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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万安被拦在叶子宸寝殿外,看守的侍卫单手压住腰侧的剑柄,垂头俯身,“小主,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还请小主移步。”

        禛南同在身后,伏在万安耳侧帮腔道,“小主,今儿个一早王爷便嘱人,匆匆将这封了,这事来的急也蹊跷,既封了,不如去别处走走。”

        万安神色淡淡,仰眸望向院里高耸的富贵檐。

        禛南心被紧抓着,万安犯着前科,且不止一次,他心里怕。自己在小主身侧伺候的时间不算短,万安说话做事全凭心情,无人摸的清他下刻想了什么,难保又会做出什么,毕竟殴打侍卫强闯府门的事儿,万安是手到擒来,够功夫可拦得住他的,除了王爷便也找不出第二个,即便功夫够,谁又敢和主子动真章。

        为难,是真难。

        万安转过身,低低道了句“走吧”,禛南松了心,紧跟离了是非之地。

        今日是难得的空闲,万安带人去了后园,廊下尽头坐着的是许久不见的徐馨妤。万安过去,未请自坐,徐馨妤岿然不动,身后的小丫鬟眼色不善,声音不大小,巧叫凉亭内的人听的清楚,“没规矩!”

        小丫头一次两次地冒犯,饶是一惯对其忍让不愿多事的禛南也不肯了,他欲要上前,万安稍抬起手挡了下,禛南收腿后退,恶狠狠地瞪了眼。

        小丫头得了震慑,顿时软了势,吓得向徐馨妤身后躲。

        万安道,“巧啊。”

        “不巧。”盏内无茶,小丫鬟取过茶壶,途中被徐馨妤夺过,径自满了上,“我在等你。”

        茶壶放落,徐馨妤朝万安方向一推,“瞧着气色不好,病了?”

        禛南绕过,从桌上正中的托盘内取了杯盏,万安捞过壶同为自己添了些,一笔带过,“无碍,算不得病。”

        徐馨妤打量起万安的衣装,“见你太难,寻你几次都不在府里,听说你常来后园,我只好日日守在这儿,谁知你连病了都不肯闲着。”

        万安捏上茶盏,转着玩儿,没搭话。

        叶子宸瞒的好,他不在府里的这些时日,除了禛南没人知道,为不叫人起疑,同看守王府大门的家丁都撤了个干净。不敢明着寻人,暗里派人伏在城里守株待兔,府内的人全当是万安爱玩儿,日日混在外头。

        “我寻你是为告别。”徐馨妤道,“赖在府里许久,是该回了。”

        “这就走了,怪可惜的。”万安抬眼看她,“你我算是不打不相识,小郡主是个念恩的,可那日巷口救了你的恩,郡主早就还过了。”

        “本郡主知恩懂过,更晓及时止损。这天下男人多的是,本郡主不做赔本的买卖,更不打没有胜算的仗,又凭何作践自己去夺一个满心满眼都装着旁人的人。你我头次见面,是本郡主诬陷想要害你,但也得了答案,当时皇叔已做了选择。搬来王府,更多的,是不甘心罢了。”

        “你喜欢他。”万安平静道出,实则是在问。

        徐馨妤摇头,“你这样问,我倒是答不出了。本郡主长在宫中,是太后一手带大,同当今圣上共读诗书,这一声皇叔,更是因此。说是崇拜,长的好武功好,带兵打仗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是该崇拜。要喜欢,的确喜欢,但论其中的深浅,你可以说是本郡主拿得起放得下。同样,许是没那么喜欢。”

        万安心底不痛快,她说的这样轻松简单,就像是在说叶子宸是个完美精致物件儿,她喜欢想要,也只是因为它的完美无瑕,就算得不到,精致漂亮的什物比比皆是,弃了再寻就是。

        徐馨妤有自己的骄傲,她养在深宫,得太后宠爱皇帝庇佑,父为宰相家世殷实,她肯低头去求甚至不择手段的前提是有所回报,是双向奔赴的结果,心中更是有尺有度,她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坏。

        万安推门,正和叶子宸撞个正着,一个要进,一个要出,两人堵在梧桐苑门前,照了半晌面,叶子宸神情一凛,拽过人道,“是要去哪儿?”

        “这话该是我问将军。”万安抚平叶子宸发皱的袖口,徐徐道,“我哪里还有远走的力气,只能叫禛南陪我在府中随便走走,这不刚回来。”

        叶子宸转过目光投向万安身后的禛南。

        禛南被挡在门外,连连说是,“小主说闷,就只到后园去坐了坐。”

        叶子宸带人进屋,禛南识趣儿地退下。

        万安取过白帕丢进盆中,把沾湿的帕子递给叶子宸,顺便道,“府中住着的小郡主要搬离府上了。”

        叶子宸嗯了声,他用白帕包住手,在里面滚上一遭便拿了出来,“早该搬了。”

        手腕一抬,白帕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入盆中。

        万安歪头看他,戏谑道,“将军舍得?”

        “我早换了口味,改爱男色,无关舍不舍得。”叶子宸带人到桌前落座,把万安抱在腿上,他收了笑,露出原本该有的严肃认真,“我有事同你说。”

        万安揪住他束去脑后的发,攥在手里细细摩挲,“什么?”

        “今日皇上召我,高坤裕也在。”万安把玩发丝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了下,叶子宸继续道,“先前的人命案,百姓间的风言风语,人人自危,皇上同是惶恐不安。然,在捉妖师驻守玉阳之后,的确无人再遭毒手。法场被劫,看似祥和的背后,是因有大批的能人异士涌进玉阳。”

        “此事,你们错了方向。”万安道,“相反,百姓间流传的谣言并非是谣言,杀人的是恶鬼,不是妖。它停止伤人害人只是暂时,捉妖除妖,大快人心后的安定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的危险一日不除,玉阳则一日不安。”

        “是妖是鬼,我不在乎。”叶子宸扣住万安的腕按在胸前,“可怕的是人心难测,只怕有人借机从中作梗。”

        万安撑开些身子,盯着他的眼道,“将军是遇到了什么事?”

        “高坤裕从人贩手中买了个人,正是不见下落的西泽公主,拿此游说疑你身份。他敢拿到圣前说出,便不会是假的。”

        万安神色怏怏,“将军要保她。”

        话间,万安从叶子辰身上跳下,叶子宸将人抓回,重新抱进怀里,“妖物无辜,万安会救,西泽的公主也是无辜,怎么就要见死不救。”

        “以文害辞。”万安扶住叶子宸的臂弯,“我看将军不止要护,还要纳”

        叶子宸一吻封唇,他咬着万安,间隙里道,“玉阳王府不会再有女主人,若有也只会是万安。”

        万安稍退,纤瘦如玉的细指抵去叶子宸的唇角,掩去眼底的悲情,无声相望。叶子宸将自己藏进万安颈窝,像只打了败仗的雄狮寻求安慰,万安怀抱住他,轻吐如兰,“将军所说,可要记牢,我会当真。”

        这一世,叶子宸只会是万安的,誓死不放。

        单杰头次进来梧桐苑,倍感新奇,蹲在廊下拨弄盆中栀子,十足孩子气。

        禛南手持花洒站在院中,误认是眼花,闭眼狠搓了把,确认是单杰无误,奔上去一把将人扯起,没好气道,“你来便来,祸害我花做什么!”

        单杰上下一扫,撩了把禛南褪系在腰际的上衫,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哨,“看不出,你精湛的不止武艺,侍弄花草也是把好手,这等手艺,不做花匠可惜了。”

        许久不见,再见仍是冤家。

        “滚滚滚!”禛南懒得理他,蹲身查看那盆栀子,有摘折的痕迹。他猛地起身,攥上单杰的衣襟提扯,强壮有力的小臂凸起,青筋显现,禛南红着眼逼问,“你动我花了!谁叫你折的!”

        院里的绿叶白花,每一株都是白生日日精心料养。白生不在,禛南自觉接手包揽下来,他不如白生精细,却也用心呵护,心盼白生回来能邀上一功,谁料轻易叫人折了枝。

        单杰被吼地一愣,随之猛地用力,甩开提抓自己衣领的禛南,“你他妈怎么回事儿,一朵花罢了,发什么神经!”

        “你!”禛南还欲上前,念及房中的两位主子,途中克制停下,陡然掀甩衣摆。他背过身,像只受了委屈的幼犬。

        擅自毁人东西,单杰自知无理,心虚地搓弄手臂,从耳后摸下那朵白花,握在手里道,“赶明儿我赔你一盆额十盆,赔你十盆!”

        禛南横眼瞧他,冷嘲热讽道,“赔?你拿什么赔,你那点银子,把裤子抵了,都不够你赔的。”

        “老子再没钱,几盆花还是买的起的。”单杰抱臂,换上一副张玩世不恭的脸,“倒是你,活的越来越像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了,”

        不等单杰说完,禛南撸袖出拳,两人扭打一处,拳脚相接,衣袂翻飞,重击下发出声声闷响。

        叶子宸踢门出来,目光不善,二人双双松掌立正,站的笔直,齐声唤了声王爷。

        禛南跟在万安身边,将白生身上的那股机灵劲儿学了个通透,当即上前,“王爷,小厨房给小主煨了养生的汤,我去取。”

        单杰睨着禛南,咬着牙哼哼,“好小子,学精了。”

        叶子宸安静地瞧,抬指示意。

        单杰手中还捏着那朵白花,如烫手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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