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久不见
顾昕航的外套很大，穿着它显得肖冉像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比如刚刚，别人就威胁了一句，她还真的就不敢走了？！
比如现在，趁他去开车了，完全有机会开溜啊！
怕他个球啊！
他一个公众人物，当红偶像，还真的敢报复我不成！？
肖冉啊肖冉，你怎么就这么怂呢！
可是看了看手中的纸，上面行云流水的十个大字，让她多少有点儿恍惚。
“好久不见，
肖粉丝。
顾昕航。”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多少年了呢，掰着手指算算，应该快有七年了吧。
七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人，也能改变很多事吧。
七年的时间，能拉开很远的距离吧。
这个距离，就像他现在已经是个光芒万丈的偶像，而她还只是个入圈不久的小编剧。
虽然这个距离，她已经很努力的在缩小了。
但不可否认，还是很远啊。
只是她忘了，这个距离，当他不愿意拉近的时候，她再努力也是没有用的。但，当他也想去拉近的时候，距离其实不是问题。
已经把车开出来了的顾昕航大老远就能瞥见某个女人还在一步一挪地走着，伸手捏了捏眉心叹气，
“得，这回从鸵鸟属性变乌龟属性了。”
这么挪下去，得等到太阳落山。
也顾不上捏有点儿发胀的眉心了，手落在方向盘上按了两下喇叭提醒那只乌龟走快点。
被喇叭声吓了一跳的肖冉抬头看到停在前方不远处黑色的保姆车，坐在驾驶座的男人身着白衬衫，胳膊就那样搭在降了下来的窗户上，袖子被挽至臂膀处。
朝阳真的很识趣，非得挑这个时间露出了点光，明亮而不晃眼地洒在了他细碎的黑发上，这效果，跟自带光芒似的。只不过抿唇盯着她的样子，让她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标志。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肖冉默默拉低了帽沿再拉高了外套的衣领，“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了车子，自觉地拉了下后门准备推门上车。但……
她没有成功打开。
可能保姆车太高级了，她没有坐过不了解。再试着开了一下，依然没有打开。
虽然很丢人，但不承认她也上不了车。于是低头和驾驶座的男人小声说道，
“这车门怎么好像打不开？”
男人无奈，倾身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后座没开锁，当然打不开。坐这儿吧，我可不是你司机。”
还有这操作？
肖冉无奈，转身走向了副驾驶，上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当一回司机怎么了？能掉块肉吗？
正当她在内心碎碎念的时候，她感觉到，旁边的人突然凑的离她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错乱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声。
“干……干嘛！”
她似乎被吓一跳，突然缩着脖子往后靠，警觉的表情就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这让顾昕航笑了，很无奈的那种苦笑。
伸手把她右手边的安全带一拉，说道，
“我能干嘛，系安全带。肖老师。”
说着帮她把安全带系好了。自顾自发动车子准备倒回正道上出发。
肖冉一听这声“肖老师”不乐意了，想起他刚刚在休息室重复那一声“肖老师”时的样子，
“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你叫我肖老师都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看着肖冉的样子，顾昕航觉得身心很舒畅，手打方向盘右转之后挑眉道，
“有么？”
肖冉点头，警告道，
“有！以后不要叫我肖老师！”
顾昕航点头，表示了解。
“那叫‘肖粉丝’？”
“……”
那是以前她老爱追着他偶像偶像的喊，刚开始他并不为所动。但后来，次数久了时间长了，他身边的人看到她一过来就会喊一句，“哟，这不是‘肖粉丝’嘛！”
默了一会儿的肖冉无奈道，
“那您还是不要说话吧。”
顾昕航笑的很开心。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光微动。
为了避免没有话题的尴尬，肖冉索性装死。
干脆摸索着把座椅调低了一点儿闭上眼睛开启了睡觉模式。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直面这张妖孽的脸了。
不知是陷入了回忆，还是陷入了梦境。她感觉自己身体开始变轻，变轻，直至眼前的景物由虚到实，她也开始有了感知。
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大礼堂，高中校服，热烈的掌声和激昂的尖叫声，她甚至听到有人在尖叫，
“顾昕航，你好帅啊！！！”
你看，高中就有人敢这么大胆奔放。但也只有在校庆这样的日子里，因为氛围越强烈领导越喜欢。
“待会儿有谁想去给顾昕航献花的，好歹是隔壁班学长，仅剩一个名额。”
刚表演完回来的，留着性感小胡子的老班披着他的中山装过来悄声问自己班上的学生。
原本被安排在后排的高二年级是没有机会上台献花的，但……她们班主任和台上那位学长的班主任，是夫妻。所以，这样的机会当然就被她们老班给揽到手了。
有几个要好的女生已经开始笑了，用一副我懂的眼神纷纷起哄道，
“老班，有有有。‘肖粉丝’想去送！”
其实后来已经写了很多小说和剧本的肖冉再回想当初的时候，总会想，其实青春的萌芽和所谓的感觉，似乎真的经不住经常提和起哄。
肖冉叹了口气，真是服了你们这帮损友！
这么懂我。
一抹鼻子，脚往座位上一搁，霸气举手起身，
“老师！我！”
老班倒是爽快，大手一挥，颇有当初看老上海电影里老大哥杜月笙的气概，儒雅而豪气。
“去后台领花吧。别整坏了，待会儿还得献给领导呢！”
已经侧身出来走到过道的肖冉胆大包天地轻拍了拍老班的中山装，悄声说道，
“老班，不错嘛。英气不减当年嘛，当代杜月笙！”
走之前还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十分可以！
老班被夸得心情很不错，也没管她没大没小的样子，竟是爽朗地笑了几声。
上台之前，肖冉悄悄把自己撸到胳膊的袖子拽了下来，外套的拉链给拉上了。偶像那么光芒万丈，她不能没形象不是。
领了捧花和几个要献花的人一起站在后台的入口处，准备一会儿上台给他们献花。
音乐毕，台上的少年们对着台下鞠了个躬，准备谢幕，台下掌声轰鸣。身后有人提醒道，“快上啊。”
于是几个人便捧着花争先恐后地上台了，她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导致她刚上台就一个没站稳，华丽地摔倒了……
但献花的人没人注意她，她们在抢着给顾昕航献花。
很疼，还很丢人，但她第一个反应却是，完了，她的花还没有送给她偶像。
这时一边的顾昕航似乎瞥见了忍着痛想努力站起来的肖冉，绕开了想把花送给他的女孩儿，站定在她面前，伸出手道，
“疼么？能不能站的起来？”
肖冉看着少年逆光而来的样子，突然鼻子就有点儿酸，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摇了摇头，哭丧道，
“偶像，我……我要送你的花好像摔坏了。。”
少年哭笑不得，都这样了还在担心送他的花？
“没关系，花可以下次再送。起来吗，你要一直在这儿坐着？”
“起起起。那这花你还收吗？”
借助少年的手才能站起来的女孩儿捧着摔得比她还惨的花束，有点儿惨兮兮地问道。
少年皱眉，“我能拒绝吗？”
女孩儿立马把他手一拉，塞到他手上。告诉他答案，“不能！”
被搀扶着往台下走的时候，看着少年难以言喻的表情，女孩儿抚慰道，
“好啦！下次一定送你束好的！不用再拿回去送校领导的那种！”
“……”
“肖冉？醒醒，到了。”
睁开眼，是顾昕航那张放大的俊脸，只不过下巴的胡碴子有点儿冒出来了，看着有些疲惫的样子。一时间，肖冉有点儿恍惚，竟有些分不清那个在舞台上闪耀的少年是梦境，还是眼前的疲惫却沉稳的男子是梦境。
突然，一股强烈的不舒服感在胃里翻涌，肖冉皱着眉头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慌忙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蹲到了马路边上开始干呕了起来。
……
这是……看到他吐了？不至于吧。
男人摸了摸鼻子，开始自我质疑。
因为车也没开多远，现在才六七点。但天已经大亮了，也难保不会有些人。下车之前他还是戴了帽子和口罩，顺手拿了瓶水过去拧开递给了蹲在地上吐的女人。
“怎么到了还吐了？”
肖冉喝了口水，因为大早上的，胃里出没什么东西可以吐，感觉喉咙里都是胃酸。再漱了两下感觉好些了站起来，摆了摆手无奈，
“别提了，周沐然总结了，说我这是遗传性晕车，还传男不传女。”
顾昕航有时候就在想，为什么这个女人总能在别人对她产生一些怜惜之心的时候，扼杀在摇篮里呢？
“你们家基因挺神奇。好点儿没有，走吧。吃点东西。”
确认她没什么事，率先迈出大长腿往一家早餐店走去。
肖冉这才注意到，这是一条偏古镇风格的街道，他们在的这家店刚好在这条街里面的拐角处不太显眼的位置，但这个点儿已经陆续有几个人进出了。反观别的店，这家店生意似乎不错。
虽然店名比较朴素，木牌匾上写着四个字，“幸福小馆”。
进店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在忙活，看到她进来，老板娘热情招呼道，“顾先生的朋友吧，他在二楼。东西一会儿给你们端上来！”
肖冉似乎没想到顾昕航这么周到，点头礼貌道谢，“谢谢老板娘，那麻烦了。”
说完便向二楼走去，上了楼才发现二楼每桌之间都有个屏风挡着当作隔间的，她是在最里面的靠窗位置找到顾昕航的。
这时阳光已经出来了，透过窗户照在男人的脸上，似乎有风吹进来，轻轻掀起他额前的刘海，他半眯着眼，侧着脸望着窗外。像是看楼下街道的景色，又像是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肖冉觉得，就这样也挺岁月静好的。
男人此时已经回神了，向她招手，
“这边。”
肖冉大步迈了过去，在他对面落座，感叹道，
“还挺会找地儿嘛，这个位置不错。”
顾昕航伸手拿了个茶杯，再拿起热水壶倒了些水烫了一下杯子，把水顺势倒入了一旁的垃圾桶，又倒了杯热水放她面前，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刚吐完，喝点儿热水舒服些。”
肖冉笑了笑，说道，
“谢谢。顾老师经常来这家店嘛？好像楼下老板和老板娘跟你挺熟，喊你顾先生。”
顾昕航垂眸喝了口热水，点头应道，
“嗯。他们是一对夫妻，姓李，大家都喊他们李叔李婶儿。我也是偶然有次拍戏的时候，好像也是拍完大夜戏，累的没什么胃口，没吃东西，但胃病犯了。就找了过来，李婶儿看我胃不舒服还给我送了杯热姜茶暖胃，后来每次来拍戏都会来一两次，一来二去也就熟了。不过他们家鸡汤馄饨还不错的，给你点了，等会儿尝尝。”
肖冉点头，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口一口喝着。原来，他有胃病。看来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
正在俩人陷入无声时，上楼梯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李婶儿用托盘端了两碗馄饨上来，旁边还有两小碗姜黄色的热汤。
“馄饨来啦，等饿了吧。先喝点儿姜汤暖暖胃，听顾先生说姑娘你晕车还吐了，大早上的吐肯定会胃不舒服。顾先生特意让熬的哟。”
肖冉被李婶儿一副“我懂的”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站起身道谢，就差鞠躬了。
“谢谢李婶儿，真的是给您添麻烦了！”
李婶儿朗声笑道，“哎哟，这孩子真客气。行，那你们先吃，我就下去帮老头子忙了啊，等会儿忙起来老头子一个人忙不过来，会发脾气的哟，脾气不好的很。”
这时楼下传来李叔的反抗声，“老婆子，我听着呢，说谁脾气不好呢？”
李婶儿摊手道，“你看吧。”
顾昕航低声笑了笑，“李婶儿，你就饶了李叔吧。”
李婶儿笑着转身下楼了。
老夫老妻，相互扶持相互包容，哪怕面对着生活的烟火气和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儿也能彼此乐呵一生。
真好，就像这口姜茶一样，入喉虽辣，入心却暖。
白色的瓷碗里是淡黄的鸡汤，里面躺着十几只大小一致模样饱满的馄饨，汤上飘着几滴香油和绿色的葱花，一口鲜而不腻，一口馄饨肉质爽滑，一个字，绝！
从开吃了之后肖冉就没再说话，只顾埋头吃东西。直到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放下碗之后打了个饱嗝伸出右手比了个大拇指。
顾昕航吃的倒是慢条斯理的，却也没落下她的速度，很快也吃完了，笑着给她递了张纸，擦了擦嘴把纸扔垃圾桶道，“是不是还不错。”
已经被鸡汤馄饨收买的肖冉满足地笑道，“一个字，绝！别的字儿都不能表达我的饭后感。”
喝了碗热姜茶和热腾腾的馄饨，肖冉觉得自己浑身都散发着热气，只能把外套脱掉了。
这时顾昕航已经起身，自然地拿起外套往楼梯处走道，
“吃饱喝足了。走吧，该回去了。你有没有考驾照。”
“有是有，但有了之后就没怎么开过。”
肖冉连忙跟了上去。
“那回去的路上你开。”
顾昕航把车钥匙丢给肖冉，她接住了。
“为啥是我开？”
“我一晚上没睡觉，现在吃饱了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你确定要我开？”
“不确定。小命要紧，不敢劳您大驾，还是小的代劳吧！”
和李叔李婶儿打了声招呼他们就低调地离开了，毕竟现在大堂已经有不少人在吃早餐了。
顾昕航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仗着腿长走的极快，她要小跑才能跟的上。
按了开锁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的时候，她还在喘着气，嘀咕着吐槽，
“腿长了不起啊，走那么快。要不是这是你的车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我都不带追的，我就当乌龟挪你个十年八年的！”
顾昕航上车边系安全带边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下，道，
“你不仅当乌龟，你还是鸵鸟。”
准备倒车走入正道出发的肖冉不明所以，却不忘指挥道，
“什么乌龟鸵鸟的，动物世界呢？你别愣着，导航。我不知道路。”
跟着导航走，其实发现根本也不远，才半小时不到就已经快开到他们休息的酒店了。
在进入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顾昕航声音沉闷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肖冉，以后不要再当鸵鸟，躲着我了。”
也正是这一声，让肖冉一个不小心，猛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怼柱子上了……
“对不起……”
看着有些惨烈的引擎盖，肖冉快哭了。
“手机给我。”
同样看了眼惨烈的现场，顾昕航向肖冉伸出手道。
“……这得赔多少啊。”
肖冉把手机递了出去。
“想啥呢，解锁。”
指纹一按，乖乖解锁。
顾昕航的手指快速在拨号键按下一串数字，拨了过去。然后便听到他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这才把手机递还给她，又取出自己的手机，保存了刚刚来电的号码。
“行了，这边交给我，你先回去休息吧。”
在肖冉不安的眼神中，他声音轻柔，似乎在安抚她，还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事儿的，车子都有保险的。我一会儿让助理来解决，就不能送你回去了。”
“……谁让你送了！”
听这人又开始没正经，肖冉果断转身，挥挥手走了。快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还隐约能听到他似乎在给助理打电话，
“喂，小朱。来一下酒店地下室停车场，车子碰到了要解决一下。嗯，没休息好晃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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