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徙客
这个时候，一个小脑袋从巨鹰头上伸出来。
夏夜和赫伯特都认出来了——是那只癞毛鸟。
癞毛鸟站在巨鹰背上，嘎嘎嘎嘎嘎地和巨鹰说着什么。巨鹰缓缓停下了惊恐，倒竖的毛也放平，明显被安抚了。
然后，它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咕隆声，对着夏夜两人说：“你们，过来吧。”
夏夜和赫伯特莫名地对视一眼。
最终，赤炎鸟顺利地靠上前，两人跳到了巨鹰背上。
这时，癞毛鸟也从巨鹰的头顶滑下来。看到赫伯特，一路欢快地嘎声叫着，拍打着掉毛的翅膀，扑腾着飞窜过来，把赫伯特整个……扑倒了。
而和癞毛鸟一起被掳走的小洛尔，也在巨鹰背上。
他把巨鹰脖子下，又长又厚的羽毛翻起来两根，在羽毛根部搭了一个绒羽小窝棚。自己团成一团，正在睡觉。
听见癞毛鸟的动静，他揉着眼睛坐起来。
之前在黑森林，也不知道在多少个泥坑里打过滚。洛尔的脸脏的跟只煤球一样。脸上都结了好几层壳子的灰渍。只有两只眼睛碧汪碧汪的，透着灵气。
他看到夏夜，两眼一亮，大声喊，“夏夜！”
然后一扭一扭的爬起来，屁颠屁颠的朝夏夜跑过来。
夏夜弯腰去抱他。洛尔就使劲在夏夜怀里蹭啊蹭。好久了，他抬起头，这才看到自己蹭的地方，一块大污渍留在夏夜衣服上。
他顿时有点呆了，然后伸手去擦……他手上也满是泥，把夏夜衣服擦得更脏了。
他顿时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抽抽鼻子，拉长声音道：“夏夜~”
真是爱撒娇。
夏夜想。
“没关系。”她说。
然后她把一直放在怀里的长绒绳拿出来。在力场操纵下，绒绳团成一只小绒球：“喏，给你玩。”
洛尔偷偷看夏夜一眼，见她不生气。才伸手从夏夜手里接过绒球，拿在手里着咯咯笑，又把脸往夏夜怀里猛塞。
“夏夜、身上，味道好好闻。”洛尔喃呢一样地说，“就像，以前，在王庭。我到尤克特、拉希尔树上，摘叶子玩啊。却、没有站稳哦，摔、摔了下来。
“我好、害怕。掉的、好快。不过、最后，女王接到我啊。她的身上，就有、香香味的味道。女王也、不骂我的。她牵着我、带我回去——”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洛尔忽地从夏夜怀里跑出来，钻进自己的小窝里面。在绒毛里摸摸索索地，终于摸出什么东西，攥在手里，跑过来给夏夜，“这个，送你。”
夏夜伸手接过来。原来是一个用巨鹰绒毛搓成绳子，编织的绳结。
手工有些粗糙，但看得出来是一片树叶的形状。
“我、做的。”洛尔腼腆的说，然后挺起小胸脯，有点骄傲的表情，“伊莱索，教我的！是，尤克特、拉希尔的叶子！”
“很好看。”夏夜轻笑地点头，“谢谢。”
看她接受了自己的“礼物”，洛尔一副乐欢天的高兴样子。一边傻笑着，一边还看着夏夜，认真交待她：“你，还想要，就问我。我会做、很多很多的。”
“嗯，好。”夏夜点头。
洛尔满意地点头，非常认真地帮她把绳编缠在她右手腕上，随即红着脸宣布：“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夏夜终于失笑，“好。”
洛尔又高兴的扑进她怀里，滚来滚去。然后没一会儿，他就对夏夜的臂弯失去了兴趣，兴冲冲地去闹醒了在赫伯特脚边小憩的癞毛鸟，缠着癞毛鸟和他玩游戏。
一只精灵和一只鸟，都只会玩一些蠢蠢的游戏。
要么，两个人对着几根羽毛，商量怎么摆出好看的形状；
或者，一个人背着手，把一根羽毛藏在一只手里，让对方猜羽毛在哪只手；
最后，他们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偶尔洛尔放出一点火花、冰箭什么的，癞毛鸟被击中了，就会躺在地上装死。等洛尔慌慌张张的过来看它，它又忽的翻起来，用翅膀把洛尔掀翻好几个跟头。
两个就“哈哈哈”和“嘎嘎嘎”的大笑，玩得那叫一个乐此不疲。
巨鹰的背上极为宽广平稳，夏夜和赫伯特并排躺在它后颈的地方避着风，看着两个小家伙疯玩。
赫伯特看到了夏夜手腕上的绳编，问她怎么回事。听完，又有点酸酸地说：“明明喂饱他的是我，结果也不给我送点东西。”
夏夜低声笑着不搭这话。
“还是你会收拾那小鬼。”赫伯特悻悻地说。
“嗯。”夏夜低声应着。一张稚嫩的脸庞，在她的脑海闪过，“我比较有经验吧。”也不知道在她“死”后，小鬼们现在都怎么样了。她想。
赫伯特显得有点意外。
几个名字已经在夏夜心里翻涌上来。小法、JOJO、夏三，几张稚嫩的面孔，在她脑海盘旋不去。在她离开的时候，Mahdi计划的第三代继承人，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再说，还有和她同一时代诞生的夏月明、夏无桨看着。所以……
他们现在也应该都还好吧。
“我当家长也是很合格的。”想到这里，夏夜又微笑地说。
“啊……你，节哀。”赫伯特说。
“嗯？”夏夜回神，看着赫伯特，“什么？”
“你，不是说……你的家乡已经毁灭了？”赫伯特也有点困惑地说。看夏夜的表情，提起过去的事情，她也并不怎么悲伤的样子。
“啊……”夏夜明白误会出在哪里了，“宇宙大坍缩毁灭了地球之外的一切，但人类并没有灭亡。我们在地下建立了城市……”
夏夜说着，停下来。
因为赫伯特嘴都合不拢了，一脸深受打击的表情。
“怎么？”夏夜问。
赫伯特张张嘴，想说又说不出来。最后，他最后闷闷的问，“那，你的故乡地球是在哪里？你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怎么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人类’这个种族？”
夏夜眼神一暗，“是啊，地球在哪里呢？”
赫伯特还是误会了什么。他叹叹气，问：“夏夜，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徙客’？”
夏夜点点头。
赫伯特的表情顿时有点苦涩，又有点欣慰。
他仔细告诉夏夜：“这个世界有一个群特殊的人。他们通常身怀强大的力量，只身一人出现在大陆上。
“他们不记得自己的过去，想不起自己的种族和故乡，也都无法留下后代。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身在大陆上游荡。
“大陆上把这类人称为‘徙客’。”
“其实，很多徙客一开始的时候，依然模糊的有一些记忆的碎片。也有人尝试根据记忆，去寻找自己的族人和故乡。但从没听说过有徙客，找到过任何关于自身过去的任何线索。
“在漫长的时光中，无望的搜寻后，徙客都渐渐的都会不再追寻自己过去。”
“我……也是这样的。”
赫伯特的笑容渐渐有点撑不住。
大多数徙客，在一开始，都多多少少还记得一些过去的碎片。有些徙客也还记得自己出生的种族、族中的人和事。
就和现在的夏夜差不多。
赫伯特也经历过这个阶段。他也曾经因为自己混乱的记忆而陷入疯狂，甚至一度迷失了自我。
但，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徙客追寻过去，只会为自己徒增苦恼。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故乡和故人了。
“徙客总是孤独的醒来，孤独的行走。
“我们是一群没有故乡、没有家人，最终也没有过去、也没有信仰的幽灵。”
赫伯特越说声音越发低沉，“没有过去的人，也就没有未来。我们只是一群在大陆上不停迁徙的流浪者，所以，我们被称为‘徙客’。
“这只是一群，等待被时光埋没的无信之人。”说到这里，赫伯特艰涩地对夏夜笑笑，“你最好也快点接受这一点，不然……只是无尽的自寻烦恼而已。”
夏夜非常疑惑。她眼中充满了迷茫，下意识的摸到自己锁骨前。本该挂着一颗M晶骸碎片的地方，如今只是空荡一片。
但随即，夏夜坚定地摇头，“不。”
她看着赫伯特，声音很轻，但掷地有声，“我是一个人类，我的故乡在地球。在那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我只是……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已。”
赫伯特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带着无奈和包容的笑，对夏夜点点头，没有反驳她。
两人沉默良久，赫伯特率先放弃了无用的思绪，转到了一个轻松的话题：“你说，这巨鹰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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