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接着，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拼着自己最后一口气告诉了张良生朝歌城中，他知道的所有事。
瘟疫爆发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事情，可所有人都想不到，真正的地狱还在后面。
瘟疫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只要和瘟疫患者有身体上的接触就多半会被感染。
在第一波人大规模的死亡后，所有的人都惊恐不已。有许多将死之人像疯了一样到处攻击别人，哪怕他攻击的是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人们纷纷躲在家中不敢外出，城内所有粮食等必需品大多卖光，有些人没钱就结伴去店中强强。
城内乱成一团，很多人就是这个时候才被感染。
人们虽躲在家中不出门，可家中人口多的人家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意外接触过患者却不自知。如此，便在不知不觉中将瘟疫传染给了家人。
第一波瘟疫爆发后没几天，第二波瘟疫接着爆发，与第一波不同的是，第二波死的人多为亲属或来往密切的人。
如此一来，恐慌极度加剧。先是一些仍留在城中大户人家绝情的将服侍多年的下人赶出家门，再之后，有贪生怕死之辈将家中有患瘟疫征兆的亲人拒之门外。
再往后演变，形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长辈将小辈赶出，男人将女人赶出，儿子将年迈的老父亲赶走，等等，每天都上演着各种荒诞的剧情。
更有甚者，将家中没有出现征兆但最近几天出过门或与外人接触过的人也悉数赶出，不管被赶出的人在这日渐寒冷的天气中如何生存，只心存侥幸的幻想着自己可以躲过一劫。
那段时间，是城中百姓死亡的最多的时间，街头，巷尾，家中，店铺里，随处可见的都是尸体。
还有的人，大多数是活过半生的老者，看着这场灾祸痛骂道伦理纲常不存也，然后走向灵山上，用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绳子，吊死在大树上。那段时间，朝歌城中的灵山树上挂着乌泱泱的尸体，从外面看去根本看不见山里的样子，只能看见来回晃动的尸体。
再过几日，极少数的人幸存下来，躲在家中闭门不出。被赶出家门的将死之人则在外面继续晃荡，他们中的大多数被至亲之人绝情的赶出家门，心中早已怨恨不已。他们的心态已然扭曲，只恨不得所有的人都一同染上瘟疫才好。
而极少数的一些人，为了家中亲人不被感染，自己离开家在城内晃荡，等着自己死期到来的那一天。
可是，是人总要吃饭，许多人家家中弹尽粮绝，却又不敢出来寻找食物。有些人强迫着自家下人出去寻找食物，却落得个被下人背叛的下场。
先前那些自愿自己离开保家人平安的人在此刻显出了用场，他们在外面各地寻找食物，然后送给家人。可那些被赶出家门，惨遭抛弃的人却百般阻挠，他们就是要冷眼看着那些自私的人活活饿死在家中。
因此，这些人便自然的分成了两派，为家人寻找食物的人受到各种阻拦，并且因为他们人数不多，根本无力对抗对方那群人。
那群满腹怨恨的人将所有找到的食物全部毁掉，并且一旦发现那群寻找食物的人便痛下杀手。都是被抛弃的人，为什么他们还要假惺惺的去当什么救世主，地狱就是要一起下才有意思。
而且，不知何时瘟疫患者中流传出了这样一个传言，据说只要吃掉那些得瘟疫而死的人的肉，就能活更长的时间。
至此，朝歌城彻底演变成一个炼狱一般的存在。
每当夜晚降临，总会有许多人躲在路边不知名的尸体旁大快朵颐，时间一长，能吃的尸体全部被啃得不成样子，而那些剩下来的没有用的尸体，则全部被拉到了灵山，毕竟没用的东西总要给别人腾位置。
灵山也从此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尸山
张良生听着这人讲述着如同炼狱一般的朝歌城，身体打着一遍又一遍的寒颤。
那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此刻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瞪着双眼竭力说着“南城末名巷三号，米!米！”说完，两腿一蹬，咽了气。
张良生看着眼前死也不瞑目的尸体，只感觉一片茫然，他这人生，到底要通向那条路？
想着暗门里的那几十袋大米，一个想法出现在了张良生的脑海中，这个想法越来越清晰，最终萦绕不散。
从这天起，张良生开始拿着米袋，偷偷地找到那些幸存者，给他们送赖以生存的大米。
一天天，张良生弄清了那群恶人出现的规律，在正午的时候，那群人一般不会出现。他们活动的时间大多在傍晚和夜里。
渐渐的，更多的人加入了张良生，不过他们只负责一起运米，在遇到那群恶人时共同作战，其余时间，他们便各自散去。
时间就这样艰难的过了许多天，张良生感觉得到自己的病越来越重，身上许多地方都长了脓包，一些脓包已经开始腐烂，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而那些恶人，在城中死亡的人越来越少后，纷纷将主意打到了他们的身上，大米越来越少，幸存者也越来越少。张良生时常自己一个人想，是不是再过上一段时间，等城中的人都不在了，这场瘟疫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那时候，他会在哪里呢，他的尸体会被丢到什么地方，还是被那群人分而食之呢？他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他年少时常做着拯救苍生的梦，想着自己可以有朝一日与书中的那些仁人志士齐名，可是如今，他的梦想再也不会有实现的可能了。
但你若问他后悔吗，不后悔的，在无尽黑暗中，他未看清世界，却看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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