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双人PK赛（四）
乐一秒起身，用手背抹开额头的冷汗。
“辛苦了。”曾德高正巧递来一张毛巾，让她擦汗。
乐一秒伸手接过，像擦盘子似的在脸上用力抹了抹，应声道：“谢谢你。”
“我觉得小乐你很有练撑杆跳的潜力。”他闲聊道，但似乎是意识到她身高缺陷，又慌张摆手澄清：“我的意思是，你第一次能做出这样的动作，也太了不起了。”
“哈哈谢谢你，但我这个人又懒又吃不了苦，练体育不适合我，”乐一秒看着他的眼睛，粲然一笑，“但我很敬佩运动员，因为他们做到了我无法做到与坚持的事。”
【这什么绝世友谊！既是竞争对手又是互相欣赏的伙伴，太好磕了！】
【这也是我尊敬运动员的原因，他们努力为国争光拼搏的姿态与精神值得学习】
【只有我觉得，乐须臾这话情商很高么？既积极接受了对方的称赞，又展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还表达了对对方的尊敬，简直是教科书式的说话艺术】
曾德高含蓄地笑了笑，“我也很喜欢我的职业。”
乐一秒把位置让出来，两人不得不进入第二轮比拼。
这时，她却见曾德高忽然对工作人员举手示意：“请麻烦帮我调到240。”
话语刚落，现场一片哗然。
【我没听错吧！华国还没有能跳过两米四的运动员！】
【一口气升高10cm！到底是自信过头还是胸有成竹】
【完了，曾神也跟着疯了】
【我看的是娱乐下饭综艺吗？】
乐一秒也很惊愕，谁都知道，一厘米高度的差距都需要场下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训练，才有可能弥补。
但曾德高却表现得很轻松，甚至是哼着韵律踏上跑道的。
【说起来，曾神室内训练时似乎有跳过238，纯属小道消息】
【鉴定为假，如果这样的话，世锦赛怎么只有230】
【你们别忘了，当时第二名就228，曾神完全没有对手的好吧】
【这么说，还是乐须臾让他提起兴致了？】
【虽然有点搞笑，但也没毛病】
渐渐的，弹幕越来越多倾向于曾德高在之前都是隐藏实力，继而纷纷期待起这一场形式简陋，又堪称荒谬的比赛来。直播间的人数不知不觉已突破20万。
【其他直播间比赛基本都结束了，怎么19号还没结束？？？】
【回楼上，好戏才刚刚开始】
【曾神！加油！】
草坪上，乐一秒见曾德高摆好架势，情不自禁拽紧了t恤下摆，心脏也跟着砰砰直跳。
跑道上的细长影子开始移动，沿着弧线不断变化形状，最终在跳杆前化作一个圆点。
所有人屏息凝神，直到——
“啪——”
一道清晰的物体落地声飘散在空气上方。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抽了一下。
连忙跑过去查看，曾德高正好从海绵垫上跳下。
“还是失败了，哈哈哈”他一脸傻笑地摸着后脑勺，语气却透露着藏不住的遗憾。
【我就说没不可能，曾神还是草率了】
【别说风凉话，敢于挑战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才进来，发生了什么？乐白莲没被吊打？】
【楼上，一个字，滚，三个字，滚远点】
乐一秒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显得不够真诚，尤其是，不管是240还是230，对用撑杆跳的她来说，差别不大。
“你先上吧，我想缓一缓。”曾德高没有让她为难，而是笑着提议道，微眯着的眼睛里却充满疲惫。
她点头，心里却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第四次扛着跳杆站上跑道的起始线，她已经十分熟悉，不会再出现失误。
【乐白莲怎么举着一根杆子？她打算后羿射日呢？】
【又是个新来的，无语子】
【新来的都睁大眼睛看着，小乐机智得一批】
伴随着直播间的沸沸扬扬，乐一秒当然不负众望，行云流水般跳过了240，甚至超出了横杆还有十多米，意味着，她已经把重心提高到了25！
这下，不管曾德高能否在下一跳成功，获胜者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小乐赢啦！！！】
【不愧是我的新老婆】
【不是？你管这叫跳高？】
【你没事吧？本来就是节目组发神经安排这么不公平的比赛规则，小乐只是凭借自己的机智正大光明赢得比赛，有啥好杠的？】
【而且撑杆跳不比跳高简单啊，键盘侠们滚粗！】
【曾神居然被淘汰了，属实是没有想到】
乐一秒一个鲤鱼打挺，刚一起身，曾德高又是满脸笑意地走上前来。明明他输了，眼睛里也满是无法忽视的失落，但他还是强撑着向她祝贺。
“小乐，恭喜你，我回去后也会一直支持你的。”他的笑容如夏季凉风般清爽。
但她没回应，而是转身面向工作人员，突然指着半空中的直播室屏幕，说：“可以把这个关了吗？”
所有人又是一愣。
【她打算关直播了？】
【不是？她什么意思？曾神不是还有试跳机会吗？】
【这操作属实迷惑，给爷看笑了】
【em虽然她的确是赢了，但感觉有点下头】
【之前果然就是在装吧，你白莲还是你白莲】
【小乐可能有急事叭】
工作人员面露为难，什么时候关直播也不是他们说了算，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曾德高倒不认为她高傲，只是疑惑地问：“小乐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急事？你可以先走的。”
乐一秒语气迷茫：“只是想让节目组把聊天框关了，不行吗？”
这话让所有人又是一愣：原来是自己误解了。
【能不能说清楚】
【都是被那些黑粉带节奏了，乌鱼子】
【只是关聊天窗口，不是关直播！】
工作人员也反应过来，随即面露歉意地表示可以关窗口。
其实基本上三分之二直播间的嘉宾都要求关闭窗口，因为大多嘉宾不喜欢直播互动模式，或是认为降低格调，或是怕网上言论影响自己发挥，因而这个要求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
当然观众还是可以继续在直播间交流。
聊天室关闭后，霎时感觉周围平和了许多。
风扬起额间的发丝，仰头一望，天空中不知何时浮现了红蓝色晚霞，如油画般绚烂。
曾德高下意识松了口气。
“两米四，才是你的最好成绩吧。”
他闻言，不可置信地垂眼望去，对上那双清泉般纯澈的璀璨星眸。
乐一秒弯起眼睛，徐徐说道：“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为你不是会孤注一掷的那类人，相反，你总是很细心地在微不足道的地方给予我帮助。所以，在我看来，你是一个温柔而强大的人。”
“所以当看见你方才的失误，我猜想，或许是环境影响了你的发挥，因而我要求关掉直播室，只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迎接下一次起跳。”
曾德高瞳孔一缩，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强颜欢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就是因为害怕失败才”他张着嘴，又及时紧闭上了。
可不经意转眼时，却见乐一秒正盈盈笑着，仿佛在侧耳倾听，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他深呼了一口气，空气中只有鸟雀啼鸣和风声摩挲的细微声音。
在这祥和平静的环境下，无形之中给了他勇气，敢于宣泄那从未对人诉说过的彷徨心事。
“其实”他眺望着晚霞，“我最好记录的确是两米四，但这件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因为我永远不能把最好的状态展现在众人面前。”
“或许是作为这一代天赋最高的运动员，有太多人都对我倾注了我无以回报的期待，师哥、师弟、教练、观众，不知何时，我竟然无法在比赛时正眼看他们。”
“久而久之，我变得害怕失败，这间接导致了，我永远不能在众人眼前跳出最好成绩。”
他转头，又笑着说：“今天是我第一次在观众面前挑战两米四，也是因为你鼓舞了我。回想起来，一开始劝你退赛的我，是多么自大狂妄。”
“可是，”他再次挪回视线，“即使面对的是直播间观众，看到的只是一堆发言文字，我还是不能当作视而不见，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无比在意。我还是不能突破自我”
“所以你看，这么在意别人想法的我，是不是很懦弱？”
他的尾音被风打散，逐渐消失。
乐一秒对着他微微一笑，也眺望着晚霞，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而是悠悠开口，像在讲述一个故事：
“迄今为止，人类文明诞生了不过万年，而太阳系，已经有50亿年，但宇宙的诞生，已足足有百亿多年。”
“可人的寿命，却只有百年。”她叹了口气。
曾德高沉默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跟随她，幻想出一片绚丽的银河。
“可是，组成人类身体的每一个原子，都在这个世界存在了几十亿年，其中最古老的氢原子，更是产生于130亿前的宇宙大爆炸。”
“这样一想，会不会觉得一切就微不足道了呢？”她说着，语气恢复平和，“我们都是由宇宙构成，又像尘埃般回归宇宙，但我们或许，在某一时刻，都共同存在于一个人身上。”
“这样一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变得亲切了呢？”
曾德高的目光从无边晚霞，转移到不远处的跳杆，细长的蓝色横杆静静地躺在托架上，岿然不动。
最后，他才将视线回到乐一秒身上。
“去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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