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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桃花


“姑娘醒了?”

        人未露全声先开路。老鸨推门直入,毫不避讳的赤裸裸称呼差点把阑珊吓出个趔趄。

        “姑娘别着急,谨慎摔倒!”

        三五步近到人身前,看阑珊大惊不已的模样,老鸨忙给人吃来定心丸,“姑娘放心,你的衣服是妈妈换的,关于你的秘密,除了妈妈,旁地谁也不知道。”

        “这,这样吗?”

        阑珊显然不太相信。

        可身旁中年大妈一直信誓旦旦,把事情讲的有鼻子有眼,“哎呦姑娘你不知道,你来的时候衣服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哦!妈妈实在看不过去就先给你换了,这身男装当然是妈妈特意给你找的,除了我,再没人瞧过姑娘身子。”

        看阑珊似乎慢慢被自己说动,老鸨才诵出最后一句杀手锏,

        “现在姑娘毒解的正是时候,快些收拾,殿下的车驾可还在前面等着呢!”

        未初时,天光本不该如此薄而淡冷,全因突袭的阴云阻了灿盛日光,风贴地而卷,轻幽幽抻起人的衣袂,打旋侵向远方。

        婉君阁门前,封逸辰负手而立,背影挺拔如植,冷光镌刻男人英极的眉目,水袖飞扬,游龙一般颇富雅怀,竟不肖尘中人。

        手捧来一盆钧窑玫瑰檀紫花盆,书潼轻而谨慎放到车與前。

        晶莹天蓝釉盆体经由浅薄自然光照显,掩映出宛若玫瑰的紫红,如星空着氤氲晚霞。其内,一株并蒂莲花开正艳,成双植立,浅粉色描边烘着层层纯白无暇的瓣蕊,冉香娟净,似在池莲。

        “辛苦吴伯了。”

        拱手相礼,男人湛亮的目光带着些微深含,流过那支潋滟生辉的并蒂莲,日行一叮嘱,“这朵莲花,也务必请吴伯一并送到。”

        “哎,不是老夫说你,光你这些年送过去的花盆都够买千顷莲池了。再说,她那里莲花朵朵遍地开,怎么也不缺你这一个。”

        埋怨归埋怨,吴荻手下特意慎重把那盆价值连城的花往车茵中间挪了挪,确保安稳后才抻马辔,起势要走,“这天儿阴森森的,再不出发可就要挨雨淋,行了,走了。”

        “恭送吴伯。”

        言毕,目视吴荻车驾自视野中一点点缩小不见,封逸辰敛回放眺的目光,才一折身,不期然有一张鲜嫩如幼芽,带着点初醒朦胧的清透面容,直撞入他眼帘。

        阑珊在一旁已经候了有小半会儿,看到太子理完事宜阑珊才绕到人身前,声音还携着丝大病初愈的哑然,“殿下,多谢殿下赐予小人解药,还恩赐小人调理身体。”

        男人不应,且落着眉目看她。暗下来的天光落在封逸辰曜石般黑亮的眼瞳里,酝了一层泛着辉波的薄光,眸色深深,好看的让人失魂。

        本来这一身宽大华丽的袍裳阑珊穿着就很不习惯,此时被太子沉默注视着,些许赧意滋蔓,阑珊抬手抚上腮颊,很是心虚,“殿下,小人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她清醒后,了解完情况便急忙忙下楼追人,没理衣没洗脸更没来得及裹胸。这会儿此刻,不会那么赶巧被太子看出来点什么吧?

        封逸辰怎么会看不出女孩的不自在,但他想的完全是另一桩。

        之前不知道阑珊是弱质女流时他总觉此人长相虽秀美,却处处透着股阴柔气。知晓阑珊真身后,除了这种怪异的感觉有了合理解释,封逸辰再没多少其他作想。

        但今日,粗略的一看,大概是人靠衣装的缘故,这身临时换来的淡青长袍穿在女人身上虽显晃大,却意外地合眼,愣是把人那一张生得病态柔美的面孔衬得多出几丝素雅韵姿味,似清风正来兮,青荷托白莲。

        赏心悦目,封逸辰唇角稍提了些弧度,无可挑剔的声线便如一杯琼浆,兜头向人润下,

        “你穿这一身,倒也不错。”

        揩于脸颊的手突地一滞,似被太子上挑的尾音烙到,阑珊心没轻没落突突猛掼,连带声音也变得磕巴,“是,殿下,小人,谢殿下夸赞。”

        侧颜哂笑,浑美天成。收回足以让人自体发热的视线,封逸辰返身上马。

        一切好像尘埃落止,而相应的,千里之外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里,一条发疯到几要致死的母蛊刚缓缓安静,沉睡下来。

        缸盖上方,公皙止目光阴瘆似蛇紧咬着无故变狂的蛊虫,好半晌确认无异状,公皙止将酵好的恶臭蛇菌撂置于内,合缸走人。

        癫蛊,分为一母蛊一子蛊,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母蛊牵制子蛊,子蛊随刻效力母蛊。子蛊若濒危气绝,母蛊会日夜疯癫终至力竭而亡;同样,母蛊若气尽,子蛊将立刻噬断寄生者心脉,破体冲出,追随母蛊而亡。

        所以,阑珊那里,他这边还未动手,按理言人与蛊都该是安稳无恙的。此刻母蛊这般反常,难道……

        “义父。”

        “义父。”

        迎面走来一对腰悬长剑的青年男女,男的身材瘦削,面目阴沉;女的仪容清雅,秀美端庄,在森郁悚然的枯山如一羽傲然出尘的鹤,格外触目。

        留意公皙止从蛊室走出,欧阳星沉美目一瞋,俏颜瞬变,“义父,你岂非对吾妹……”

        “放心。”

        公皙止一拂袖尘,刀眉碧眼,迎风而立,将他吹出来股股得道高人气,“义父既应了你不会动她,又怎会出尔反尔。”

        “不过,”

        突转了话锋,公皙止眼神幽暗钉在欧阳星沉仙姿玉质的面容上,语气诘责,“义父给你造的燕国公主那张人皮,为何不戴?”

        玉颜倾而露出难色,滞了些会儿,欧阳星沉将腰间长刀放地,随后收尽尊敬色,如鹤的白颈一舒,腰线挑高,敛顺的眉目略略上扬,油然而生一股恣意张扬。

        从容高睥,欧阳星沉妙眸流转冲人莞尔,高位者气息自然天成,“这位老者,可是在与本宫讲话?”

        画人画皮难画骨,易容易形难拟神。

        显然,燕国和亲公主赫连熙的举止神态欧阳星沉已参照观摩了十成十,若她再如赫连熙一般披上一袭曳地广仙裙,抹黛眉点口脂,如翼面纱一拢,世间怕是再无人能辨,孰真孰伪了。

        公皙止却仍沉着目,吝啬对人夸赏半句,“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半分差池,义父专为你做的人皮面具,从此刻起,到大业肄成,你必须持久戴着它。”

        远方浓云盖顶,似有如无的轰着雷鸣。目光煞气毕露,公皙止抬眼打向风雨欲来的天边,言语亢谲,“总算不出我所料,今日天时地利,全差人和了。”

        当积郁的濛濛细雨终于落下,天地遍处笼罩在一层薄而轻盈珠帘中时,太子车驾也恰时抵停。

        车笭撩开,封逸辰雅俊的脸庞笼在一方雨幕中,如良玉浸水,不窥半分霾色。一只藏青素面绣云纹长靴刚迈出马车,帘外,一把宝蓝油色纸伞适时高举盛开,阻隔了粘人的湿气,“殿下,小人为您打伞。”

        封逸辰长睫一闪,睃了眼面前一双挺到直愣愣也够不及他头顶的弱臂,突然伸手将伞柄扶正,男人不置一词,大步于前行去。

        “殿下,当心地滑。”

        有人当即开伞跟上太子生风的步伐,朵朵墨油伞层层绽放里,阑珊孤零零一个打着小油伞,紧捣腾两条短腿追随圣光前行。

        檐下滴雨潺潺,封逸辰出众的身姿高的惹目,卓乎不群。在阑珊刚把伞面收拢终于赶到太子跟前,同时,一抹丽影裹着重重潮意,咚然跪地,猛一下砸在太子脚边。

        低目看去,女子发丝尽乱,凄惨惨的眸色水光漫布,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美人哀求的音色柔的连阑珊这个女人听了都不忍拒绝,“殿下,求殿下收了小女,殿下知道的,小女毕生所愿只求能嫁给殿下。”

        说完根本等不及太子回应,完全视男人为最后倚靠,箫盈袖双颊颤抖如风中摇曳的花枝,从来明媚的娇颜此刻柔柔芙蓉泣露,拼命诉求,“殿下,若殿下不愿要小女,小女求殿下能救小女一命。小女不要去和亲,小女宁死,不要去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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