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糟糕，盘缠丢了！”
房绿耳从没遇到过此种情形，慌了，脸色也变得发白。
骆羽与林璐两人也吃惊不小，都靠向她，上下打量——装盘缠的背包还斜挂在绿耳身上，但前怀部分却空着，有人从底部划开了口子，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没了。
更严重的是，绿耳和璐儿这两个侍童贴身装的零钱也不翼而飞。骆羽身上则从不揣钱。她心思稍定，回想刚才人群冲抢喜物时，似有人故意冲撞她们……尤记得一个暗格赭黄衫的少年，目光游移、斜睨……遂返身而追。远处巷口，几个偷儿正回看她们，见被发现，撒腿就跑。
“追。”
而那户得麟儿人家门外，鞭炮还有余声，烟雾还在喜滋滋鼓胀、弥漫，抢喜蛋、糖和铜钱的大人孩童正慢慢零散而去……黄昏已至，金红色的夕光扫进这座自足、安逸、深邃的大城，仿佛这金和红色不过是久积的富庶与辉煌的外现……
三拐五跑，偷儿们以为甩掉了她们，就放慢了脚步。穿赭黄衫的偷儿看似个头儿，领着小的们进了一家米店，又招呼出六辆马车，装满一袋袋大米，向别处出发。骆羽三人一路跟随。
到了一家像是废弃市场，也或者是官署指派点，门口石坊牌上刻着“三土坊”的地方，马车停了下来。偷儿们和什么人交接，有条不紊地将大米分发给从石坊中涌出的难民样的人们……是的，一看就是难民，黑压压的一大片，约有数千人……天虽未黑尽，但街上的街灯都已点亮，坊门口灯火通明，坊内虽昏暗，但仍能分辨出老幼妇孺，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色饥馑、神情畏瑟……拥拥挤挤……千恩万谢……
骆羽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有些意外，有些震惊，并面色凝重。
直等了约摸半个多时辰，大米分完。赭黄衫少年与几方人打完交道，交付完毕——其间听到，有人称喏时，叫他少堡主。之后，他一个人大摇大摆往一深巷里走去……三人跟上……
骆羽飞起一跃，将其踹倒，四肢扑地。但这偷儿反应灵活，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就要跑。被绿耳和璐儿拦住，交手，不是两人对手，被打翻，踩在脚下。
偷儿先是吱哇乱叫喊疼，后喊：“小哥哥饶命！”
“说，是不是你偷了我们的盘缠？”绿耳问。
“我没偷，我没偷，不是我。”偷儿不承认。
“不是你？人家抢完喜钱喜蛋什么的，都纷纷回家，只有你们几个聚在一起回看我们。被我们发现就撒腿跑，没偷跑什么？”璐儿伶牙俐齿、翠生生地问，并更用力地踩了他一下。
“啊，看你们跑也不一定是偷儿啊。”他还在抵赖。
“以为甩掉我们了吗？我们一直跟着你们到了米店。你掏出的钱袋都是我们的！”璐儿继续道。
“嗯。那你们也都看见了，钱都拿去买米了。救灾民了。”他承认了。
“灾民何来？”骆羽问。
“北国逃难来的。金鞑子屡屡犯咱边境，已有好些州府失守。他们烧杀抢掠，搅得地荒人死，没有活路，就都向南逃。”偷儿答。
“临安与北国相去甚远，他们怎么会来？”骆羽接着问。
“难民太多，各处州府都装不下了，才一路再往南逃。”偷儿接着回。
“那我们的盘缠远不止值六辆马车的大米，剩下的钱呢？”绿耳问。
“现在大米多贵啊，全用了！”偷儿近乎喊着说。
“胡说！看在你拿去做善举的份上，你把剩下的钱还我们，我们放你走，不再追究。”骆羽正色道。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偷儿见戒备稍松，翻身坐起，抱着骆羽的靴子腿处：“义哥哥，放了我吧！”
“不行！”骆羽拖起他来，扭着他的胳膊：“带你去见官。”
“别啊，放条生路。钱没有，命给你。”偷儿一脸痞相，乞曰。
“要你命作甚？”璐儿不屑道。
“用处可大了，小哥，好看小哥，我保证你认识我不后悔。”偷儿死乞白赖地看向骆羽。
迟疑间，偷儿泥鳅一般，突然滑脱。“噌噌”两声，顺着巷边树，飞身屋檐，跑了。
骆羽迅速跟去，却跟丢了。
骆羽回身找到绿耳、璐儿，两人正怏怏前行，拖着脚步。骆羽拍其肩膀：“没事，千金散去还复来。”
“那我们怎么办？”璐儿有些愁容。
“先回旅馆睡一觉，明天把马卖了，换间小客栈。”骆羽道。
要知道，这仅是她们来临安的第一天！
自二月中旬从建宁出逃，一路冶游，已近三个月，之间并未遇到盗匪，也无甚艰难。哪想刚到这名胜之都临安，就碰上了这等霉事。半日游兴也被突然浇熄。但不管怎样，能来到这座大城，还是令三人兴奋。因为临安府城号称南国第一城，极尽繁华、富庶，有诗云：“天有聚福市，世存临安城。”
更有赋云：“高楼壁起，峨峨如栉，重檐叠庑，敞阁烟户……万肆千馆，锦墙雕栋，盈珠卷纱……玉桥画舫。袨（xuàn）服靓装，摩肩接踵。络绎百工，熙攘万族……豪奢繁盛不可胜数。”
三人在这里还没玩得尽兴，又少不更事，心纯无蒂，转头就放下了这本应是压身重石的头等事，仍神情清朗、走路带风，没多久就回到蒙福旅馆，早早甜睡……
至于为何出逃，身世为何，将遇何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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