来被人掉包的劣质马匹,细细一数竟有二十几匹被人换了。仔细询问了那日和茵泽马场交接的人,也说手续均为全备,马匹身上均有着茵泽的商号标记,如此看来倒不是运送路上其他人掉了包,而是茵泽马场本来就以次充好,硬是将这劣质马送了过来。

        “都尉,这可要怎么办?难道这次我们就要吃这个亏吗?”靳宏业郁闷极了。这些马本来就是他们镇北军从突厥人手里用命夺来的,按照规定全部运送回了燕京充公,进了皇家商号——茵泽马场。而他们为了补充骑兵营的军马,居然要花市价去茵泽购买。虽然银子是直接从兵部今年给镇北军的例银里扣的,不从镇北军现有的账上走,但是说到底还是花的镇北军的钱啊。这茵泽马场仗着自己是皇家商号,居然敢干出这种以次充好的勾当,对得起他们这些在边关卖命的将士吗!

        萧安庭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坐在营中椅子上,左手一下一下地摸着佩刀刀把,思忖着。他的面前放着这几年来镇北军军马的购进记录。这不是镇北军第一次从茵泽马场买马,也不是第一次买回来的军马有死亡的情况。但是这次买马确实特殊——镇北军就驻扎在了燕京城南,不像以往,马匹要从燕京一路被运到北地郡。以往前线如此大费周折地从燕京买马,往往是正逢战事,那些马送到了边关就要立即上战场,不少被登记死于战场的马说不准本身就是劣质马匹。而这一次,没有了“死于战场”的借口,就莫名死于马厩的马,便将这以次充好的事情败露了。

        萧安庭闭了闭眼,有些头疼。从镇北军这里捞便宜估计是茵泽马场的常用手段,只是不知道这昧着良心挣来的钱最后入了谁的口袋。茵泽马场既然是皇家商号,这利润自然是归于皇家,若是有人敢虎口捞食,那他萧安庭把这事捅出来,那人自然死无葬身之地。但如果这利润是进了皇帝的私库,这事便颇为棘手了。他一个做臣子的,总不能直接骂皇帝挣钱不择手段吧。

        “先让探子查一查这茵泽马场是谁在主管经营,又是如何向皇室上报利润的,了解清楚了再做打算。”萧安庭最后说道,靳宏业领命而去。

        外头风声渐起,帷帐被微微吹开,营中烛火随之猛然跳跃了两下,萧安庭不由得觉得烦躁。燕京果然是处处利益纠葛纷杂,连买些军马都要惹出事端,而他身为手握重兵的三品大员,没有圣旨不得私自离京或者入京,倒是要日日耗在这里,烦得很。若是回了北地郡,哪还来这些破事!

        这么想着,他猛然想起了白日里惊马的事来。当时只是觉得林府乃朝中高门,刺杀之事也不罕见,搞不好还要涉及林家辛秘,他自然不好过问太多,只能和林家点到即止,让林家自己去查。

        但现在想来,为何惊马偏偏发生在自己与林知霜一同策马之时?暗杀者为何要对林知霜下手?萧安庭细细回想那马屁股上的伤口,破口小而朝上,说明是从上方射来,应该不是有人混入林家下人暗自下手——否则伤口不会朝上。既然如此,当时他们一行人在开阔的大街上,四周又有林家下人护卫,闲杂人等无法近身,说明那暗器是从远处射来。远处射来而一举击中行进中的马匹并非易事,有这种功力的人完全可以将林知霜一击必杀,为何要选择惊马这种方式?

        这么想来他倒是太过大意了,下手之人并不是简单地针对林家,而是针对他萧安庭和林家。若是只是单纯的杀害林知霜,那林家便是受害者,以林丞相宠女儿的性格,怕是要和凶手死磕到底。而朝中就算有人对林相不满,可谁能拦着一个父亲为女儿寻公道。而且朝廷一品大员的女儿被人当街暗杀,这种事情定是要彻查的,不然那些高门子弟岂不是人人自危。

        若是林知霜骑的马入了闹市,踩踏百姓,那就是加害者,林丞相也要落个教女无方的罪名,他萧安庭既然在场,怕也不是逃不了被参一本的命运。若是林知霜受了伤,林丞相定是心疼女儿,搞不好还要迁怒于他,估计婚事也是告吹。这想必才是下手之人的真正动机——利用闹市纵马一事来向林家和他泼脏水,并拆散两家的亲事。若是婚事终究无法取消,说不定最后真的会痛下杀手。这么想来,林知霜最近怕是危矣。

        萧安庭想了想,吹了声暗哨,营中顿时闪过两道黑影,齐刷刷跪在他面前——正是他身边的两大暗卫,长肃和青唯。

        “你二人中一人去探查白日里惊马一事,另一人暗中护在林家二小姐身边,细细察看是否有贼人意欲对她出手;若是林家能应付的过来,便不必暴露身份,等到林家侍卫无法抵抗再出手,以防出事。”

        暗卫自然不会问萧安庭为何如此安排,只是心中一动,自家主子这是对那林家二小姐上心了?

        林家很快派了总管家来都尉府向萧安庭道谢。

        萧安庭看着傅总管带来的一箱上好米酒,可谓哭笑不得。想必林丞相是真的绞尽脑汁也不知如何送他礼物,又见他在庞国公寿宴上喝酒颇多,干脆送了酒来。

        傅管家笑道,“都尉可别小看这几罐米酒,是扶桑上贡的清酒,味甘而清醇,回味无穷,而且不上头。我家丞相平日里也爱小酌几杯,陛下便每年都赐些清酒。都尉平时军务繁忙,即便喜爱饮酒也不能日日都饮的,用这清酒去去馋也好。若是都尉喜欢,差个人来林家,想拿多少拿多少。丞相哪怕没有了也要去陛下那里为都尉讨得几罐的。”

        萧安庭很想问一句,你家丞相是从何得知喝酒喝得多就是爱喝酒了?萧安庭是个千杯不倒的酒量,别说头晕呕吐了,就连喝出脸红也得至少喝个一斤多烧刀子才行。那日在庞国公府来者不拒,就是为了早些喝出脸红,好以醉酒的理由逃了去。不曾想林丞相竟误会他是个酒鬼了。

        罢了,也是丞相一番好意。

        想着林家总管这礼也送了,怕也是要打道回府了,但见着他一直东拉西扯,萧安庭敏锐地感觉傅总管怕是有话要说,便令下人都退了出去。

        傅管家见人都退了出去,笑道,“也没甚别的事,只是被旁人见着不好。”说着,从箱子底下拎出一个精致的食盒。

        “这是?”萧安庭不解。

        “啊,这是我家二小姐的一点心意,都是些点心,出自二小姐身边大丫鬟的手艺,外头买不到的,也是我家二小姐特地想谢谢都尉。”傅管家其实内心也是奇怪,自家二小姐确实是个嗜甜如命的,但是这送礼道谢可不得紧着收礼人的喜好来?又不知都尉吃不吃这些齁甜的点心,便送了来,略有些鲁莽,还真不符合二小姐一向聪颖的性子。不过反正二小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送给萧都尉本人,那便送了吧。也许是闺阁少女的一番情思呢?

        萧安庭根本不吃甜食,他喜辣,这些甜腻腻的点心他是全然不碰的,见林知霜送来这些,也是心中古怪,做爹的瞎猜他爱喝酒,这做女儿的更离谱了,送了点心来,他都不曾在人前吃过这些东西。

        不过既然送都送了,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亲手接过了,见着食盒上头还贴了张字条,写着“萧都尉亲启”,是林知霜的笔迹。

        傅管家见萧安庭盯着那字条愣神,想着自己还是不打扰都尉细细品尝自己未婚妻送的点心了,立马告辞退了出去。

        管家一走,萧安庭就把食盒扔在了桌上。心中有些说不上的滋味。那日林知霜明摆着就是心不在焉,和自己的未婚夫君出门逛街能心不在焉的,似乎也没什么事情了——不就是想着自己的竹马吗?而且他飞身救她之时,让她松开缰绳她竟是不听,还是他当机立断一个手刀过去劈断的,这分明就是不信任他。他自知自己一介武夫出身,还是罪人之后,就算现在位居三品大都尉的位置,也未必能入那高门小姐的眼。更何况人家还有个太尉之子的竹马,又对她如此情深意重,不惜找上门来求他入宫退婚,又何苦和他萧安庭纠缠在一起。萧安庭有些残忍地想着:林知霜越是不愿意嫁给他,他倒越是不想放手了,本来就是皇帝赐给他的姻缘,他凭什么要放弃。

        只是这二小姐也是奇怪得很,先前在马场就对自己的接近不拒绝,出门逛街又心思复杂,现在还特地送来糕点,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难不成褚光熙见他不肯松口就直接放弃了?

        萧安庭见食盒上那字条,气鼓鼓地充满恶意地想着,干脆扔了算了,反正这丫头片子心里也不是他。但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揭开了盖子,只见里面真是从里到外三层花样精致的糕点。

        萧安庭看了半晌,突然觉得自己傻得很,人家不过是让丫鬟做了个糕点送了来,就是一句话的事,自己倒在这里思忖半天。刚想合上盒子,突然见那糕点是按花色排布,但明显有一块与其他糕点颜色不一,也不是放错了位置,而是看起来根本不属于这一盒。萧安庭本能地伸手去取那块糕点,一碰发现表皮竟然破裂了,他顿时觉得不正常,左右看了看下人都退出门外,便拿起那块糕点掰开,果然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纸筒。他展开纸筒,里面包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贼人冲都尉与林家而来,近日务必小心”,底下落款是一个“霜”字。原来林知霜和他想到一块去了。顿时,萧安庭满头的愤懑就消了。

        这丫头,还真是不同寻常,萧安庭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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