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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过两日,便逢艺府旬假。上午,程凛在家习武,母亲来其后院看望他。他停下叫“娘亲”,扶母坐附近石头桌旁。

        母亲叮嘱武考在即,要勤练勤学,也要注意休息。

        程凛喏,叫母亲不必挂虑,反而多注意身子,不要再织布、绣花,交给旁人做好了。

        这时,有仆从送至康王请帖,说请下午至晚间在康复一聚。

        母亲说:“官场交往需谨慎,其中轻重难识。”

        程凛请母亲放心:“孩儿欲以身报国,做中流砥柱,绝不轻诺滥交。”

        母亲颔首:“那个骆宇哪去了?康王也邀了他?”

        程凛点头:“晨起后便出街玩了,午间估计会回来。”

        母亲:“那孩儿纯良、明净,就是爱玩。父母倒以忠良、持重被称。”

        程凛:“娘亲放心,骆宇不会错的,您先歇息吧。”

        这日,骆羽带绿耳、璐儿上街。璐儿还对街上的新奇玩意儿有兴趣,骆羽竟是一路无话。绿耳并行,不回头看骆羽说:“公子忽然性子变了。这一路,竟是没见你笑过。看到新物也不曾动一下。”

        骆羽:“心思重了,让身子变沉了吧。”

        绿耳微微一笑:“身子沉倒不会不笑。”

        骆羽停顿了一下,似叹了口气,轻抬头看了下天和远处,竟是无所对,若是从前,或许会说出什么好玩的,来怼下绿耳。

        走了一阵,看到戏院,骆羽道:“走,看戏去。”

        三人走到了戏院最前台的桌子边坐下,问小二将上演的是什么。

        小二答:“《赵氏孤儿》。”

        绿耳问:“是全折吗?”回答是全折。

        戏开演,倒是很抓人,绿耳、璐儿几次嘤嘤啜泣,若在从前,骆羽不会比她们差,现在只是静静地将眼泪含着。

        中场休息,客人们纷纷起来走动。绿耳和璐儿咬耳说着感受,哪个演得怎样,哪个唱得好听,哪个扮相如何如何,有时争执不下,会问骆羽。骆羽都没怎么回应,只是说“复杂”、“感人”、“该怎么办呢”……

        这时,忽有几个富家纨绔子在桌边挑事。有人对骆羽说:“小哥哥生得好生标志,可像极了宋玉、董贤,愿不愿意跟我回府,做了契兄弟,好童友?”

        骆羽不作声,心下烦道“又来。”绿耳和璐儿观察,也没出声。

        后有小二堆笑叫着郑公子、常公子、金公子:“戏快开演了,您们请回吧。”

        几个人推开小二,把骆羽用过的茶壶往桌子上一掼:“怎的?聋的,还是痴傻?要不要哥几个给你治治?”

        骆羽听戏台边上有鼓和铙、钹之声,知在催戏,就站了起来,面朝他们揖礼:“谢几位兄长抬爱,愚弟请几位回吧,别影响了开戏。”

        长得较壮实些的郑公子说:“老子买了他个破戏园子都可以,开戏?你想不想和我开好戏?”

        骆羽烦,欲扭头坐下。有人上来抓她胳膊,她一挡一振,那人便飞了出去。众纨绔子弟有退的,有进的,有呼喝仆从打手来的,一时,一群人想要修理骆羽,却被骆羽、绿耳、璐儿三人没用多少功夫,打得四仰八叉,乱躺一片。

        骆羽丢给小二一些银两说:“赔给你,就这么多了。剩下的,找他们追究。”对绿耳和璐儿说走。

        可是没走几步,忽有人向骆羽跪下,又带动了一片人跪下,口中纷纷道:“求仙童保佑!”、“仙人保佑!”……

        骆羽不解,小二跑来附耳说:“有人看见你从天而降,在梓湖救人。坊间传说你是观音菩萨的侍童,还有传你是仙姑,还有传你是妖女……说不能得罪你,轻则家宅地动山摇……说求你能得护佑……”

        骆羽上前扶起最近的一个百姓,绿耳、璐儿扶起身边的……骆羽无话,揖礼,后退,请小二带着从后门走了。

        下午申时,程凛和骆羽来到康王府,递上请帖,仆臣去报。这时,应淯也来到康王府,报上请帖。

        三人揖礼互见,一起进门,路上应淯自语:“不知还会请谁。”

        康王在闲云堂等着了。三人施礼,康王免,说:“进了这里,就不再拘礼。我们年岁相当,以友共处吧。请。”四下落座,康王正席。

        程凛家仆呈上程凛母家名绢和程凛母亲绣绣品,康王赞叹,代谢。

        应淯家仆呈上应泂字画和其亲写诗词所作折扇,康王甚喜,道:“令兄字画可是珍稀难讨。”又道见过应淯的画,也是人间极品,有机会能求得便好,应淯谦虚,道如不嫌,改日拜送。

        骆羽淘气,无甚可送,只送了自己过来,甚是惭愧甚是惭愧。

        康王笑道:“此礼难遇,甚是感激。”

        康王:“本王自小有皇叔赐王师,早年陪学童友,在先王薨逝后,都离开了。我又体弱多病,更乏交游,若不是近来执意去艺府,恐难认识几个同龄人……”

        三人都详听,略显拘谨。

        康王:“知你们拘束,我去换常服。管家,送三位公子去茶室。”

        三人互坐茶室,四顾无言。

        不一会儿,康王穿着常服出现,同学般的少年仪容,果让三人绷紧的神经松弛了许多。

        康王笑着说:“自此,你我摈除一切礼节,如同学般相处。”

        然后对着程凛和骆羽揖礼:“绍迩谢程兄、骆兄屡施援手。”

        程凛、骆羽起身还礼:“不敢,康王言重了。”

        康王嗔怪:“诶,你们这就不对了。”

        程凛、骆羽互看,骆羽笑着说:“绍兄客气了。”程凛揖礼,并无言语。

        康王开心大笑:“好好,这样的称呼我喜欢,那实则当称你为骆弟,谢过骆弟。”

        骆羽:“兄长多礼,应该的,应该的,就是不知邢望为何屡屡同你比试。”

        康王:“骆弟不知,身为皇家子,自有种种羁绊,走哪都有耳目,想必他屡屡试我,是证我是否软弱无能……”

        三人听了瞠目,既然康王能这样说话,说明交友有些诚意,因此,氛围变得轻松、欢乐了许多。

        骆羽:“害,那厮,我烦着呢,你不用管他……嗯,这茶,甚是好喝,什么茶?”

        康王:“用梅上雪冲的今年贡茶碧螺春,又叫新血茶,真真足了春血绿。”

        程凛:“嗯,颇亮腑沁神。”

        应淯:“闻听碧螺春只合皇家才有,”举起杯盏“银碧轻山,悠游浅鹤,清水涤春,口送柔甘。”

        康王开心:“嗯,我这里还有种种好茶,千盏雪、老君眉、古道骏、万刹堆红……种种喝法,愿空了都同你们试来。”

        骆羽:“那可是好!”

        康王:“日前骆弟可是在拂云舍弹过琴?”

        骆羽:“羞得说来,丢了盘缠,弹琴讨活路,唉,钱不好赚呐。”

        几人倒都笑了,应淯补充:“正是那日识得骆弟,琴声一响,就把我引了去,似闻仙音。”

        康王:“那日我去得迟,走得早,琴是听了些,甚是惊讶,今日还有幸听否?”

        骆羽停顿:“也好,但有言在先,只我一人弹,不得和音。”

        骆羽这话事出有因:有日上音习课,先生叫骆羽试弹,骆羽弹了老曲《高山流水》,不想应淯听了也操琴和之。弹完教室一片喝彩,有同学起哄:“骆宇、应淯,双鱼戏水,俱是小白脸,天生一对!”

        弹完的时候,骆羽还看见了程凛。但他们起哄后,程凛就不见了。课下去找他,程凛就是不理骆羽。骆羽不知自己错在哪,各种问,大抵好像是因为跟人合奏了。就问程凛会什么乐器,喜欢什么乐曲,程凛说喜欢胡笳,因为西晋爱国将领刘琨守晋阳时,匈奴来犯,久困不走。晋阳城无援军、无粮草,情势危急。后刘琨夜登城楼,朝敌军吹胡笳,吹得哀伤、凄婉,引得匈奴兵怀念家乡,泣而退返。所以自己自小立志报国,也同时习得胡笳……

        于是,两人合奏《月照边塞曲》,程凛才又和骆羽说话,不再生气……

        骆羽一曲《少年游》刚毕,几个人还没作出反应,就听得门外传来鼓掌声,一个欢乐、明丽,长着小酒窝的姑娘进了茶室:“弹得好!弹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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