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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左右为难 1


  一就在李伟带着王帅前往交警大队查看录像的同一时间,宛强坐在便捷酒店的床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他面前摆放着那部诺基亚手机,床下堆着昨晚脱掉的衣服。电话里神秘人嘶哑的声音兀自回荡在宛强耳畔,“把你从医院地下室挖出来的东西交给我。”

  “这就是你的目的?”

  “是的,照片已经发给你。如果不愿意看到宛言遇到什么意外,你就照我说的做。”

  “宛言需要手术费和后续的治疗费用。”

  “那是你的事情,今天晚上12点半,我在西山八角台上等你。”对方挂电话时的态度很强硬。

  宛强叹了口气,望了望窗外氤氲着浓浓烟雾的塞北市,心情抑郁到极点。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让妹妹受过一点委屈。如今是她身体恢复的当口,最后关头怎么能掉链子呢?可是这个神秘人要是真的对宛言不利,自己又应该怎么对付呢?就当宛强辗转踌躇时,手机又响了,“喂,是宛强吗?”电话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听起来年龄不算很大。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需要知道的是吕静现在在我们手上。”说话间对方把听筒放到吕静嘴边,不知道怎么动了她一下,就听到她在电话里惨叫一声,“啊,宛哥……别管我……”

  “你们想怎么样?”宛强最恨的事情就是拿女人当筹码,他的声音变得干涩愤怒,“你们最好放了她,否则我什么都做得出来。”现在的他剩下的也只有这听上去底气十足的恐吓了。

  果然,听他这么说对方冷哼了几声,“我们需要你手里的东西来换吕静,如果不想她少点什么的话,你就老实些。”

  宛强愣了,他没想到对方会提这个要求。一时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答复对方。只听电话里继续传出得意的声音,“我给你点时间考虑,稍后再打给你。”

  电话挂了,宛强的心彻底乱了。

  其实和吕静认识的时间加起来没有多久,完全不足以与宛强对妹妹的感情相比。如果宛强不是重情重义之人,将这几天与她的相处当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吕静像紧紧粘在宛强心底一样,生生掰开只怕会血淋淋地将心弄碎。现在想起吕静,以及她这几日来忧愁憔悴的容颜,宛强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宛强又点了一支烟,他现在算明白了,两方面都是冲着枕头旁边这个墨绿的铁盒子来的。想救妹妹就必须放弃吕静,而救吕静就得放弃妹妹。他打开窗户,任凭冷风灌进屋子里,吹着他赤裸的身体。

  从开始记事起,宛强就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除了宛言,还有谁能让他如此牵肠挂肚。也许是他太宠爱这个妹妹了,以至于后来的她变得有些无法无天,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种叫做“危险”的东西存在。

  直到十四年前,宛言都是这样的性格和生活习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宛强似乎应该为妹妹后来发生的悲惨经历负点责任。

  宛强四岁时,父亲问他想不想要个弟弟或妹妹,他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好像回答得很坚决,一定要妹妹而不是弟弟。至于原因嘛,当然是隔壁张家哥哥有个整天跟在他身后跑来跑去的妹妹,这让宛强很羡慕。听父亲说当时的自己用一种很坚决的语气说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安全,甚至还拍了拍胸脯。后来哄妹妹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宛强身上,她也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小尾巴”,整天和他混在街头的孩子们中间,手里也像模像样地拿了根棍子,然后指着站在马路对面另一条街边卖菜的水泥台上的一群孩子说:“哥,我们冲吧!”

  在宛强的记忆中,那段时间他一直把妹妹当做弟弟来看,反正就是多了一个玩伴以及向众人炫耀的资本吧,好在他从未忘记保护妹妹的责任。

  有一次,他们拿了《铁臂阿童木》和《森林大帝》的画片去和马路对面楼房里的孩子们拍画片。虽然住得不远,但两条街的孩子却着实被一条马路分成了两派,宛强他们居住的马路北面平房区还是塞北市1958年修建新火车站时发展起来的老居民区,居住的多是铁路工人的家属。而马路南面露天菜市场后的楼房区却是地委家属楼,那是一栋栋漂亮的乳白色建筑,外面围绕着红色围墙。那里的孩子都有很多超级好看的烟盒和画片。比如蝴蝶泉的烟盒和非常稀少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变形金刚》画片等就吸引了宛强他们极度羡慕的目光,听说那是两部特别好看的动画片,马路对面有些孩子已经通过家里的录像机看过了。

  拍画片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游戏,只有少数人才能成为高手,而宛强正是其中高手中的高手。他赢了很多《变形金刚》和《尼尔斯骑鹅旅行记》的画片,最后直惹得马路对面的孩子们眼红,其中一个望着宛言手中的《铁臂阿童木》和《森林大帝》眼前一亮,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他们用《铁臂阿童木》骗我们的《变形金刚》,应该两张换一张,那不值钱。”

  “对,《铁臂阿童木》和《森林大帝》一毛钱就能买到。”他们的头领是一个叫少华的男孩,高瘦白净,年龄和宛言相仿。说话间他一把拽住宛言的胳膊,却忽视了她是个女孩。

  “啊,你弄疼我啦。”宛言撇着嘴一副痛苦至极的表情,眼瞅着眼圈就红了。

  宛强一听到妹妹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就像被电击了一样,下意识地冲向少华,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放开我妹妹!”

  少华瞬间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不想因为这件事丧失刚刚到手的头领地位,这可是他用父亲从国外带回来的糖向小伙伴们争取到的。于是他故意昂着头,用不可一世的目光挑衅地望着宛强,“我就不放,你能怎么着?”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宛强的拳头就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其余的小朋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后来少华的家长来了,浑身是土的少华和宛强被拉开。当着他父亲的面,少华又变得不可一世起来,“爸爸,就是这家伙和他野妹妹打我。”如果少华知道辱骂宛言的结果,也许会变得谨慎或成熟一些。因为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宛强再一次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向他的脑袋砸去……

  后来听说少华终生都对宛强有所顾忌。

  将思绪拉回现实,宛强已经点燃了最后一支香烟。他缓慢地吞吐着淡灰色的烟雾,已经开始将行动的指针义无反顾地放到偏向其中一人的方向。

  二夜色合拢,铅云铺顶。疾徐有秩的风吹打着塞北市西太平山山顶的每一棵草木。远处的水泥八角台上已然变得模糊一片,暗淡的夜光下这昔日战争年代留下的水泥伤疤正孤独伫立,仿佛静静地等待向谁倾诉着几十年前那可歌可泣的故事。

  此时接近凌晨,点点滴滴的雨丝从天空飘落,打在人身上传来一阵阵的凉意。蜷缩在草丛中的王帅抬起冻得有些发麻的胳膊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李伟,望着远处的八角台轻声说道:“李队,到底是谁给你发的短信,你心里有谱没有?”

  “我要有谱早就带队里的人来了,还用和你偷偷守在这儿?”看得出李伟也冷得够戗,嘴里叼了支烟却没有点燃,微微打着哆嗦。王帅“哦”了一声,追问道:“怎么说的?”

  李伟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通往八角台的小路,有点不耐烦,“不是告诉你了吗,就是一句话:21号晚12点半宛强与人在八角台交易。”

  “哦,那不是……”王帅刚说到这里时被李伟挥手打断了,就见他用下巴示意对面的草丛,声音小得几乎快听不见了,“对面有人!”

  “有人?”王帅循声望去,只有小径对面一人多高的野草丛在迎风摇摆,丝毫看不出有人的迹象。只见李伟趴到他耳边吩咐道:“你站起来往八角台方向走,说声‘来了’就行,到时候看我的行动。”说完轻轻推了王帅一把,王帅顺势懵懂地站起来喊声“来了”,刚往八角台迈开腿,就见李伟如见到羊群的饿狼般冲向对面,接着扑通一声过后,他滚倒在草丛之中,身下除了被压倒的蒿草竟然还压了一个因惊吓过度而面色苍白的彪形大汉。不知道是李伟太过于用力还是被身下的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这人正龇牙咧嘴地喊疼。更让王帅吃惊的是,这个人却是前一阵因为在广幕县九江娱乐城负伤而停止调查本案,这几天刚刚上班的副队长李光。

  “李队长,你也收到短信了吗?”心直口快的王帅对李光的出现倍感惊奇。只见李光咬着牙从地上站起,也顾不上整理衣服,边活动身体边哼哼,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啊,是呀,你们也收到了吗?”

  王帅刚要回答,却看到队长李伟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便把下面的话生生停在了嗓子眼,还没来得及询问,李伟却冷冷地先开口了,“不知道李哥短信里是什么内容?”

  李光大李伟九岁,平时见面互道兄弟也未觉古怪,可今天李伟这么一说李光脸上竟有些挂不住,尴尬地笑道:“也没什么,内情特报,不便透露。”

  “是吗,我看是不敢透露吧?”说完他又像变脸似的突然笑起来,绕着李光左一圈右一圈踱着步子。他突然停下来,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宛强说他不来了!”

  “为什么?”李光刚下意识地问了这句话,脸色就变得晦暗难看,随着话音落下,他猛然跃起向李伟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去,却正是八角台那边。而就在他身子一动的瞬间,李伟已然迅速追了上去。把王帅看得直发愣,好久才反应过来,撵着李伟影子跑。最后当他追到八角台上时,看到李光站在悬崖边上。

  此时,伴着凌晨的寒风,李光一脚正踏在八角台边上瑟瑟发抖,“别过来!”他的声音不高,但充满了轻蔑的挑衅味道,明显是冲着李伟去的。

  李伟冷笑了几声,抽出支烟来点燃,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也是警察,既然都到这份上了还装什么蒜?赶快下来和我回局里交代清楚,我给你写报告,争取少判几年。”

  李光看了李伟一眼,没说话。

  “李哥,下来吧,没多大事。”王帅不失时机地劝慰着。只见李光用袖子抹了把汗,阴恻恻地说道:“就差一点!”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需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这样得到答案的时间远比正常调查渠道少得多。今天如果不是出现意外,我相信你不会找到我。”

  “你太高估自己了。”李伟把手指缝里的烟蒂丢到地上,顺手又接了一支,“你知道是谁发信息告诉我你们要交易的吗?”

  “谁?”

  “宛强。虽然他是用陌生手机发信息给我的,但我几乎能肯定就是他。”

  “为什么?”李光与王帅同时面露惊讶之色。

  “很简单,借我们之手抓了你,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宛强,况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也不会把时间地点告诉第三个人。所以看到你出现,我便有九成把握发短信给我的人就是他。”李伟喘了口气后问道,“说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李光凝视着李伟和王帅,良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声,好像想把徘徊在胸腔的无限烦恼一口气吐出一般。他缓缓地蹲下身子,坐到了光洁的水泥台面上,脸迎着山下的方向,更像在自言自语地倾诉,“我和孙远平认识很多年了,我们的关系不错,他有几处生意一直由我在暗中帮他照顾着。几个月前的一天,他突然问我是否听说过古努伊号,并告诉我说他们投资集团董事局的主席张秋明就是当年古努伊号上幸存者本田次雄的孙子,他手里掌握着古努伊号遗留下来的重要线索,据说价值很高。现在他要把它找出来,想让我和他一同行动。其实我知道他是看中了我的警察身份,在塞北市做事方便些罢了。”

  “你答应了吗?”

  “没有,我觉得这事有点唐突,说要考虑一下。说实话,其实我也并不是特别相信。可说这话没几天后,孙远平就被人杀死在家里。我去了现场,开始相信这事和张秋明及古努伊号有直接关系。”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我就想如果自己早些介入这件事情,也许孙远平就不会死,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对这件事情产生兴趣。”

  “于是你就开始自己找线索,想弄清所谓的古努伊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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