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人儿
此时，隔壁山头极为隐蔽的山洞里，一只贪财鬼悲愤交加地投胎去了。
裴召今日玩儿够了，一回来便缩进了房间里。
顾九清还站在木屋外，看着眼前的树林，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伸出右手，掐指卜算了一会儿，微微皱眉。
竟真的算不出来。
到底，是被这天地法则限制了。
一声轻叹幽幽消散在树叶的沙沙声里。
…
与顾九清相处了几日，裴召觉得，她还不算太坏，只是玩儿心有点儿重，一点儿也配不上那张高冷女神的脸。
这几日他胆子也大了起来，常常打趣她，她要么置之不理，要么……
“啊——我错了我错了，九清大人，手下留情啊”
只见裴召整个人，哦不，整只鬼，像被充气了似的，鼓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状。
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顾九清只当没听见他的求饶，淡定喝着手里的茶。
“啧，果然还是云遥的茶更好喝”
没喝几口，顾九清便放下这难喝的茶。
“九清大人，快，快救救我，我要被风吹走了，大人——”
此时正好一阵较大的风吹来，裴召不能控制地随风飘荡，眼看着离木屋越来越远，更加后悔之前的嘴欠，连忙向顾九清求救。
唉，这傻孩子。
顾九清无奈得摇摇头，食指与中指合拢，一张符纸凭空出现在指尖。
她将符轻飘飘往裴召扔去。
只见那符脱手后飞速打向裴召，正中额心。
在打中他的一瞬间，符纸便消散不见，裴召也迅速瘪了下去，恢复到正常模样。
虽然很不满顾九清如此幼稚的行为，但他深知认怂保平安的道理，屁颠儿屁颠儿回来道谢。
顾九清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下。
裴召被她笑得心里直发毛。
“你——帮我办件事吧”
“不敢当不敢当，您吩咐就行”这哪儿敢让她说帮呀，指定不是啥好事儿。
顾九清突然站起来，朝木屋走去，不一会儿拿出一摞花花绿绿的纸。
只见她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断翻折，，原本平平无奇的纸张在她的指尖渐渐成型——竟是个憨态可掬的小人儿。
最后，顾九清往小人儿的眉心一点，那小人儿立刻有了眼睛鼻子之类的五官，而且慢慢变得越来越大，从手掌大小变得和裴召差不多大。
那小人儿还变出了衣服。
上身像是件红绿相交的花棉袄，下身是条宽大无比的黑色裤子，头发刺猬般立着，好在不算长。
整个小人儿都莫名透露着一股喜气的感觉，尤其脸颊边那两抹鲜艳的红。
“这——九清大人，你该不会要让我帮你折娃娃吧，这我可不会呀”
“不让你折娃娃”
“那这是——”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顾九清脸色如常，没有露出死亡微笑。
果然，下一秒，顾九清的手就向他伸来，提溜着他的后领，将他唰地塞进了那个纸娃娃。
“不错”顾九清满意地点点头。
这么喜庆的样子，还有谁会防备呢？
“这，你确定不错吗”他可是看到这娃娃的鬼样子了的。
“嗯”顾九清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裴召无力反驳，只得扶额叹息。
哎，不对！
这，这触感，和平时不一样啊。
从前他做这类动作，决没有如此真切的实感，现在，怎么……
“我，我变成人了？”他一脸震惊地看向顾九清。
“不，你只是个纸人”顾九清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
“那为什么我能碰到自己，不是虚无的感觉，是真实的，真实的碰到自己”
虽然裴召也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复活一个人，但当久了鬼，又因为忘掉了做人的感觉，他总是十分向往可以做一个活人。
他想尝尝顾九清常喝的茶是什么味道，想知道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的感觉，想知道水从指尖流过到底是什么感觉。
顾九清没想到他突然认真起来。
看来，他是真的向往做一个活人。
她顿了一下，随即说到“你帮我办好这次的事，我答应，让你感受到‘人’的感受”
“真的吗”裴召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力道有些大，但她没有挣开。
“真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况且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难。
“那，那我需要做什么？”
顾九清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交代起来。
“这山下有条官道，你去那儿假装叩拜，见到有白色云纹的马车路过，只在一旁说感谢道长，驱鬼之事十分灵验。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待到车上的妇人下来问你时，你便告诉她，这山头上有个极神奇的道观，帮你驱走了缠绕许久的恶鬼”
“她若细问，你只装作神秘，然后说道长有别的事吩咐你，你得赶紧去做事了，便赶紧离开”
“这……为什么呀，山上，哪儿有道观？”裴召困惑地摸了摸头，她到底要做什么呀？
“莫要多问了，现在就去等着吧”
照他这个好奇心，等问题问完，怕是人早都走过了。
顾九清赶紧挥手，想将他送下山。
“哎，等等，我的脸……”
没等话说完，他人已经在官道上了。
“我的脸，也太奇怪了，你好歹叠个正常的纸人儿啊，诶～”
他皱眉小声嘟囔了几句。
下一秒，一面铜镜唰地凭空在他面前掉下来。
他连忙伸手抓住，这才没让铜镜掉在地上。
拿起铜镜时，他看着出现在这镜子里的脸，完全不是之前纸人儿的样子。
英挺的眉毛，红润的脸颊，看起来像真人的皮肤……
虽然不算好看，却比那纸人儿的模样正常多了。
但仔细看看吧，又觉出了些纸人儿的特点。
立起来的头发，圆圆的眼睛，特别是那红绿相交的衣服和喜庆的感觉。
好吧，估计就是让纸人儿变得更像真人而已，可底子还得看这折纸人儿的手艺。顾九清……这技术可太……
算了，说不得，说不得。
收拾好心情，裴召开始等待那辆马车的出现。
不一会儿，他便看见前方有辆马车缓缓驶来，那车的左上角正是白色云纹图案。
他连忙转身朝山上跪拜，一脸虔诚与感激的模样。
嘴上也念念有词，说些感谢道长的话。
马车越来越近，裴召怕里面人听不见，还特意加大了点儿声音。
果然，马车上下来一个妇人，四十左右的感觉。
那妇人穿金戴银，腰间佩的玉，手上戴的翡翠手镯，无一不透露着有钱。
她听见裴召说驱鬼什么的，赶紧叫下人停了车，匆匆走下来，想仔细问问。
下来后，她见这人面色红润，眼神明亮，哪儿有被邪祟侵扰的样子，要么是这邪祟不强，要么便是他口中的道长实在厉害。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这是在拜谁呀”
“哦，我呀，我在感谢这山中的道长，她为我驱走了纠缠数日的恶鬼，我实在太开心了！”
妈呀，这妇人眼下青黑，满面无光，看着都瘆人。
裴召悄悄瞥了下跟着她的下人，他们脸色倒还算正常，没那么苍白。
“你说，这山上的道长能驱鬼？”妇人激动地看着他。
“是呀，纠缠我那恶鬼，可是凶残得很，一张血盆大口吓得我整宿整宿睡不着啊，尤其那舌头，吊老长了。没想到啊，道长一出手，那鬼完全就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被解决了”
裴召说得绘声绘色，让妇人觉得自己终于有救了。
“那道长可是真有那么厉害？”其实她之前已经请过几次道士了，但那些道士要么是假把式，要么就说家中那鬼太过凶狠，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只能稍稍压制，多保她几天命，却没法解决干净。
“害，可不是吗，我也惊了，这位道长啊，必定是个大人物”
“那这，怎么走才能找到你说的道长啊”妇人看着裴召跪拜的山，根本就没有道路可以上去呀。
“这位夫人，你往前面再走走，往右转，山的右后方有条小路，你跟着小路走，便能看到一座道观，这道长就在里头”
“多谢啊，多谢”妇人道完谢便往前走，脚步匆匆，看得出有些心急啦。
若是平常，她根本不会关注到旁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的话，但现在，她是真的找不到办法了。要是再找不到制住那鬼东西的办法，或许她还没死就先被逼疯了！！
…
裴召见任务达成，赶紧也往山上‘走’。
他回去后，发现原本的木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有些古朴的道观。
顾九清正站在道观中央摆弄着香烛。
这座道观不算大，透着股简单的感觉，但有香案与道祖像，点燃的香增添了几分仙气的感觉，也还勉强能让人信服吧。
但裴召此时没心思关注这些，他只在意一件事——小木屋没了！！！
“木屋呢，你把它销毁了么”他着急地冲进道观问顾九清。
“我只是把它藏起来了而已”顾九清一挥手，木屋便出现在道观左边。
这，那她是，自己建了一座道观？她能自己造房子，干嘛要抢他的木屋住。
裴召实在不懂顾九清的脑回路了。
其实，顾九清这道观，看着像模像样，摸着也像是真的，却只是幻术罢了，经不起推敲，当然更不能住人喽。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东西是能凭空出现的呢？
同样，她也不能凭空变出一座房子，想要房子，就得自己造。
但——她可没那么闲。
…
“来了”顾九清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来了”裴召疑惑地向她看去，却见她不再是平日一身青衣的样子，而是穿上了道袍，头发全部用黑色发带束起，显得干净利落。
“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顾九清没理他，径自朝道观里走去，手里又莫名多了把拂尘。
裴召突然就被拉出了纸人儿，飘在半空中，原本的纸人儿瞬间化成了灰烬。
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道观左侧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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