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见到婚车队离开，程凛一个人在街上木立了一会儿。

        无以形容。面容清癯、冷毅的程凛，目光中多了些麻木，他甚至都不讶异骆羽会怎样表现。悲痛最甚的表现是不悲痛，绝望最甚的表现是不绝望，而是直挺挺地接受，捱着。就仿佛往一只死去的大鱼身上再狠扎几刀，大鱼会怎样表现呢？你看得到大鱼的身体被刀的动作再度弄得动了起来，并有血又流了出来，但实则它自己感受相同，或者没有感受！

        “你看到我，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你怎么能那么冷漠无情？！”、“你的母亲死了！你怎么连车都不下？！你怎么能不闻不哭？！”程凛似乎在心里这么对骆羽喊过，但又似乎没喊，反正怎样可能都不重要了吧。他陷入了糊涂。但他知道处于道义和感情，他应该先去看看骆笙。于是，先帮着处理了一些事情，并安抚了老人家（忽然地颓老，让人难以相信）。

        然后，来到璐儿房。受人之托，总是会完成的。

        绿耳正坐在床边，床上还躺着一个人。程凛无意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正要向绿耳问话，但是他突然惊住了，他看到了谁？！

        怎么可能，那躺着的不正是骆羽吗？！

        他赶紧靠近前看，是骆羽，是他的羽儿，那个被两人共同推送给了皇上的，已经坐车离开的、嫁过了的骆羽！“怎么回事？！”他又急又厉地问绿耳！

        绿耳缓慢地说：“是璐儿用药迷住小姐，并给自己易容，顶替小姐出嫁了。”看绿耳的表情，真是复杂，她对璐儿显然是支持的，但也是不舍的。对整个势态的发展是无奈的，对过去三人美好生活的突然丧失是难过的……

        程凛有些懵，下意识摇头，眼睛微微恢复光亮道：“难怪母亡不下车，难怪入宫不带着你俩……”

        绿耳：“是怕看出什么吧。不带侍女，也是璐儿跟张公公商量和嘱咐的。似乎进宫几乎不让带侍女，老爷和夫人罪中活命，自是不能多说什么……”

        程凛还是惊愕，绿耳道：“璐儿是小姐在天为仙时，所救仙鹿王之女。跟随小姐来人世，只为有朝一日帮她解危济困……”

        程凛：“骆羽知道吗？”

        绿耳：“小姐不知情。一路哭泣，几度昏厥，回家后就睡着了，病倒了。璐儿又在给她的药里加了迷药，说过两天才能醒……”

        程凛靠近床前仔细看了看熟睡的骆羽，用手撩了乱了的额发……试图轻轻唤她，但没有回应……抱拳揖礼，别过绿耳，去追那一行人去了。

        骆羽醒来，得知母亡，不信。非要开棺看，后要去摸、去抱，被绿耳等拦着，但她们哪是对手。

        她哭求：“娘亲，娘亲，看看我，看看我啊……娘亲，醒醒啊，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和爹爹怎么办？……我怎么能没有你，我不能能没有你啊，娘亲，醒来啊……”在侧的骆笙、仆役都情难自禁。

        “娘亲，娘亲，抱抱我啊，我还没被娘亲抱够呢……”伸手想向下往母亲怀里扑，被人拉住……又试图举起娘亲僵硬的手：“娘亲摸女儿的脸啊，你不是喜欢摸女儿的脸吗？”……被骆笙阻止：“够了！”骆羽腿软，跌坐痛哭，仆人盖上了棺盖……

        若说之前，骆羽因不得与程凛共度一生而长哭，现在失去母亲则顿觉脚失空，自己一半的世界突然垮失……那种打击，那种掏空身心的伤痛无以言表，渐渐变得无言。只能偷偷守灵，不能参加葬礼，就天天呆在母亲做女工的房里发呆，说等娘亲，人好像魔怔了……

        而骆笙亦悲转木，父女两人各处一处，都久久不言，天天如此……

        家里亦清退大部分仆役，日日宅门深闭……

        有天，偷儿梁尚来到骆羽呆坐的母亲屋里，一脸泪痕。骆羽抬眼看到，说：“你都知道了？”

        偷儿又抹泪，骆羽竟起身，双膝跪在偷儿面前：“我误了你和璐儿此生。”

        偷儿不知怎么办，也面对面跪了：“许是天意。璐儿不是你说给我就给我的，我不配。”

        骆羽更惭愧了。她知道，就是偷儿长大，璐儿也未必会嫁给他，但她无法排遣璐儿因她牺牲自己的愧疚和自责……她不知道她怎么会活得这么抱歉……歉璐儿、歉娘亲、歉她和程凛、歉偷儿、歉父亲、歉一切的一切……

        艰难的时日慢慢流逝，骆羽和父亲都慢慢能正常生活时，已近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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