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一会儿，水晶帘门敞，有舞人推进一车。
舞人皆白纱裙白纱罩白飘动羽饰，围车做云霓慢舞，似灵似仙，所作物象亦人间、亦混沌……
车之圆形坐台上，一垂纱女子仍弹着古琴，似拟九天碧乐，似诉生灵之苦，似引万物之祈，似解天之道伦……这皇上竟叹：“悟之启之，虑之悯之，亦柔亦雄，慨慨兮忧伤，忿忿兮超然。神人也，神曲也……”心下慨叹有此神景，有此神音，不自觉身立而喜，忍住了喊好的冲动。
接着，乐队加入了合奏。女子把琴给了下边的人，自己起来跳舞，如枝如带如剑如风如凤如霓……皇上看呆了，从没见有人有如此舞技……女子独跳一阵，又和群舞合作，组合种种不可思议的样式……而女子的衣裳先是和群舞白色渐变，一会儿如从云雾中浮出的天鹅，一会儿如皎月游移，一会儿如蓝色精灵，一会儿如从天穹洒下的彩虹，一会儿如九色神鹿，一会儿入水如莲……
皇上不仅拍手称叹，做手势让女子近前看，女子飞身到池中央，转身掀去面纱，再舞几番，最后和舞人合成皇上面前盛开的红牡丹……
皇上大叫：“好！好！是大美，岂我人间可得！”
自己下了座位，走到池中扶起骆羽，托着她的脸，细细端详，不住啧叹：“朕何福何能，得见卿卿……”
骆羽微行屈礼：“谢陛下。”
皇上温柔地将骆羽的手搁在自己掌间，转而轻轻挽起，欲往自己的座位上引。
骆羽此时忽跪下：“求皇上开恩，饶父母及族人一命！”
皇上惊异，而这时，程凛和应淯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也跪在两侧……
话说程凛自从骆羽凭一己之力让黄河改道免万民之灾后，就一直在暗中寻找她，却一直没有头绪。这一晚，皇上本未召他，但他却得线报，知骆羽去了辅国师府，遂赶紧返回宫中，看是否有什么动作，在接近偏殿的时候，腕上婉莲（这婉莲曾在狱中护过他。狱中不行刑后，他就要还给骆羽，但骆羽不收。程凛：“我一个凡人不会使。”骆羽道：“它有灵性，况一个和两个对我而言没甚区别。我教你用咒控制它，你只需多加练习，争取与它感而灵并。”）异动，就来到偏殿，并将骆羽表演整个过程收悉。看到骆羽跪下，他马上跑来跪下，因为他要帮助骆羽把详情托出，他相信他更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讲到核心处。少年的心理是复杂的，骆羽从做出惊天之举到来到皇宫，都不曾和自己在一起，也不曾和自己商量，无论怎样能理解她，他也是失落的。他记得自己在牢房时，也曾不想连累骆羽而拒绝她，但骆羽的坚持让他汗颜，他们虽不是夫妻，但已然已有了牢固的一体一般的关系和意志。他愿意共同面对，他希望保护骆羽并被骆羽依赖，可是骆羽却选择让他被动接受一切，他知道是处于对他和他家庭的保护，但他仍难以接受。而且他虽年少，也懂得骆羽此举会带来什么可能的结果，若皇上转圜了灭骆氏一族的打算。尽管如此，他也要先帮骆羽通过生死关，及护住其族人的性命。路只能一步一步走，结果是怎样，也许只能取最好的折中，而尽力也许会改变结果的走向，他只能一试……
那边应淯是从头至尾都参与的，包括表演的设计、人员的排练和调度，当然也完整地看完了这场表演。而这是他自认识骆羽以来，唯一一次没有赞叹和欣赏骆羽才艺的一次。他只是木木地看着，又哀伤又悲切，暗暗祈祷骆羽性命无忧……
这昏皇帝却突然又返智，见这两人同时跪在自己面前，不由地微微皱了下眉，有些不耐道：“料就是她？”然后看看骆羽，面色又缓和，带点骄矜地又道：“也难怪。好吧，你两个有话就说吧。”自己退回到龙榻上。
由程凛主讲，这一讲骆羽何许人，两人关系，在保护队友和秘密行动等前提下，讲了骆羽抗金并获取重要证据等内容（这初一点很重要，昏皇上对金人觊觎国土和皇权是痛恨的，不论他自己是多么的弱）；二讲是怎样同骆羽一起苦追、苦战救下皇上（这点，是皇上最为惊异和被触动的，也是皇上更改想法的最核心之点。无论古今，人都是自私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救回自己，才是最大的功绩。同时，他也太惊讶了，甚于听到、看到这美仑美奂的音乐和舞蹈，因为骆羽是个女子，是个这么美、琴艺舞艺绝世到让自己从未如此欢欣的女子，这让对她的喜爱倍数增加，他甚至认为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缘分）；三讲骆羽曾数次对百姓的救助，恳请皇上对骆羽救民有同理心……重要的是，他也强调了两人已经达成了定下终身的意愿，并得到了双方家长的同意，因拒敌当前，暂时将婚事搁置……
应淯从他的角度做了补充，主要就是讲他如何认识骆羽及她如何值得欣赏，请皇上开恩，保骆羽性命，可能的话，把骆羽赐给自己……
而昏皇上听完他们的话，确认完一些细节。却不对任何事表态，只笑盈盈地对骆羽说：“你一个人竟能改了河道，果然非凡人呐。”又道：“你就是那日救了朕的小英雄啊，可惜当日昏蒙蒙只略了你的身型大概。不错不错。”却不提和程凛的婚事和应淯的恳托。
然后，皇上示意贴身张公公和当值执事近身，一改适才样貌，一本正经对着骆羽宣布：“这一，你救朕有功；这二，你救万民有德；这三，你改了河道，免我南境河恙，令农耕不辍，辅我国祚。朕怎能不赏赐于你？重重赏，出格地赏！来人，免临安府尹骆笙及族人死罪，赏骆氏女容与金三千，金玉器饰十套，绢丝锦帛各十匹，赐封贤妃，即刻进宫！”
程凛听到皇上圣旨一脸木灰色，唯因骆羽得还生命松了口气。这是他想到的可能的结果的一种；也是他以向骆羽说出黄河会泛为因，而演变成的果，尽管这是少年未曾料想到的。说什么好呢，万念俱灰也许都不为过，但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骆羽听到救成父母及九族之人，松了口气，差点跌坐下去。接着又听到被封为皇妃，却顿时懵住，如五雷轰顶，如坠入崖底，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哪怕她那么认真地准备演出，只为打动皇上，救出父母和族人，却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怎样！她只是一门心思救人，她只是一脑门子热和一腔热血，她对世事懵懵懂懂……这下，她开始无声落泪。
应淯本就是个有点懦弱和悲观的人，见到结果是这样，他只能慨叹骆羽还好没死。见到骆羽偷哭，怕再动皇怒，就偷偷拽了骆羽的衣袖，用眼神和表情示意她不要哭。
皇上志得意满地走向骆羽，再次要扶她起来。而骆羽却跪地不起，又把头放在交错的手背，起身道：“骆羽年方二八，出身不贵，但亦正门。求皇上赐一体面迎亲仪式，让小女子郑重别过父母，以谢养育之恩。”
皇上很是温柔，笑着，抚去骆羽眼泪：“有此孝心，甚为难得。你不说，朕也是替贤妃这么想的。张公公，安排我的贤妃返临安并迎娶典仪。”
张公公上前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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