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彩头
“公子为孤的幕僚，住在太子府有何不妥？”第二天，楚映之去请辞的时候，秦渊反问道。
不妥，大大的不妥！不仅不好跑路。而且……他偷偷瞟了一眼太子殿下，冷着一张俊脸，不苟言笑，他怕啊！
“听闻前段日子公子在找新宅院，想来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不如就住在孤这里。”
太子殿下虽然态度稍微温和了些，可语气依然强硬，压根儿没给人拒绝的余地，行李已经被连夜带到了太子府，他还能说什么，只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哼……”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秦渊哼笑一声，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今日随孤赴宴。”说罢翩然离去，只留下一阵冷香。
哦豁，开始干活了？！
头一次跟着太子殿下出场，自然要好好准备，于是，当身着降红色衣衫的少年出现时，众人皆眼前一亮。
邑城何时出了如此惊艳的少年郎？
有些人去过聚贤楼的辩论，认出来这是前段时间名声大噪的楚国三王子，不禁窃窃私语，楚国王子怎么和太子殿下在一块儿？这两位八竿子打不着啊。
秦渊似乎并不避讳两人的关系，直接让人把他的座位安排在自己旁边，楚映之狐假虎威，头一次坐在高台之上，下方众生诸相尽收眼底，嗯，果然视野甚好。
太子殿下一来，就是全场焦点，可他端坐上位，眉宇间的冷冽让人不敢靠近，于是楚映之这个“宠臣”就成了众人的目标，前来敬酒的层出不穷，空余间，他心道，“太子把他收为幕僚，是想让他挡酒？”
所幸他酒量不错，几杯下肚，除了脸色有些泛红，丝毫没有失态，见此，齐婉儿笑道，“没想到映之公子不仅能言善辩，酒量也如此豪爽，佩服，佩服。”
“姐姐莫要取笑我了。”齐国实力强盛，当初利用齐婉儿救了流萤，这位又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之一，所以楚映之对这位齐国王女，十分热情。
“说真的，以后姐姐还要仰仗你呢。”齐婉儿冲他俏皮地眨眨眼，意有所指地说道。
楚映之顿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太子殿下身姿挺拔，单手把玩着酒杯，眼神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说，好说。”楚映之应付着她，一边心道，“姑娘真乃勇士，敢肖想冰山太子，不过……”他又看看太子棱角分明的侧脸，也能理解她的想法，毕竟，一个位高权重又长相俊美的郎君，谁不爱呢。
这边两人谈的正欢，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呦~两位好雅兴，不知说什么开心事，让我也来听听？”
楚映之寻声看去，呦呵，这不是当初扣押了流萤的魏姬吗？也是个老熟人了。
因为先前过于招摇，又无故扣押别国侍女，让魏姬名声大落，尽管王后有意撮合，却还是惹怒了太子殿下，说来可笑，她身为太子的亲表妹，却连私下里单独和太子殿下见一面都办不到。
今天打听到太子殿下会来，特地裁了新衣，置办了头饰，谁知道还没见到太子，先看到了齐婉儿这个贱女人，她竟然弃太子不顾，反而一个陌生的少年攀谈，她自觉抓住了把柄，故意大声说道，引起众人注意。
哼，她要让太子殿下看看这女人水性杨花的嘴脸！
眼看太子殿下冷飕飕的刀眼眼儿飘过来，楚映之连忙摆手，“哪里哪里，碰巧说两句罢了。”太子殿下，我真的没有觊觎齐姬的意思！
齐婉儿却误以为太子殿下在看自己，眸色含春，羞答答的回望，气的魏姬直发抖，这个贱女人，敢当着她的面勾引殿下，呸！不要脸！
楚映之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退下，看着这几人的眉眼官司，心道，两位王姬对差点为太子殿下撕破脸，正主儿却看也不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在太子眼里竟不如一杯酒有吸引力，暴殄天物啊！
他支起脑袋看着这两女争一男的把戏，正看的津津有味，结果乐极生悲，这把火儿烧到了他自己头上！
起因是二女玩儿投壶，齐婉儿不敌魏姬，终于扳回一局的魏姬自觉扬眉吐气，甚至放言可让她找外援，齐婉儿心思活络，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秦渊身上，这下有热闹看了，太子殿下究竟是帮还是不帮呢？他究竟意属哪位王女？
楚映之也眼巴巴等秦渊的回答，结果太子殿下眼神一瞥，薄唇里轻轻吐出两个字，“你去。”
我我我……我吗？！
楚映之瞪大双眼，关我什么事？！
奈何上司有令，不得不从，加上经过魏姬这一闹，众人目光都聚焦于此，他能硬着头皮上。
这投壶对他来说不难，甚至可以说简单的很，这玩艺儿他十岁就已经炉火纯青，难的是，他到底要不要赢呢？
若是赢了，则让魏姬颜面扫地，何况他们本来就有仇怨，魏姬又不像个宽宥大度的人，必定会记恨于他。可若是输了，堂堂男儿比不过一个女子，不仅他丢人，还连累太子殿下识人不清，齐婉儿那边也不好交代。
好好参加个宴会，怎么掺和到后院儿争宠上去了，楚映之一阵头疼，偷偷瞄了一眼太子殿下，这位始作俑者云淡风轻，看不到任何情绪。
“殿下，毕竟男女有别……”要不还是算了吧。
“比就比，谁怕谁！”魏姬显然对自己的水平很自信，这次她学精了，对着秦渊说道，“既然是比试，必然得有个彩头，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秦渊沉吟一声，微微颔首，当场把自己腰间的蟠龙玉佩解下来，放在案几上，“这是孤从小佩戴的玉珏，凭此物可自由出入王城，两位谁赢了便归谁。”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比赛的这两个人也都眼前一亮。魏姬想，太子殿下从小佩戴，必然感情深厚，若是赢了，岂不是定情信物？
楚映之想的则是，自由出入王城？跑路正好用的上。
不好意思，这枚玉佩，他要定了！
身为男儿，自然要让着魏姬，让她先投。魏姬也不客气，嗖嗖嗖几下，全中。楚映之虽顺序靠后，但箭术高超，几乎称得上百发百中，一时间，两人竟分不出胜负。
眼看箭矢越来越少，最后魏姬说道，“不如一局定胜负如何？”
只见她双腿微曲，背面朝壶，手持箭矢，一个潇洒利落转身，那支箭矢落在了细小的壶口内。
她竟背对着壶投中了！
众人哗然，背壶而投，且一把投中，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魏姬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魏姬今日出足了风头，尤其看到齐婉儿铁青的脸色，笑的更加得意，这可是她的独门绝技，王兄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区区一个小国质子？
她直接忽略楚映之，朝着太子走去，“多谢太子殿下，这彩头，臣女就收下了。”
“等等。”楚映之拦住她，“我还没有投，魏姬怎么就拿彩头了呢？”
只见少年不慌不忙，解开了头上的发带，能上眼睛，伸出双手。
“劳烦给我三支箭。”
可能是他的行为太让人惊异，一时竟然没有人上前，楚映之皱眉，正准备扒下发带自己拿，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太子殿下？！
“多谢。”
他抓起箭矢，微微一笑，同样背对壶口，转身，投掷，只听“啪”地一声，箭矢同样稳稳落在壶口里，而且，是三支箭，同时，落在了三个壶口。
“好！”
太子殿下高声赞叹，像是一个讯号，紧接着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楚映之摘下眼罩，眼睛亮闪闪，拨开众人，直接跑到秦渊身边，对他说，“殿下，是我赢了。”
“嗯，你赢了。”
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少年，秦渊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亲自把玉佩戴到他的腰间，“公子，真厉害。”
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楚映之一下子红了脸，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些奇技淫巧，算不得什么，多谢殿下的彩头。”
“谢孤做什么，是你凭本事赢回来的，要谢就谢自己。”
少年如众星拱月，太子殿下对他和颜悦色，居然亲手给他系玉佩，魏姬没了面子，又失了彩头，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愤然离场。
楚映之春风得意，不自觉喝多了酒，去后院更衣，却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齐姐姐？”
“我来向公子讨要一件东西。”齐婉儿带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正好挡住他的去路。
什么东西？楚映之警惕地往后退一步，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齐婉儿盈盈一笑，“今日公子代我应战，我十分感激，特地准备了重金酬谢，只是赢的彩头，是不是该物归原主呢？”
饶是楚映之脸皮厚，也被她的不要脸惊呆了。他代她出战，她不仅不感激，居然还想抢他战利品？
太子殿下说的对，那是他凭本事赢回来的，凭什么要让！
不过念在齐婉儿帮过他，之前两人相谈甚欢，他自以为和她关系不错，硬扯出一个假笑，“齐姐姐是在逗我么，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齐婉儿还没说话，她身后的侍卫立刻呵道，“别给脸不要脸！你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小国质子，运气好被殿下看上两眼，便抖起来了？王姬是大齐尊贵的王女，更是将来的太子妃，还不把东西交出来！”
“这是太子殿下的赏赐，本公子恕难从命！”看齐婉儿无动于衷，任由他被羞辱，楚映之心里升起了一股怒火，冷冷回道。
因为楚瑶护着，他在楚国也是矜贵的三王子，哪儿容得下一个侍卫这么和他说话。
“公子？呵~楚国弹丸之地，就算是楚王也得对我们齐国卑躬屈膝，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因为有主人撑腰，那侍卫十分嚣张，丝毫不把这个小质子放在眼里。
“住口。”这时候齐婉儿装模作样地开口了，柔柔说道，“我这侍卫性子急，公子莫怪。”
嘴里说着客气的话，却让侍卫一直挡在他面前，楚映之看清了这位齐国王女的嘴脸，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怒火，一把扯过腰间的玉佩，咬牙切齿地说道，“姐姐说的是，确实该物、归、原、主！”
齐婉儿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玉佩，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笑吟吟地走了，那侍卫临走时还瞪了他一眼，“山鸡就是山鸡，就算待在凤凰身边也是山鸡，好自为之！”
留下楚映之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
秦渊纳罕，为何少年自从出去了一趟后就变的沉默寡言，在回去的马车里，少年一改以往叽叽喳喳的性子，一言不发。让他突然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只见少年蓦然眼眶一红，突然扑倒在地，紧抱他的腿，泪珠扑簌簌而下，“请殿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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