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不忍相误
温软的娇躯骤离怀抱，曲晨才惊觉自己失态，忙追上前道：“你赢了你赢了，霞儿，你别走啊。”
他说着，身形一闪已挡在江染霞面前。
江染霞看都不看他一眼，偏身往他旁边绕过去。
曲晨忙又闪身到她面前告饶道：“我错了我错了！霞儿……你别不理我。”
她停步抬头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哪错了？”
曲晨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染霞见他不吭声，撇头就走。
曲晨慌乱拦道：“我要是知道我哪错了，岂不成故意气你了吗？好霞儿，你教给我，我保证以后再不犯了。”
江染霞这才站住，冷冷地道：“我虽武功低微，但也不是给公子你轻薄消遣的人。”
“我没有！”
听她说得如此严重，曲晨已是乱了方寸，伸手握着她的双肩道：“霞儿，我若是对你有一丝一毫轻薄消遣之心教我立时死了，死无葬身之地！”
江染霞一把拨开他的双手，哼了一声道：“谁要信你这种没头没脑的诅咒发誓！”
曲晨忙道：“那你说怎样，只要你不恼我，我都听你的！”
江染霞点头道：“那你答应我约法三章，我便不恼你。”
“好！我全都答应！”
曲晨忙不迭地点头。
江染霞怒道：“我还没说呢！你就全都答应？一点诚意都没有！”
曲晨低声下气地道：“那你说，你说完我再答应。”
江染霞见他这般诚惶诚恐的模样，气也消了大半，遂伸出一支手指道：“第一，不许像刚才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我。”
“好好好，我再不那样了！”
曲晨亦知自己方才失态，微窘地应着，又不自觉抬手想去为她拂开腮边的散发。
江染霞忙向后一让，伸出两个手指道：“第二，不许总这样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
以曲晨的身手，她如何避得开？
但此刻他哪敢有丝毫拂逆？只得满脸委屈地把手背到身后道：“好好好，我不动。”
“第三，”江染霞伸出三根手指，向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与他的距离，道：“以后不许站得离我那么近，要保持这个距离。”
“啊？！”
曲晨看着三尺开外的人儿，终于忍不住抗议道：“这也太远了吧？”
江染霞收起手指抬脚就走，他慌忙跟上前道：“好好好，都依你还不行嘛。”
她倏然回身指着他的双脚，唬得曲晨忙疾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见他这般，江染霞方才转了颜色，笑道：“回去做饭吧。”
闲庭草舍，泉咽鸟泣。
临近中午时分，却不见半缕阳光。
柳轻行功完毕，起身疏松了一下筋骨，忽然皱了皱眉——今天的院子安静得有点奇怪：按说这做饭的时间点，曲晨与江染霞该是笑闹嬉语不断才对，怎么今日如此相安？
他提步走出房门，天空阴郁，院中的气氛也是沉闷古怪：江染霞自是忙着生火烧饭，曲晨手足无措地远远站在一旁，满脸既想上前帮忙偏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柳轻向曲晨悄递了个询问的眼神，见到他，曲晨如获救星，觑着江染霞正忙，一掠而至，拽着他回了屋子，掩上房门，方才长吁一声，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抱着脑袋道：“霞儿生气了，要与我生分了，这可怎么办？”
“霞儿不是随便使性子的姑娘，”柳轻皱眉道：“你做了什么？让她如此动怒？”
曲晨脸一红，嗫嗫嚅嚅了半天，难以启齿。
柳轻不觉眸光一凛，神色微厉地道：“难道你对霞儿行了什么非礼之事？！”
曲晨闻言一张脸立时红涨到脖颈，跳起来道：“我是那种人吗！”
柳轻见他急了，反倒放下心来，缓下声道：“不是我存心疑你，你这样吞吞吐吐教我如何猜想？”
曲晨虽窘，但终究与他自小无话不谈，于是硬着头皮说了原委。
柳轻听罢，摇头轻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性子要强，竟如此戏弄于她，又这样失礼失态，难怪她要恼你。”
曲晨苦着脸道：“我知道错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不然她真要不理我了！”
柳轻蹙眉道：“霞儿素来极有主意，不易为人左右心思，一会吃了饭你且避开些，我尽力试着替你澄清误会，但可未必劝得动她。”
曲晨听他愿意相助，如释重负，忙道：“一会吃了饭我来洗碗，你跟霞儿说话。”
正说着，二人不约而同看向房门。
脚步声响，江染霞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道：“公子，饭好了。”
她只叫公子，却不叫无星，曲晨眸色一黯。
柳轻不动声色地扬声应道：“来了。”
江染霞闻言，转身走开去了。
柳轻听脚步声远了，方才转头对曲晨道：“你若真心属意于她，当知她、懂她、敬她、重她，而不是像小孩子一般瞎胡闹，如若不然，我纵帮了你这一次，只怕终究也难长久。”
曲晨满脸懊悔地央告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了，求哥救我一回。”言罢，站起身来深深一揖。
柳轻无奈地摇头一笑，方才与他一起出门用饭。
这一顿午饭，曲晨吃得战战兢兢，生怕哪个神色不对又惹毛了江染霞。
而江染霞却是神色如常，间或还与柳轻说笑几句。
柳轻只作不知，安之若素。
饭罢，曲晨果然抢着洗碗，江染霞也不与他客气，由他去收拾，转身向自己屋子走去。
“霞儿。”
柳轻唤道。
江染霞驻足回身，又款款走回到柳轻面前，笑道：“公子有何吩咐？”
柳轻也笑道：“吩咐二字可不敢当，我来此处也近一月，都不曾出院走走，今日觉得身子好些，也有了精神，想出去散散，不知左近有何可去之处，请霞儿指点一二。”
江染霞喜道：“公子原该常出去走走，对身子也好。”
她看了看天色道：“只是，今日也没个太阳……”
歪头思忖片刻，她笑道：“是了，我带公子去看看咱们这院里的泉水源头，离这不远，甚为静雅清心，公子定然喜欢。”
柳轻点首道：“如此，有劳了。”
这座山间小院看似粗朴，实则设计精巧，直接将山中清泉穿引至院中灶棚之侧，使所有用水皆为山泉活水。
柳轻随着江染霞缓步而行——天色灰蒙，所有花草树木皆失了艳丽，倒衬得前面清浅的水色背影更多了些鲜亮。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阴霾的午后，却让柳轻的心里洋溢着一种美好的感觉，仿佛只要这样跟她走着，无需什么景致，他都会有这种淡淡的喜悦。
泉水之源果然不远，拂叶分花，耳畔水声渐响，穿林绕石，小池飞泉跃然眼前：一挂素练珠飞玉溅，一汪清水游鱼戏石，虽无暖阳，但这清冷之中的薄雾寒烟更生幽韵。
柳轻原只为寻个地方与江染霞单独说话，不想却邂逅此清谧如幻之境，一时间心旌摇曳神思飘渺，竟不觉怔立痴看久久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陡然醒过神，忙转头去看江染霞。
她迎着柳轻的目光灿然一笑，道：“公子可还喜欢此地？”
只此一笑，便令这清寒幽凉之地有了无限暖意。
“喜欢。”
柳轻答着，却悄悄避开那眸光，转去看池底聚散的游鱼。
“我知道公子想说什么。”
柳轻还在犹豫如何启齿，江染霞却已经开口道破。
她知道？
他沉默未语，江染霞自管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无星他心思纯粹并没有那些歪心邪念，所以我也不是真的恼他。”
她真的知道！
江染霞接着道：“我也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公子亦有心成全。”
柳轻意外地转首望向身边娇小的人儿——原来她竟什么都知道！
江染霞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一丝闪避，容色郑重地道：“公子知道的，我虽被赶出峨嵋，但已许心佛祖，再不会沾半点尘世情缘。”
柳轻深深地望入那双水眸——诚恳，坦然，一如这池水清澈见底。
但他不敢相信：如此鲜活明媚的花季女子竟真的心如槁木分毫不会为情所动！
即使曾劝导过她红尘亦可修佛，但其实柳轻自己的内心中从未有一刻相信过江染霞真的可以入红尘而守佛心——红尘滚滚，多少软风柔情迷心乱性？莫说她这样一个青春活泼的少女，就是饱经沧桑的瞆翁瞽妪也未必能够守得心境。
所以，他一直以为只要假以时日，江染霞自然会放下执着做回一个普通女子。
是什么让她如此坚定地断情绝爱？
“无星他……”
柳轻缓缓开口道：“虽然行事任性，但绝不是轻佻滥情之人，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用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心头大震：他很少如此直截了当地与人说话，尤其是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一个陌路相逢的女子！
但此刻，对着这双澄澈无比的眸子，他竟然就这样口无遮拦地说了，没有来得及考虑措辞、方法或后果。
江染霞点了点头道：“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我才更不想误了他。”
她缓缓垂下头，双手纠握在一处，低声道：“二位公子屡次相救，恩同再造，但请恕霞儿实在不能以身相报。”
“你不要误会！”
柳轻倏然一惊道：“我等岂会以此要挟姑娘，我并无此意，无星更不会！”
江染霞浅笑抬眸道：“我知道二位公子都是谦谦君子，断不会有如此俗念，还请公子多多开导无星，让他勿生执念。”
她言罢，款款一礼。
“霞儿且听我一言，”柳轻抬箫阻道：“无星的性子我最了解，他心气极高，很少向人低头，如今你这般待他，我只怕……只怕会伤他太深。”
江染霞垂眸不语。
柳轻微微艰难地开口接着道：“霞儿，我知道这样太委屈了你，但请你能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跟无星解释清楚。”
江染霞抬首一笑，神态轻松地道：“我明白了，那我还如常待他便是。”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打扰你了。”
柳轻眸色认真地承诺道。
两个人回到小院的时候，曲晨正坐着发呆，见柳轻和江染霞走进来，他忙弹身跳起来，却又手足无措地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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