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纸飞机
迟凛与和煦对望了下，两人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和煦一样是从井口跳进来的，周围是嘲笑的蔡宽良他们。
到底有几个井口？鬼打墙？还是……
“没……没那么夸张吧。”刘强夜场见多了也没见过这架势，还试图遵守基本法，“我好像是听过这里有什么传说……你们真不是记错了？”
“……去你们来时的方向看看。”
迟凛当了把指挥。
他只能相信前面有路，而且最关键的是……
刚才他来的方向上有相当令他难以平复的泥潭与水渍，那绝不是该触碰第二次之物。
走着走着，和煦的手机电量也撑不住了。
三个人成了在黑暗中摸着管道内壁向前探索，时不时前面、后面都能听到些许呜咽的风声。
“这不是做梦吧，老天爷。”刘强喃喃自语，即使他平时打再多架也没见过这阵势，“居然有人会主动到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来搞事……”
“你不就是吗？”
“呃，也对。”刘强被和煦反问了句，挠挠头，“可我是来找人的啊，有急事，你们……”
“你来下水道找人……找谁，超级马里奥？”
刘强：“……”
迟凛哭笑不得，刚想让这边两人稍微有些正经严肃感，突然站住不动了。
他好像再次闻到了那种味道从前方飘来。
但现在所有人都没有手电，视野里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什么都没有啊。”
迟凛皱眉。
他是似乎听到了前方有隐隐约约的窸窣声，空气中腐臭的味道越发浓重。
好像除了泥塘本身的味道之外，还混入了更为剧烈的臭味……像是什么生物腐烂后发出的味道。
“等下，别过去……”
“什么啊，前面哪有……”
刘强说着就向前走，然后结结实实地被绊了一跤。
“卧槽！”他在黑暗中泡着的脸色都变了，坐在地上往后窜，“马里奥！”
……迟凛是不在乎这称呼，就是不知道地上倒着的生物愿不愿意去户口本改个名。
那生物勉强能辨认出是个人形，浑身湿漉漉地倒在这边，手里好像还拎着个啤酒瓶。
“……喂。”和煦胆量也比较大，还敢拖着迟凛上前打招呼，“没事吧？为什么倒在这里……喝多了？”
醉汉根本不回答。
但他却隐约能发出哼哼两声。
“我们走，小和，阿强。别在这里逗留。”
“啊？你不帮他吗？”
和煦相当不解，但也被迟凛拖着走。
“多少还是得管管吧？放这里不冻死了。”刘强也边走边回头望，“老大可不允许我们见死不救啊，被成哥知道了也得敲我脑袋……”
“你们来的时候见过他吗。”
“……”
“地下只有一条通道……才对。”迟凛说话时有些许压抑的颤音，“快走。”
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宁愿相信是自己疯了。
在他心中竟然有这人是突然……突然从泥潭中爬出来、杵在那边躺着的幻觉。
而且他路过的时候，虽然看得不清楚，那酒瓶上似乎印着很大一个花纹。
怪谈之中，那个喝多的人照了张照片。
他右手比v，左手拎着一个酒瓶——与这个花纹似乎别无二致。
怪谈中的那些人，除了逃走的年轻人之外，全部失踪了。
他们已经跑出了一定的距离。
但刘强回了下头，突然发出了声惊叫。
“又怎么了，蹦出来毒蘑菇还是大乌龟了？”
“不……不是。他怎么还在后面？”
他们应该早就远远地将那个醉汉甩到了后面才对，可一回头，那人就像是生了根一样，还在身后不远处。
他变成了靠墙坐着的姿势，颓然晃着空荡荡的酒瓶。
“继续跑！”
“醉汉”慢慢从墙边爬起，跟了上来。
他速度极为缓慢，发出微微的、艰难的呵气声，却确确实实、一步步在向前方的几人走过来。
“救……救……”
声音都被浸泡在了水底一般，不似人声。
和煦和刘强已经傻眼了。
醉汉始终在身后，他们的奔跑就像是在跑步机上狂奔一样，快，却毫无作用。
“阿凛……你不害怕吗？跑啊！”
迟凛摇了下头。
他站在了原地，不光是为了喘息，而且朦胧地感觉到没用的。
他们走不出这片区域，任何人都走不出。
他还有件事没说，怕说了可能会吓到旁边两人——他……隐隐约约好像是能看到。
能看到这醉汉昔时挂断电话、惊讶地望向他爬出来的地方的那个通道口。
通道口明明是梯子与台阶，可却变成了井口。
他的同伴——第一个爬出的人站在井口旁，向他招手，脑袋上不断向下滴水。
他还暗骂了一句怎么掉进去了，自己便摇晃着、拎着酒瓶子走了过去。
“……你的同伴呢？”
迟凛居然在向他搭话。
“都……被……拖进去……”醉汉尚有意识一般，摇晃走着，“救命……”
“带路。带路——这是条件。你放我们出去，我带你回到地面上。”
“远离他们，不要触碰泥水。”
“阿凛，你在说什么？”
“中邪了？”
和煦这边两人已经彻底傻眼了。
他们都听不到这醉汉说话，只能隐约感觉到他发出一串难以辨识的嘟哝声，但迟凛……居然在和他对话？
正当他们想先让迟凛醒醒的时候，醉汉却又好像静止不动了。
他在思考，认真看了看周围，挠了挠头。
他开始转身，走了下去。
……什么情况？
“我们也跟上。”
迟凛此刻说不出的冷静，率先迈出脚步，跟在醉汉身后。
大大小小的“泥坑”在地上咕嘟冒着泡，里面似乎都藏着黑影。
黑影在蠕动，有些争先恐后地想挣脱、向他们一并爬来。
不要乱看，不要想……都不是真实。
可类似的经历，却好像在哪里经历过一次。
迟凛抬头，醉汉已经将他们带到了一截断梯前。
明明就是他跳下来的位置——
“你们先上去，快。”
“你……”
“答应的事，我得做到。”
和煦也没办法，只能和刘强先一步爬上去，再将迟凛拉上来。
上面就是石台阶，石台阶上方就是出口。
醉汉在下方徘徊，东倒西歪。
迟凛积累了些勇气，也向他伸出了手。
“快。不要被追上了。”
“谢……”
醉汉尚存意识，努力去爬梯子，也去抓迟凛的手。
然而手指触碰的一刻，整个管道内却传来巨大的哀嚎声。
迟凛也顶不住。
眼前的管道世界就像之前经历过的一样变得扭曲、震荡起来，黑水从残破的管道口处四处倾泻、覆盖了刚才的路面。
水位在快速升高，黑影沿着水面倾覆过来。
就像是怪谈中描述的一样，一团朦胧的黑影——几乎要将管道撑爆。
它行进之处还有许多人影要鼓鼓囊囊的虚影中爬出来，却都被一并吞噬进去。
醉汉的手指本就湿凉滑腻，此刻更是抓不住，抗不过这巨大的引力。
他哀叫着，只剩两根手指被抓在迟凛手里，但大腿已经触碰到了黑影的边缘，接近相融。
“别动……”
迟凛的目光也在一阵阵模糊。
石台阶的方向也在渗水，黑水冲击过他的脚边，几乎在宣告要彻底封闭这里……
忽然间，礼物盒的盖子打开了。
……可能是被大风吹飞，一样东西从礼品盒内轻飘飘地飞出。
一只小巧的纸飞机。
它乘着风、向黑影划开了优美的曲线。
后续的事情，迟凛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隐约记得管道内风声四起，本已漫到腰部的水位又持续下降，而最后……
最后他也向着石台阶走去，跟着光。
那是小巧的纸飞机上发出的隐约微光。虽然暗，却令人心安。
“谢谢。”身后有人在说话，是那位醉汉，此刻似乎彻底恢复了意识。
他丢失了一条腿，仅靠左腿站立，满是污泥的脸上却勉强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没让我那样死去，变成‘养料’。你也要小心，不要‘发芽’……”
世界短暂地变黑。
迟凛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耳畔都是和煦和刘强的呼唤声。
“阿凛，没事吧？吓死我了，差点要拨120了知道吗？”和煦松了口气，“怎么回事，突然倒下……”
迟凛摇摇头。
他第一时间抓住和煦检查，又仔细看了看刘强，反复确认这两人有没有事。
“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去‘探险’走了一圈。你怎么了？”
“你们……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两人都在望着迟凛，一脸莫名。
迟凛刚想说出口，自己也却停住了。
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脱口而出，包括那些画面。黑暗、蠕动……只剩下一只腿站立的人……
可这些画面却也快速消失在脑海中，到最后张了下嘴，只剩空白。
为什么又……
迟凛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个“又”字，尚且还坐在街道上，望着路面。
大笑声重新传来。
“行啊，你们，有点本事，还真活着从地下管道里回来了啊？”
蔡宽良他们也聚到了出口这边，是专程来看好戏的。
“陪你们也玩够了吧。”和煦对上蔡宽良，“不要再把阿凛卷进你们的事——”
“那可不好说，谁让我有这么个好哥哥呢。”蔡宽良叹口气，“那女人最心疼我了，我要是无聊了、想找哥哥陪我玩会儿，她肯定拒绝不了——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我们走。”
和煦知道和这号人多说无益，拉着还在恍惚的迟凛就要跟他一起走。
“哎，你们带的这个人从哪儿捡的啊？”
“跟你无关。”
“怎么就和我们无关了？我们也带了好几个人……哎，小甲呢？”
“……谁是小甲？”
“我们兄弟，关你屁事？哦对了，是不是被你们给塞到下水道里去、偷藏起来了？”
“对啊，今天这事不算完，赶紧的，再下去一趟，把小甲找回来！”
这群人又哈哈大笑起来，还凑了过来。
“——你们也太能搞事了吧，想打架？”刘强都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撸起了袖子，“知道那底下什么样吗，你们——”
然而他也断着，描述不了。
“快去，哥哥，不想让你妈妈好过了是吗？”
迟凛还真没有在关注他，目光聚在了其他方向。
一个破碎的啤酒瓶砸在石台阶旁，碎片还是崭新的。
而再旁边的地面上，突兀地停着一只小纸飞机。
“那是什么？什么破玩意，哪儿来的？”
迟凛想过去捡纸飞机，但蔡宽良却比他快了一步，将纸飞机放在手上把玩。
“还给我！”
“这什么鬼东西，也值得抢？怎么的，是哪个情哥哥送给你的定情礼物，是吧？”
蔡宽良狞笑了下，就要当着迟凛的面将它撕掉。
然而下一刻，冷风忽然漫卷整片街道。
纸飞机从他的手中飞出，同时将蔡宽良的手指刺穿，刺得鲜血横流。
蔡宽良却连惊叫都没发出一声，直接静止，好像被施加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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