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空前绝后
依念回家取餐具准备去食堂，窗外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探头看向窗外，刚才下车的几十个人提着各种乐器呼呼啦啦从窗外掠过，去了院子南面的客房区。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安静下来，依念这才拿着两个搪瓷缸出了门，远远见阚江川进了兵站大门，她站在食堂门口看着他走过来：“瞅你头上这汗，你急什么呀，慢慢走。”
“你让我快也快不起来，走急了就喘了。”阚江川抹了把头上的汗喘着气道：“演出场次都定好了，明天晚上演第一场，兵站的票我都拿回来了，四个家属都给留了票。”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打门票，数出四张：“这四张是你们的，到时你们会伴儿去，都是前面中间的。”
“呵，还郑重其事的，跟电影票似的。”依念接过门票乐了。
“那当然，就不行我们这里也正规一点儿。”
“行，没说不行，那你呢，你坐哪呀？”
我得在后台待着，负责沟通、接待，把他们送去，再接回来，这活都是我的。”
“依念假意撇了撇嘴：“看把你能的”
“哎，这不站里硬塞给我的活吗，本职工作还不能耽误。”阚江川说着拿过依念手里的餐具向食堂内走去：“这几天食堂改善生活，看看你想吃什么”
夫妻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食堂，这个点儿还没到高峰时段，大厅里的人寥寥无几，打饭的窗口还没摆上东西，“文工团一会儿也会来吃饭，我还得跟他们打声招呼，认识一下。”两个人坐在距窗口最近的位子等着开饭。
少顷，食堂门口的喧嚣声吸走了两人的注意力，阚江川低声道：“动作还挺快，我过去一下，饭上来你先打吧。”说着起身迎了上去。
依念远远望着阚江川同文工团的人打招呼，互相介绍，又在大厅的正中给他们安排了五张桌子，帮着炊事班给他们端来刚出笼的大馒头和一盆盆牛肉炖萝卜，这才折返回来。
依念一直等着阚江川没有动筷，见他坐下，拿起一个大馒头递给他。阚江川接过刚要掰开，远处传来地道的北京口音：“这馒头怎么这么粘呀，到嘴里都打饼子，跟没熟似的，这怎么吃呀？”
“你们兵站的锅漏气还是怎么着？”
“就是，在安多吃的米饭也是这样，黏糊糊的。”
炊事班长老周急忙走过去解释：“抱歉，同志们，这馒头蒸不熟是因为高原气压低的缘故，我们每天吃的米饭、馒头都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海拔4600米，能做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如果同志们实在吃不惯，我们换个做法，把这些馒头烤一烤，烤成表皮焦黄的怎么样？”
“行吧，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不这么粘就行。”
阚江川远远地看着炊事员将几盆馒头端到后厨，伸手敲着桌子低声道：“别吃了，东西拿着跟我来。”
依念愣了一下，将刚要入口的馒头放回搪瓷缸盖子上，抬头不解地看着阚江川。
“跟我去后厨。”阚江川压低声音说道。
“”依念莫名其妙地跟在他后面拐进了后厨。
炊事班长老周见阚江川带着老婆进来，讶异地问：“咋了？”
阚江川指着炊事员端进来的几大盆馒头道：“给他们烤啊？”
“可不，这不正要扒火呢吗。”两个炊事班的战士已经蹲在地上用长炉钩子从灶坑里向外勾着牛粪饼烧尽的的热灰。
阚江川随口道：“没事儿，就是借个光，给我老婆烤两个。”
“嗨，我寻思啥事呢，随便烤，这机会还挺难得的。”
依念惊奇地看着两个战士扒了一大堆牛粪灰在地上，又用炉钩子拨开，露出中间烧得通红的牛粪灰，然后将盆里的馒头一个一个往里埋。她抬头看向阚江川，意思是就这么直接烤啊？
阚江川看出依念的想法，抿着嘴笑，也不说话，伸手从搪瓷盘上拿起两个馒头直接丢到红火灰里，回头坏笑道：“敢吃不？”
当着炊事班的人被将了一军，依念有点恼，却也不好发作，咬咬牙道：“大家都能吃，我怎么不敢。”
老周在一旁哈哈大笑：“小依呀，他逗你呢，这馒头烤完了焦黄脆香可好吃了，你是嫌这牛粪不干净吧，阚台长没告诉你呀，这牛粪不埋汰”
“他跟我说了。”
“哎，这就是了，烤好的馒头用牦牛掸子掸掉上面的灰就行了，咱们兵站的干部、战士都爱吃这口。”
阚江川向外努了努嘴：“外面那些估计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老周瞬间压低了声音：“那就别说呀，就说这是一种地方风味美食。”
“哈哈哈哈”阚江川和两个战士都没忍住笑。
很快，依念的两个搪瓷盘上卧上两个表皮金灿灿的大馒头。等阚江川带着依念回到食堂，炊事员也将烤好的馒头用盆端了出来，两人一边掰着馒头往嘴里送，一边听着远处文工团员赞许的声音：“这馒头烤的好啊，比自己家烤的好吃多了。”
“可不，皮烤的酥脆还不糊。”
依念一边抿着嘴乐，一边小心翼翼地掰着小块馒头往嘴里送。对面的阚江川看着自己的妻子不禁感慨，自家媳妇在家的时候都有点儿洁癖，现在跑到这来吃牛粪火烤的馒头，还能下咽，真是，自己何德何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文工团听说黑河这里一只肥羊只卖八元钱，就请兵站帮忙代买了几只，每餐变着花样做，也算是体验一把异域风俗。
每次演出仅容二百人的小礼堂都是座无虚席，毕竟是这么高规格的演出单位，节目质量还是很高的，只要换场次有新节目换演阚江川都会给兵站的几个家属留票，而且是前排最好的位子。
结果北/京/军/区文工团刚走没几天，内/蒙/古军/区文工团、格尔木秦腔剧团相继莅临，听说六月份还有演出单位上来，都是响应号召上高原慰问驻守边疆的解放军部队的，这个密度也是空前绝后了。整个五月份，黑河镇上和兵站几乎喧嚣不断，阚江川被领导指派负责接待、协调工作，忙得不亦乐乎，被依念笑侃：“官不大，管的事儿还不少。”
阚江川无奈摊手道：“这哪是什么官呀，这就是一个干活的差事，跑跑道、动动嘴，就当是为大家服务了。”
这一个月兵站的伙食一直不错，内蒙军区文工团还给大家演示了手抓羊肉的吃法。依念坐在距离不远的餐桌旁看着文工团员卷起自己的袖子，洗过手，双手抓起盆里大块的羊肉大快朵颐地吃起来。原来手抓羊肉就是这个吃法呀，依念和阚江川相视一笑，“这个简单呀，我们自己在家也可以做。”
“行，等我休假回家给你做。”
“哎，前提是你得能买到羊肉。”
“没有羊肉，牛肉也行啊，现在内/地物质供应不是开始改善了吗。”
依念点点头，这个倒是真的。
春意盎然的五月很快过去，进入六月的第一天，本来持续多日的晴朗天空骤然卷起了乌云，整个上午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快到中午的时候从远处飘过来一团黑云，且速度很快，估计时间不长就能到这里，院子里已经有人在喊：“要下雹子了，没收的衣服赶紧收了啊。”
依念猝然想起什么，推门就往电台跑，还好到了墙根阚江川带着张天宝已经在收菜了。依念急忙上前，几个人合力，终于在雹子下来之前将长到巴掌长的小白菜拔了个精光。雹子瞬间砸落，几个人迅速躲到屋内。
依念看着大盆里翠莹莹的小白菜叹了口气：“说下雹子这就让我们赶上了，还真是一语成谶。”
“怪我，我要不说那句话就好了。”阚江川找了张报纸包了一包菜道：“这些我们晚上回去做点儿小白菜汤，昨天不是在藏民手里买蘑菇了吗，放里点儿，借点清香味儿，剩下这些送炊事班去，让战士们也见点儿绿菜叶。”
依念点点头：“行。”
六月份上来的演出单位是昆/明/军/区文工团和格尔木豫剧团，前者带来的是少数民族风情歌舞，后者让那些老家在中原的战士听到了亲切的乡音，而且豫剧唱腔并不难懂，大多数人都能听懂,依念也算饱了眼福又饱耳福。
喧嚣的气氛到了六月中旬才结束，整个黑河地区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依念的心情却不似刚来时那般轻松无忧，一方面原计划的假期就要结束了，马上到了返程的日子，夫妻两个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怎么舍得说走就走。另一方面依念到黑河的这两个月例假都是如期而至，且出奇的准，这让她内心非常失望，本来两个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现在上高原的两个目的一个也没实现。
阚江川虽然也有些失望，但还是安慰妻子：“孩子的事不急，我们还年轻，来日方长。”
依念窝在阚江川怀里半天没出声。
“怎么了念念？”阚江川低头蹭着依念的额头问。
“我想续假，再续一个月。”依念坐起来转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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