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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晓云,晓云。”

  “晓云!”

  “晓云……醒一醒!”

  穆晓云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咕哝着:“不要。”

  “奥运会闭幕了。”

  穆晓云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双眼瞪得铜铃大:“什么?!”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床头黑鸦鸦地围了一圈人,都探头探脑地看着她。穆晓云不由自主脸一红:“你们看什么?”

  满眼的金色,闪花了穆晓云双眼。她眯着眼睛,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转移了地方。左右打量着,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舒适的房间里,高高的罗马式四柱豪华床,柔软的被褥舒服得让她躺下去就不愿意起来,屋子里的陈设金碧辉煌,也难以一一尽数。

  “这是什么地方?”

  “孙家的房子。”孙景炀说。

  难怪呢,这样金灿灿的恶俗品味,一定是孙正华的杰作。虽然老子和儿子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但是品味这种东西,有时候还是有些天生因素的——孙景炀就比他爹有品味得多,具体体现在他们两个各自的意中人身上。

  “我怎么在这里?”

  非常老套的对白,幸亏穆晓云没有穿越。这次是余青童回答:“你太过疲劳,又急怒攻心,一下子大脑供血不足晕倒了。孙景炀把你带回这里,又通知了我们来。”

  “我觉得,人多一点你心情会好些。”孙景炀补充道。

  ……这人真够多的。穆晓云心说。

  游目四周,红姐、陈锦州、夏若亚、依伊、余青童、孙景炀……该来的都来了,上次汶川地震认识的这帮家伙们。

  除了……除了秦卿和冯庆春两口子。

  “冯庆春和连凯呢?”依伊问。

  “那个冯将军就是冯庆春他老子,现在冯庆春因为过于胡闹被关起来了。连凯去找冯老头子求情。”孙景炀的手下也不是吃干饭的,论起来,这里就属他最手眼通天了。

  “不来也没关系。我没事的。”穆晓云淡淡地笑,“他们,始终是另外一个圈子里的人吧。”

  大家忽然沉默起来。

  “红姐、陈锦州,余青童,孙景炀。你们……可以出去一下吗?我有事要和依伊、若亚说。”

  穆晓云觉得还是先把蒋静怡的事说出来,会好受一点。

  至于秦卿……

  就让她独个儿慢慢消化吧!

  这些人里,孙景炀最清楚怎么回事。他二话不说地掉头就走,其他人见到主人都这样了,也就纷纷往门外走去。片刻之后房间就走剩下原本371宿舍里的三个人。

  “晓云……”

  依伊是最后一个到达帝都的,就在十五分钟之前,她才乘坐孙氏的飞机赶到,这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个大概。而夏若亚,却知道得更多,她见穆晓云神情沉重,便勉强笑道:“晓云,有什么话要说了?”

  “对呀。晓云,什么事呢?”依伊也问,她左右一看,顿时发现了什么,说,“咦,我们宿舍,这次又差静怡一个呢。”

  “……我要跟你们说的,就是静怡的事。”

  穆晓云低下头去,努力组织着语言。无奈事到如今,她那汇聚了中外无数词汇的大脑,却无论如何也组织不出像样的语句来,只得简明扼要地说:“静怡,死了。”

  噩梦般的二十分钟之后,穆晓云终于把这次事件始末,说了个大概。其中爆碳一样的依伊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插了好几次嘴。穆晓云忍着再次流泪的冲动,越说,越难受。

  原本以为,能够有人分担自己的痛苦是好的。没想到再次重复一次,仍然是梦魇般难受。

  静怡死了……

  那个,跟她们一起度过如花般美好四年的,聪明睿智的女孩,死了。

  生命如此脆弱,不过短短几天,善恶颠倒,乾坤转移,而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抓取到什么。

  现在,黑手党覆灭,林若彤疯了,林家最后一点余孽也烟消云散。

  可是,她却失去了静怡,失去了秦卿。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晓云,是你埋葬了她吗?”。依伊首先忍不住哭起来,泪眼汪汪地看着穆晓云。

  穆晓云默默点头。

  夏若亚也说:“晓云,你一定很辛苦吧。为什么不早跟我们说呢?我们一起去劝静怡,她一定会回头的。”

  “如果静怡愿意听我们劝说,那么在大四的时候她就会告诉我们了。”依伊倒是神智清醒。

  穆晓云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几天来的连串事件,犹如惊涛骇浪,几乎要把她溺毙。她甚至来不及消化其中的许多信息,事情就用一种极度震撼的方式结束掉了。例如蒋静怡的死亡,例如秦卿的被捕,都是如此。

  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

  曾经在重生的那一刻,踌躇满志地想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是现在,穆晓云不得不重新开始怀疑,命运是否正在跟自己开着什么玩笑。两辈子的路,都走得如此坎坷。

  我命由我,不由天。

  也许只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而已……

  “对了,秦卿呢?这种重要时刻,为什么他不在这里?”依伊又问一个她很关心的人,秦卿是维系穆晓云幸福的人,现在穆晓云情绪低落,秦卿不应该缺席。

  “……”

  这一次,就连穆晓云也没有再回答依伊的话。她的心在依伊提起秦卿名字那一瞬间痛得有如刀挖。房间的水晶吊灯柔和灯光投射下来,穆晓云白瓷般的美丽脸庞瞬间笼罩上一层阴影,她垂睫不语,神情郁郁。

  夏若亚见状,伸出手来,轻轻握住穆晓云的柔荑。

  “晓云,秦卿出了什么事吗?”。

  依伊心中想的也是同样念头,而且因为对秦卿的熟悉,她想得更远,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

  “晓云,秦卿出事了?!”

  两位好朋友情意拳拳的关切,真情流露,穆晓云心中顿时漫过一股暖流。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他还活着。”

  “活着?”依伊皱眉,这种话,听起来怎么好像不太妙?

  “秦卿他……私自调动特种部队,违反了组织纪律。反正……反正就是犯了错误,被抓走了。”

  依伊和夏若亚都是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被抓走了?!”

  “不过以他们家的背景,他不会有事的。只不过现在他不能在我身边,如此而已。”

  穆晓云笑容落寞。

  ……

  帝都,秦家。

  已经夜深人静时分,但是主人房中,还亮着灯光,隐隐传出说话声。

  “老爷,你真的不去跟林柏说句好话吗?”。袁美双眼红红地,显然刚刚才哭过。她抓住在房间里第十次踱过自己面前的丈夫秦长征,语气恳切,“秦卿虽然这次是鲁莽行事了一点,不过他确实是破获了一起军火走私的大案啊,功过相抵,不是正好吗?为什么这次偏偏要这样小题大做?”

  “袁美,你以为我不心疼自己儿子?只是这一次,怕是秦卿他在哪里得罪了人,现在是被拿住把柄了。我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指不定就多大个帽子盖上来!马上就要进行十七届三中全会了,这种时候,我动不得。”

  秦长征现在也是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又是恼火。秦卿跟他哥哥不一样,从来不是个省心的孩子。自己跑去从军也就算了,偏偏又因为出了人命,他一怒之下把手榴弹扔进了还有人质的游击队营地里,差点被弄上军事法庭。

  自己费尽心思把他带回国来,放进相对安全的外交部,现在他偏偏又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维克托这条线,他又何尝不知道,但是维克托跟宋清一派的人关系很好,宋清表面上只是外交部副部长,那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升不上去。但在九大常委中,目前最得势的太子党侯东,是宋清的得意弟子,师生关系非常融洽。

  侯东的叔父是开国元勋,这一伙人,可不是那么好惹。

  原本秦卿在奥运会发现维克托的异动后,也跟秦长征商量过。秦长征当时给的意见就是,只要奥运会防范得当,不出意外,维克托赚不成这笔钱也就撤出中国了。即使维克托受了挫折,也怨不到个人头上来。他秦卿可好,前面答应了父亲拍着胸脯说得好好的,后面人家不来惹他,他跑去偷人家的文件,最后还大张旗鼓地驳火,直接把黑手党端光光。

  断掉了维克托这条财路,宋清那伙人,肯放过秦卿才怪。

  如今不让秦卿吃点苦头,给点儿面子宋清,他秦长征的十七届三中全会,可就难过了。

  不是秦长征不爱自己的儿子,只是作为一家之主的顶梁柱,秦长征的羽翼底下,还庇护着秦卿之外的许多人,他需要考虑得更加周全。

  “可就算是你不能动,秦卿也顶多算是违反组织纪律而已吧,冯成也是的,竟然用手铐铐他回来,让别家知道,我可怎么处。”

  秦长征嘿然:“你又不是在意别人蜚短流长的,就当是儿子再次经过历练好了。男人不坐过牢还叫做男人吗。而且。”

  他走到桌边,拿起茶来喝了一口,“而且,正是因为秦卿只是违反了组织纪律,罪名不严重,我才懒得出去保他。他也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冲动,让他吃吃苦头,对他以后有好处。我听说他这次把小茹也给牵扯进去了,让人家客串了一把女特工,还有冯庆春,那孩子也被家里关了起来。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冯成还有冯开两个护短的老哥们交代吧。”

  袁美想了想,不由得嗔怪道:“秦卿那孩子,真是太让我们操心了。”

  秦长征见妻子薄怒起来,不由得露出笑容。

  “你也开始觉得那小子可恨了吧,所以,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做你的事好了。”

  说话间,远处忽然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叫。袁美和秦长征都微微皱起了眉头,袁美摇电话唤来了保姆问:“是大嫂又在跟大哥吵架吗?”。

  保姆低眉顺眼地说:“不是。大少爷今晚没有回家,大奶奶现在睡不着,心情不好,正拿小李出气呢。”

  袁美皱眉道:“那成什么话,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了,大家都是工作而已,她自己不顺心,怎么可以乱拿保姆撒气。”

  那保姆笑道:“可小李也体恤大奶奶的难处,愿意给她这么着啊。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也不好说这么多。大奶奶她本心不坏,就是大少爷老是给她气受,等她恼过了,也就好了。”

  果然,不久那女人的撒泼声音就小了下去,渐渐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哭声。袁美连连摇头,叹道:“你去跟她说,就算心里不痛快,好歹也忍着点,不要这么竭斯底里。我们家的女人,成天哭哭啼啼地,被人看了笑话去,那可成什么样子。”

  那保姆答应着去了,也许是保姆的话凑了效,也许是女人觉得哭下去也没意思,过了一会,就连那哭声也消失了。

  “唉,一个是这样,两个又是这样。工作得力的,娶个老婆闹心。没有娶老婆那个,工作又老出幺蛾子。”秦长征一张老脸都要垮下来,“几时我伸腿去了,这个秦家就败落了!”

  袁美知道他心中不痛快,便柔声说:“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不说大的那个现在已经在部里平步青云,准备外放。就算是秦卿,他的能力是很强的,就是性格毛躁了一些,等以后娶了妻生了子,成熟了也就好了。”

  秦长征点点头,又叹:“秦卿娶老婆,可得要小心一点。可不要再像他哥一样,娶个母夜叉回来。闹得家里日日不得安宁。偏偏我们这种门户,又是不好离婚的,他现在可是有家不能回了。”

  袁美微微一笑,不答腔。

  秦长征又哪里知道,儿媳的怨气,并不是平白无故得来。只是原以为嫁入高门大户,结果却发现老公竟然另有所属,每个女人,都难免酸意大发。这个大儿媳笼络男人的手段也差了一点,逼了这么多年,竟然把老公越逼越远,如今跟那小三在外面双宿双飞,俨然已经家外有家。

  袁美心中虽然雪亮,不过那个到底是自己儿子,不闹出什么事来,也就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了。

  只是秦卿的娶妻大事,必定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那张白皙端庄的鹅蛋脸,又在袁美面前闪过。

  ****无话。

  第二天一早,秦卿就回家了。秦长征说得没错,他这次毕竟不算犯什么大错误,维克托是黑手党教父,则属于板上钉钉的事。尽管宋清因为断了财路满心不爽,却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把秦卿关押了几天,口头处分警告过之后,就把他放了出来。

  表面上看来秦卿并没有受什么伤害,只是因为休息不好而略显憔悴。但是,从外交部内部的处分公告来看,他的职业履历终于有了污点,日后的晋升,恐怕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无论如何,袁美见到儿子平安回来了,也是欢喜不尽。秦卿应答了几句之后,双眼皮就直打架,袁美见他意识都模糊了,就叫来负责秦卿房间的小保姆小梦,领着秦卿去睡觉。

  秦家也是属于开国元老,秦长征的父亲,是当年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反过围剿,参加过党内路线斗争,打完了鬼子又打淮海战役。等到秦长征长到青春期,又送儿子去抗美援朝,抗美援越,可谓满门军功,赫赫有名。

  正因为如此,为着那些血汗出来的功劳,秦家也算得上是新时代的“铁帽子王”。

  按照规定,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国家配备的,秦长征本人就配了两名司机,一名厨师,三名保姆。袁美和两个儿子另算。这个大院里,上上下下生活着的人,也都有一百几十个。

  有人笑言,封建制度在国内根深蒂固,没有个一两百年不能消除,此话或许可以在秦家府上可见一斑。

  小梦原来是袁美身边的保姆,刚来的时候才十六岁。袁美见她行事妥帖,细心周全,就派给了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这小梦在秦家大院四年多了,说来也是个死心眼的人,前段时间秦卿还在非洲,她明明可以偷懒,却还每天勤勤恳恳地把秦卿的房间收拾得片尘不染,只等着“二少”回来。

  如今秦卿回国了,全家上下,除了袁美,最高兴就是小梦。每天进出秦卿的院子都是笑眯眯的,过年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中了五百万呢。

  这一次,尽管秦卿回来,身上已经蒙上了丑闻,就连秦家里的一些下人都开始嚼舌根了。小梦却还是一如既往,喜滋滋地领着秦卿去服侍梳洗睡觉。

  等到秦卿睡下后,袁美才再度叫了小梦过来。

  “秦卿睡了吧?”

  小梦垂眉道:“睡了。”

  “他精神怎么样?”

  “还好,就是……就是……”

  小梦吞吞吐吐地,袁美低头喝茶:“但是什么,直接说,没关系。”

  “我觉得,二少他好像很颓唐,比上次从非洲回来更严重。整个人……整个人好像都没有了生气一样。”

  上次在非洲,亲眼目睹了同一个营帐的战友被炸死,秦卿狂性大发冲进敌营里,孤身一人手刃二十名游击队员。同时也造成了游击队员对平民开枪扫射的结果。当秦长征千里飞往非洲,亲自押解儿子回来时,秦卿也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而那时候为了堵住侯东那批人的嘴,秦长征亲自把儿子贬到外交部培训中心里去当学生头儿,把秦卿远远地调离漩涡中心,其中既有做给政敌看的意思,也未尝没有让秦卿好好反思的意味在其中。

  那时候的秦卿,虽然也消沉,也颓丧,却远远没有现在这次这样,似乎连活下去的****都失去了。

  袁美面无表情地沉吟不语。

  小梦看着袁美,踌躇着,袁美见她显然还有话说,便开口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二少,恋爱了。在外面爱上了一个平民女孩……在冯将军逮捕他的时候,他正在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我想,可能这才是二少爷情绪低落的真正原因。”

  “女孩?”袁美长眉一扬,小梦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消息却比自己想象的灵通。

  “夫人,二少真的是恋爱了吗?不是我僭越,只是我……我觉得,二少这样被抓回来,未尝不是好事。他不像大少,是脂粉堆里长大的,二少在男女关系上,非常单纯。如果被外面的女人带坏了,现在大少……大少也就那样了,二少再在同一个问题上栽跟斗,外人看起秦家来也未免太不像话呢。”

  小梦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袁美只是怔怔不语。

  半晌,袁美挥挥手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好生看着二少点。晚上拣他喜欢吃的麻婆豆腐和开水白菜做吧。”

  小梦答应着,转身自然去安排不提。

  她一贯做事勤勤恳恳,秦卿院子里仆人不多,却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人人各司其职,对小梦也都十分信服。如今小梦先着人到厨房里去交代了袁美的命令,又去把秦卿房间里凌乱的书本收拾好了,忙忙碌碌一个下午,等到两个小时后小梦抬头擦擦自己额头的汗水,却发现秦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睁着乌黑的眼珠子,一霎不霎地盯着罗汉床床顶。

  小梦见状,连忙擦擦手,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鬓发,笑着走到床边说:“二少你醒了呀,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

  秦卿不吭声。

  小梦又道:“你饿了吗?夫人刚才交代,晚上做你爱吃的麻婆豆腐和开水白菜呢。只怕现在也准备好了,要现在开饭吗?”。

  “……”

  “二少。”小梦见秦卿意志消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心中不忍,声调,也放软下来。她坐到秦卿床边,双眸如水,“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你可以跟小梦说的。小梦虽然不能为你分忧,这样好歹舒服一点。”

  但是秦卿只是翻了个身,背对小梦:“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你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小梦的手,原本已悄悄地伸到秦卿的被子旁,见秦卿如此情状,不由得一愕。

  她低低地答道:“是。”

  结果,秦卿这“静一静”,一静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就连一心要给儿子一个教训的秦长征也按捺不住了,在哭哭啼啼的袁美带领下,来到秦卿房门前。

  “秦卿!秦卿!你给我出来!你要哭死你妈吗?!”秦长征真是气坏了,他老脸气得铁青,花白的头发也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没想到两个儿子都这么不争气,好不容易摆平了宋清,回家还得侍候这个小祖宗。他三十岁都已经在战场上立了一等功回来了,这两个儿子,三十多岁了,却一个只会花天酒地,一个成了彻底的废柴!

  “秦卿!开门!”

  秦长征虽然已经六十多岁,却因为行伍出身,身体底子极好,把个结实的木门敲得前后咯吱乱晃,门框上的灰土簌簌而落。

  “秦卿!你出来啊!别吓妈妈了!”

  袁美用手帕擦着眼泪,小梦则在旁边搀扶着她,花容失色。

  然而,任凭外面吵翻了天,房间里面却仍然死一样寂静。

  秦长征拍了一会门,见没有动静,便要回头找人来撞门。冷不防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爸爸,让开!”

  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的,秦卿的哥哥秦爵,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第一件事就是奔到这个院子里来。

  他面罩寒霜,目如冷电,快步走到秦长征身边,不由分说就一脚飞踹!

  嘎啦一声巨响,沉重的木门顿时开了一丝缝隙,秦爵麻利地从门缝里伸手进去,三两下拨开了门锁,一群人全部涌进秦卿房间里。

  “秦卿,你这个胆小鬼,犯了事还要爸爸哥哥给你擦屁股,你赶快滚出来,我要杀了你!”秦爵大声嚷嚷着,一马当先地冲在前头,然而当他来到卧室里间,却不由得愣住了。

  秦卿的床上,空无一人。

  他失踪了。

  ……

  帝都近郊,木村。

  这是一条很奇怪的村落,勉强算是城中村。这个在帝都地图上几乎无法找到的小村庄,泥泞的道路,随处可见的垃圾,破落的村舍。

  如果不知道这里住着一批来自外地的热血摇滚青年,那么谁都不会对这里多看一眼。然而就是在这里,这些执着的摇滚青年伴着简陋的小屋、恶劣的伙食过着穷困潦倒却又充满梦想的日子。

  几十支成型乐队,整天过着吹拉弹唱的音乐。破旧的农民房子里,大叔大妈带着奶娃娃在喂鸡,旁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新金属摇滚,二者仿佛完全不搭界,却又和谐共存在一起。

  正是这些不搭界的景象,令这条村子,跟帝都里别的许多城中村,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

  而且,这里的村民也很有特色,他们就乐意把房子租给这些一文不名,极端穷困的摇滚乐手们,象征性地收一点租金,没有也就拖着。乐手们的相互扶持,村民们的纵容,令这个地方奇迹般地至今没有一个摇滚乐手饿死。

  今天是周末,因为部分乐队到村外的酒吧登台表演去了,所以村子比平时要安静一些。村头王大叔才刚刚睡下,就有人敲门。

  “谁呀,上厕所的直接后边儿去。”王大叔瞌睡虫被吵跑,老大不愿意地大声嚷着。他的院子里一字排开三个单间,都是租给摇滚乐手,而且都没有厕所,要解决大小问题,得到屋后面去。

  而外面那人,则瓮声瓮气地说:“我要租房子。”

  王大叔一听,连忙一咕噜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大门一打开,王大叔不由得眼前一亮:“哟呵!石南!你回来啦!”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老脸笑出花来,连忙把石南透往屋内让,“进来进来,你现在可是大明星了呢。”

  一边让,一边还伸长脖子往石南透身后看:“有狗仔队跟着没有?”

  石南透笑笑说:“大叔你放心,狗仔队嫌这儿脏,在村口就跑了。”

  “啧啧,咱这儿脏的是地板,狗仔队脏的可是那颗黑心!”王大叔不以为然地砸吧着嘴,却也放下心来。他笑呵呵地打量着石南透,他今天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和紧身牛仔裤,黑色机车皮靴,脖子上挂了许多挂件,头发一根一根精神奕奕地立着。石南透的肤色很白,却酷爱穿黑色衣服,强烈的对比,加上他那清秀的眉眼和红红的嘴唇,构成一种画面般的特异美感。

  “你胖了啊。恐怕衣服都不止一个号了。”

  “不是吧,大叔,怪不得前一阵子制作人警告我减肥呢!恐怕真是好日子消受不起啊。”石南透跟王大叔开着玩笑,一边亮出手里一瓶茅台,“正宗五星级茅台,去贵州开演唱会顺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想着来孝敬您老人家了!”

  王大叔小眼睛大亮,这一下才真叫乐出花儿来,他一把抢过石南透手里的精美包装盒子,打量着:“哟哟。茅台!哟哟!”

  哟了一会,王大叔才说:“还是你小子有孝心,没有忘记你王大叔。”

  “大叔,当初我刚从音乐学校出来,差点要饿死,是你收留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我石南透,还有潘神,生是木村的人,死了,也要回到木村里来。”石南透笑道,“他们几个今晚也回来了,现在怕是回到原来的屋子里去到处扰民呢。我们拖了一车啤酒来,今晚喝个尽兴的!”

  王大叔笑骂:“你爱叫谁叫谁去。”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伸了个懒腰,说:“大叔老了,又不懂摆弄你们那些死亡啊,黑金属啊什么的,不陪你们了!”

  大叔跟着这些乐手相处时间长了,对那些死亡摇滚、黑金属摇滚、歌特摇滚什么的,也了解个一二。偶尔还会跟着他们说唱两句。

  果然,说话间,木村那边就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声。

  这个村子里走出去的乐手,都会把这里看成自己的家。大家不会拒绝外出归家的游子——更不会拒绝送到嘴边的啤酒。

  乐手们都不论谁和谁,除了自己的cd、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乐器,别的一切皆可共享。石南透也不客气,走出院子开始挨个敲门。

  第一第二间屋子的门老早就开了,还有人缺德地拿出一瓶陈年老啤酒来玩喷瓶塞子,喷了一院子啤酒沫子。而第三间屋子,却大门紧闭。

  石南透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

  “不用敲了,里面那个,不是乐手。”王大叔在二楼叼着口烟,大声冲石南透喊,“你别扰人清梦!”

  石南透愕然:“哦?”

  “里面那个,可是怪人。搬来这里之后一口气交了两个月房租,每天就是一打接着一打的喝啤酒。也不跟旁人说话交流,反正我们知道他没死也就是了。”第二个房间里住着的,满头黄毛的乐手说,“搞不好是个现代修真的,在这儿等着飞升呢!”

  “得了吧,那里有人飞升会喝啤酒的。出家人要戒酒!”石南透笑笑,加大了拍门力度,“里面的谁也好,出来喝个酒吧!”

  黄毛见石南透执意要为难自己,也就摇摇头,从自己屋往外搬扩大器去了。

  “喂喂!里面的人死了吗?”。

  石南透不依不挠地拍门。

  终于,他的韧性发挥作用了,薄薄的木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石南透脸上露出笑容:“哥们,来喝酒。”

  “……”

  开门的男子,身材高大,容貌俊朗。他双眉如鬓,高高的鼻梁下,是两片薄薄的唇。要不是他胡子拉碴满脸落寞的话,算得上是少见的帅男。

  面对石南透友善的邀请,男子却毫不领情,他只是伸手一提石南透的衣领,竟然就把一百多斤的石南透离地提了起来:“你敲坏我的门锁了。”

  “那不是正好吗,觉也睡不成了。一起喝酒。”

  “……”

  男人看着已经在院子中间吼开了的乐队,星眸闪烁。

  半晌,他才把石南透放回地上,大步流星地走到桌边抄起一杯啤酒,重新返回自己屋子的墙根坐下来。

  真是个怪人。

  ------题外话------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无论如何,我大国国威不容侵犯。

  【啊,好想写一个架空古代文,打丫的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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