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算账
“站住！”秦老夫人厉声喊道。
男人身形一顿，楚吟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下一瞬，男人扭过头，眼神扫过来人，神情不屑，继续转身往前走。
楚吟提着的心在看到男人容貌的一瞬间，松懈下来。
是她想多了，堂堂一国之君，怎的会出现在这里呢。
不过是背影相似罢了。
新皇自登基以来就时常带着面具，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传言他流落民间时受过伤，脸上留了疤，交错纵横，极其可怖。
而眼前人，可称得上是风姿俊逸。
可惜了，敢给秦慕远戴绿帽子，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楚吟快走了两步：“这位公子留步。”
楚衍是一点也没听进去，连头都懒得回。
一个死刑犯，不好好在家躲着，也敢出来晃悠，蠢笨如猪。
他越不听，楚吟就越高兴，强行克制住兴奋，满脸忧容道：“这里头是我家夫人的闺房，公子竟是这般来去自如，不知公子和我家夫人是何关系？”
“楚姑娘慎言！”
房门从里头打开，许静檀一脸嫌弃的站在里头：“我可不是你家夫人。”
好好的人说话这么晦气。
“夫人这是生我的气了。”楚吟尴尬的抿着唇笑笑，“我只是担忧夫人清誉有损罢了。”
哦。
许静檀面无表情的越过她，给秦老夫人行礼。
“请母亲安。”
“呵。”秦老夫人扬起下巴看她，“老婆子我可受不起这个礼，这是你的宅院，该我给你行礼才是！”
那感情好。
许静檀自觉主动的起身，脸上摆出一个乖巧的笑来：“母亲这话说的，传出去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来人呐，还不快扶老夫人进屋去！”
说着给立春立夏使了个眼色，两人赶忙上前搀扶，却被陈婆子推挤开。
“小丫头片子粗手笨脚的，起开。”
陈婆子现在可是得意的很，朝着许静檀抬了抬下巴，大小姐又如何，当家夫人又如何，到了秦老夫人面前，就得好生伺候着。
一会儿可有她好看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去，连秦老夫人带来的丫鬟都比许静檀先进门。
待人都进去了，许静檀才抬起脚准备进门。
然后下一刻却察觉到有股劲儿拉着自己的衣袖。
扭头一看，方才毫无存在感的男人这会儿正眼巴巴的瞧着自己：“夫人不会有事吧？”
许静檀点点头：“放心吧，没事的。”
这波啊，这波是关门打……打算好好讲道理。
可男人脸上的担忧丝毫没有减少，目光里音□□着一丝凶光，就好像一只还未成年的狼崽子，试探着露出锋利的爪牙：
“一会儿夫人进去了，我就站在外头，夫人若是有事，一定要记得喊我，虽然我无权无势，比不得秦尚书，可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必定要护夫人周全的。”
倒是也不至于此。
许静檀看的出来，这个男人说的是真心话，只是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匆忙的点点头提起裙摆进了门。
讲道理要紧。
许静檀后脚刚迈进门槛，背后的门就被和上了。
老夫人坐在上首，身侧一左一右立着楚吟和陈婆子。
这阵仗，也就在阎王殿可以媲美了。
“跪下！”
啧，老太太火气还挺大。
“立春！还不赶紧给老夫人上茶！看给老夫人气的。”
一旁的立春赶忙将茶盏递了上去：“老夫人消消气。”
“……啪！”秦老夫人将茶盏重重的搁置在桌上，板着脸训斥道，“许氏，今日老身可不是来跟你逗趣儿的！”
“那母亲这是……所为何来啊？”
自然是为了捉奸！
不知是不是那盏茶的作用，秦老夫人一下子脑子清明了起来，看着遍地的下人，又看看陈婆子夫妇俩，将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
家丑不可外扬。
许静檀偷人可恶不假，可传出去到底于慕远名声有碍。
秦老夫人眼色一转，指着陈婆子道：“你来说，说说她如何不敬长辈。”
后半句带着警告的意味，陈婆子飞快的接收到了信息，撇去了小白脸的事儿，利索的擦了擦眼泪开始大吐苦水。
“老夫人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老婆子我大小也算个长辈，成日里给小辈当牛做马，辛辛苦苦的打理这宅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一边哭诉一边看向许静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外甥媳妇儿这你可不能不认吧。”
没等秦老夫人开口，许静檀就主动接过了话茬。
“自然是认的，您和老夫人那可是比嫡亲的姐妹还要亲，便是我家夫君来了，也得正正经经喊上一声姨母不是？”
“既如此，为何老婆子连个小厨房都使不得？”
许静檀微微一笑，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姨母您这话说的，当初您要来我这儿宅子，我是不答应的，您瞧瞧您一个长辈，哪儿有来当下人的道理，让您来伺候我，我如何受得起，这宅子我都是万万不好意思住的，合该我伺候您才是，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婆子愣愣的点点头，这话倒是说的让人心头舒坦：“你要是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许静檀继续道：“莫说是我了，这在场的，哪一个辈分比你高，便是老夫人，也得尊称您一声老姐姐不是？要我说啊，您就该去咱们府上颐养天年才是，日后我与我夫君，必定是要将您当成亲生母亲一般敬重的！”
一番话，说的披肝沥胆，说的掷地有声！
谁不夸一句好。
陈婆子都有点飘飘然了，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同为姐妹，怎的秦氏就可以做那诰命夫人，她还得奉承秦氏才能做个下人？
“你这话倒是……”
“咳咳！”上首的秦老夫人脸色漆黑。
楚吟是一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赶忙插嘴道：“夫人这话便是有失偏颇了，主仆有别，夫人还是莫要乱了伦理。”
“哦？”许静檀轻笑一声，“老夫人也是这么以为的？”
秦老夫人没说话，却是默认了。
许静檀笑了，走了两步将立春手上的一叠账本甩在秦老夫人身侧的案几上。
“那咱们，就来谈谈这主仆。”
“你什么意思？”秦老夫人脸色一变，预感到不好。
许静檀可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此刻完全没有说笑的意思，语气清冷严肃。
“自去年二月起，我名下的铺子里，宅子里，便开始陆续被安插进陈家人，至今日，共计三十七人。”
“那又如何？我身为你的婆母，连安置几个娘家人都不行了？”秦老夫人的怒气陡然上升。
可许静檀毫不退让：“行，怎么不行。”
“可您看清楚了，就这三十七人，盗窃，受贿，做假账，前前后后……您猜怎么着？”许静檀目光直视秦老夫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二十万两白银啊，这三十七人，前前后后，拢共贪了我二十万两！”
“而眼前这两个所谓的表姨表姨父，就占了几乎一半！八万四千三百九十一两八钱。”
满堂寂静，对于这些下人而言，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这么多银子，他们无法想象，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秦老夫人也惊的说不出话来，秦慕远有权有势，可俸禄到底有限，说白了，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顿时，她看陈婆子的眼色就变了。
陈婆子也没想到不过半日功夫，许静檀竟然把她扒的干干净净，还不只是她，还牵连了其余人，若是传出去，那些人必定饶不过她。
她不能认！
“你说这话可是要讲证据的，老婆子我虽然没念过书，可也明白事理，断然做不出这种事，这账本，定是你伪造的！”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秦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呐，哪儿就这么巧了，咱们陈家人个个都贪了她的钱了？这分明就是她的诡计，她想赶走咱们陈家人呐！”
“嗤，证据？这些账本送去官府，一瞧便知真假，至于人证，”许静檀忽然拍了拍手，下一秒，立夏打开了门，门外站了一排下人。
正是那日打了陈婆子夫妇的那些人。
“这一个个的证人，不都站在这儿了吗？”
话音刚落，外头的人先是怔愣了一会儿，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处境，争前恐后的嚷嚷起来。
有说看到过陈婆子偷东西出去卖的，有说看见陈管事吃回扣的，还有人指认他们动私刑，折磨奴仆的……
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经过昨日，他们明白眼下陈婆子若是不死，死的就必定是他们了，因此这会儿都拼了命的想将这夫妇俩摁死在这里。
秦老夫人闭了闭眼，事情的真假已然清晰。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顺了许静檀的意。
“行了！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秦老夫人看向许静檀，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的意思，“此事便到此为止，你既然已经嫁为人妇了，也该知些事儿了，对着婆母大呼小叫，是谁教你的道理！”
话里话外，便是又开始用婆婆的身份来压她了。
许静檀可不吃这套。
“亲兄弟明算帐，莫说是婆母了，便是我亲娘站在这儿，今日这事儿也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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