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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七、 情之深


  被李云林的手触摸,让张雅兰心里那一根已经孤独了许久的弦,也仿佛被人拨动了一样。她很希望这个大男人多触摸她一会儿。

  这个时候,房间里就有一阵宁静。每个人都注视着李云林和张雅兰。看着张雅兰抓着李云林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也看着他们互相注视的目光。

  杜自远看着他们,心里想的是,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呀!

  只有小媛媛不管这些。她鼓着小嘴,走到梁石头身边,一手抓着他的耳朵,凶巴巴地说:“石头哥哥,这下你知道了吧,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姨妈是好人!就你一个人是糊涂蛋!”她这么说着,就揪着梁石头的耳朵不住地摇晃着。

  好些年以后,小媛媛揪着梁石头的耳朵欺负他,已经成了习惯。

  她会拧着他的耳朵说:“看你那么高的个子,怎么这么笨!笨死了你!”要不就说:“你怎么不长脑子,吃饭都吃到哪里去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的眼睛呢,你就看不明白呀!我爸怎么会喜欢你这个笨蛋呀!”

  梁石头被她欺负得不行了,就反攻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凶。你小时候我给你洗过澡,我知道你光着屁股的时候是什么样!”说完就大笑着逃进另一个房间。

  小媛媛就尖叫着追在他后面,把他按在床上,抡起手来打他的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结为夫妻时才算告一段落。

  但是,他们这对夫妻能在一起纠缠不清的时候不多。梁石头的工作重点在日本,而小媛媛则主要在欧洲工作。那时,他们已经使用过不少名字了。所以,在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叫什么名字。

  这一天的夜里,左少卿静静地坐在省军区招待所杜自远的房间里。这两个将近二十年的恋人,终于可以面对面坐在一起了。

  这个时候,右少卿在王氏的家里,正给小媛媛洗澡洗衣服,又哄她睡觉。

  张雅兰和肖凡冰,柳秋月和胡广林,则已经乘下午的火车回南京去了。

  这一天里,葛处长在全武汉市撒下大网,寻找代号“水葫芦”的孟桅和涂和祥,却一点踪影也没有找到。还有一条坏消息是,魏铭水和他三个组员也逃跑了。

  杜自远看着对面的左少卿,轻声问:“你觉得他们会去哪儿?”

  左少卿想了一下,说:“我估计,他们都去南京了。台湾给赵明贵的撤退地点就是去南京。涂和祥原来就在南京。他是‘水葫芦’代表,我判断,‘水葫芦’至少在南京有落脚点,现在可能也去了南京。”

  杜自远问:“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左少卿笑了一下,说:“秋月和雅兰她们今天已经去南京了。我明天或者后天,也想回南京。你呢,也去南京吗?”

  杜自远说:“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呆几天,看看老李和公安局葛处长他们,在这几天里有没有什么成果。然后还要回一趟北京,去汇报工作。”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我来武汉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找到‘水葫芦’,把他挖出来。二是找到你,并且查清南越阮其波的死亡原因。但是,现在这两个任务都没有完成彻底。‘水葫芦’是找到了,就是那个孟桅,现在却不见踪影。找你呢,也找到了,但那个至关重要的胶卷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两个任务其实就是一个任务,就是确保中苏之间有关原子武器的谈判能够顺利进行。”

  听到杜自远这么说,左少卿的心里也焦虑起来。那个至关重要的胶卷,她一直藏在身上,却在最后一刻意外丢失。虽然判断是在涂和祥手里,但现在涂和祥也不见踪影呀!那是她九死一生,用生命换来的东西呀!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说:“所以,我必须尽快去南京,去找那个胶卷。”

  这个时候,房间里就一阵沉默。一种说不清的尴尬,涟漪一般在他们之间荡漾开来。说到底,眼前的局面,肩上的任务,对这两个经验丰富的情报人员来说,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们根本不用絮絮叨叨地再把它们说一遍。他们说这个,说那个,都是为了掩盖他们之间那种说不清的尴尬。

  杜自远终于笑着说:“没想到小媛媛那么漂亮,我好喜欢。你呢?”

  左少卿转脸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克制着心里泛起的那一阵酸意,勉强说:“我妹的女儿,我能不喜欢吗?她就跟洋娃娃一样。”

  这时,杜自远就向她倾过身体,半低着头,注意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凤英,能给我一次机会吗?从落凤岭分手,一直到现在,我心里一直想着你。”

  左少卿想后退一点。但这张长沙发只有这么长,她想退也无处可退。

  杜自远再向她靠近一点,说:“凤英,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顾忌着你的妹妹。但当时的情况你也都知道。你不得不那么做,我也不得不配合你。不过,我也说一句实话,也确实是因为右少真的很美丽,和你长得又那么像。但我心里,一直只有你。凤英,我这颗心,可以对天发誓,全在你身上。凤英,我请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左少卿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向后仰着身体。

  杜自远已经和她很近了,近到气息相闻,甚至连对方的心跳声都可以听见。他终于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轻吻她的嘴唇。他捧住她的脸,不让她躲闪。他感觉,他能从她的眼睛里,一直看到她的心里。

  左少卿脸色通红,呼吸也渐渐急促。她勉强说:“不好,不好。”

  但杜自远却一下子把她抱起来,向床边走过去。

  当他把她放在床上,一粒一粒解她衬衣上的钮扣时,她感觉到一阵矇眬和眩晕,感觉到窗外的夜风正慢慢地流过她火热的身体。当杜自远俯身上来的时候,已经久远的记忆那么奇妙地笼罩着她,洪山奎的猛烈进攻,王振清的温柔试探,都如风如火一般在她的身体里盘绕着,燃烧着。

  眼前,温柔试探,猛烈进攻的,则是杜自远,这个她在心里藏了将近二十年的男人。那种曾经在妹妹手里产生过的酸酸的感觉,此时正像电流一般掠过她的全身。

  左少卿隐约想起,她迟早有一天要把今天这件事告诉妹妹,就像当年妹妹曾经向她描述,她与她们最爱的哥第一次缠绕的经过那样。可是,她现在已经记不起刚才的过程了。她只记得天花板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左右摇晃。她仿佛坐在于志道的救生艇上,感觉到波浪的起伏和摇摆。她最后的记忆是,她那么用力地搂着哥的身体,承受哥的最后一击。

  第二天下午,左少卿姐妹坐上张雅兰和柳秋月乘坐的同一趟车次,返回南京。

  火车“哐哐”地行驶着,车厢里很噪杂,烟味和汗味在空气中弥漫。行李架上塞满了包袱和旅行包。竹筐塞在座位下,竹筐里的鸡鸭从网绳中伸出头,“咯咯咯”地叫着。蹲在座位上的老汉用报纸卷着烟叶,喷出呛人的烟雾。列车员吆喝着从过道中的人缝里挤过去。

  左少卿和妹妹面对面坐在窗前,互相注视着。她们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以抵挡辛辣的烟叶味。妹妹的眼睛里如深深的湖水一般藏着探究的神色。但左少卿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把昨天夜里的经过告诉妹妹。

  她想,等以后吧,以后总有机会告诉妹妹。她努力猜想妹妹那时会有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但她猜想不出来。她心里的猜想是,那一定很古怪也很奇特。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火车终于抵达南京。左少卿姐妹随着洪流一般的旅客走出车站。她们看见,张雅兰和柳秋月正在出站口等着她们呢。

  张雅兰开着一辆吉普车,直接把她们送到南京公安局的招待所。

  张雅兰给她们安排的房间很宽敞,竟然是里外两间。

  她笑着说:“姐,住得舒服一点吧。这点权力我还有。”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左少卿姐妹、张雅兰和肖凡冰、柳秋月和胡广林,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来,开始商量目前的任务。

  左少卿望了望身边的人,只有陈三虎不在。心里着实有些为他难过。这个相貌丑陋,一副无赖样子的陈三虎曾经对她说:“主子,你记住我一句话。您把我陈三虎的这个脑袋拎在手里,哪天你想听一个响儿,你就抡起来可劲儿摔。我要是不给你响一个脆的,我就是裤裆里的……”他咧着大嘴嘎嘎地笑着,那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她轻声说:“咱们这组人,都在,就是三虎不在了。”

  围坐在圆桌边上的人都默默无语,也都想着陈三虎那个什么都不吝的样子。

  秋月低声说:“那天早上,我应该让他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胡广林挥挥手说:“也亏他那天到得早,才盯上了那个姓涂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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