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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愧疚


戈壁那场戏拍完的后三天,基本结束了所有戏份,跟剧组的人一一拥抱告别,到时遇时突然缩手缩脚不敢伸手。

        笑容溢满整张脸,阮忻说:“再见啦!”

        时遇点点头,薄唇紧抿平淡无波的应了句好。

        阮忻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真挚的道:“我觉得沟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一定要说,大家那么忙,没有去猜测你要什么,我青春期的时候也不愿意跟我爸爸交流,现在想想当时还是特别难受的,还很压抑。”

        她说的认真,凉风习习的抚过来,时遇冷削的脸上没有半点触动,好半晌,扭捏的开口:“可以加个微信吗?”

        “好。”

        大概是在时遇身上看到了那年跟父亲想处的自己,撬不开嘴说不出心事,变得敏感又脆弱,但时遇跟她的不同点在于,他是男孩要坚强些。

        那时候的阮忻,满身的刺还总希望有个人来拥抱自己一下。

        阮忻基本功够,杨静让她没有通告的日子先回家待着。

        闲的时候还是老样子,三两好友,烧烤啤酒。

        老街接地气,小板凳板桌和不绝如缕的嘈杂声,阮忻觉得这顿饭气氛不对,一向损人的贺俞几乎没什么骚话,胡茬若隐若现,一张脸写着怠倦。

        但按理说贺俞是最爱干净的,什么时候都有那个精神气在,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么邋遢的。

        阮忻主动挑开话题:“那部《纵火》我拍完了,这几天都休息,你们俩有没有时间啊,咱们找时间出去兜一圈。”

        虞涵支起表情肌,笑得挺轻,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轻笑,淡淡道:“太忙了,哪儿有时间啊。”

        贺俞刚准备答,电话响起,比了个手势,阮忻和虞涵了然的点头。

        待贺俞落座,阮忻沉不住气了,愤愤道:“你们俩干嘛啊,有什么事就说啊,干嘛啊,跟我还有芥蒂是吧。”

        贺俞沉头,半垂着眼,漠然不语。虞涵潮了眼眶。

        阮忻立马软了语气,“怎么啦宝贝,怎么还哭了。”

        贺俞从裤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根衔在嘴里,手呈半喇叭状点燃。

        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几乎要陷到眼窝里,尖利明亮的眼球像是失了神,他起身,夜市昏黄的灯光把狼狈的身影拉得很大很长。

        情绪复杂的道了句你们说,就朝街角举步走去。

        虞涵平复了很久,“阮二,我跟家里闹掰了,我爸说跟我断绝父女关系。”

        阮忻愕然,不可置信的问:“为什么啊?”

        虞涵鼻头一酸,“他觉得贺俞没出息,他给我安排的相亲我一次都没去,觉得我不听话。”

        后面阮忻才知道,贺俞脱离了家里自己出来创业了,贺家一直以为贺俞是个摇钱的傀儡,有商业头脑能说会道。

        但倒霉鬼走了整个公司都不好过了,运营部和市场部一下变得六神无主,贺家老头子好几次请他回去,可贺俞不愿。

        在知道他要自己创业后,贺家持续性打压,创业到现在,靠着虞涵的贴补一直坚持到现在,公司有了起色,但贺氏一搅就连公司办公场所都没了。

        虞涵跟贺俞在一起的事情,虞家知道后大发雷霆,明着骂贺俞私生子又跟贺家闹掰了,以后就是废材。

        懂事听话的虞涵第一次驳了高高在上的父亲,恶狠狠的表情让整个虞家忘了这个女孩以前是什么样子。

        虞父当即怒火中烧,让虞涵滚。

        贺俞已经崩溃很多回了,可他不愿让虞涵看见,虞涵就这么坐在夜市哭了起来,这里处处纷闹,每个人都有故事,她只是心疼她的男孩。

        阮忻突然想到好多次深夜,虞涵打电话来哽哽咽咽的声音,她总说自己感冒了,但虞涵明白阮忻也不好过,她也敏感,你告诉她她就会比你还难过。

        昏昏沉沉的回到家,把自己关进浴室,雾气腾腾,一片氤氲中阮忻认真打量着自己那张脸。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需要你的每个瞬间,你都不在啊。

        心头一酸,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愧疚这种情绪太负面了,越哭越想得多,声势愈发浩大。

        赵汝通常这个点都没睡,怕阮昊加班回来没吃,安静侯在沙发上。

        浴室哭声传进耳畔,慌忙带急的起身,赶到浴室门前打着门柄,好几下始终打不开,小心翼翼又着急的问:“忻忻啊,你怎么啦,这大晚上的,你出来,有什么事跟汝姨讲,你先出来好不好。”

        阮忻不答,那种感觉太难受了,虞涵说她是小公主,她确确实实是他们的小公主,不谙世事,任性又伤人。

        可无论什么时候,虞涵都是那句:“没关系。”,贺俞更是直接上嘴:“哭屁啊,只要老子还活着,这辈子他们都别想打倒我。”

        直至现在,她还是个只会偷偷哭的胆小鬼,永远长不大,看不清自己爱不好别人。

        老年人睡眠质量不佳,听到外边的动静起了身,见赵汝趴在浴室门前,一脸担忧的样子。

        两步赶了过去,又听到里头阮忻抽抽搭搭的声音,阮奶奶立马不淡定了。

        “宝啊,你咋了啊,有事跟奶奶说啊,这咋还哭上了呢,肚子饿不饿啊,奶奶给你煮那那麻辣烫吃好不好。”

        努力调整了心态,用力抹了掉眼角的泪珠,缓缓打开门,鼻头泛红,眼球猩红。

        “我没事,奶奶。”

        赵汝是个温和的,左右摇摆还是没有多问,持着阮老太的手,让老人家先回房休息。

        给坐在餐桌上的阮忻下了碗面条,小心的移到她眼前,温婉道:“忻忻吃点东西。”

        阮忻没动,赵汝接着道:“我嫁给你爸那年,你闹了好大一场脾气,当时你爸就说,姑娘还没长大,让我不要介意,你妈去世好多年了,我跟你爸在一起到现在第十个年头。你是好孩子,我知道你一点点在理解,我们人啊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崩溃中强大起来的,你看啊,我经历过最烂的日子,以后再难也不会比以前难了。遇到问题咱们就找办法解决。”

        阮忻耸了耸鼻子,红着眼眶声音微哑,声线小奶猫一样:“所以我们应该去找办法弥补是吗,最难过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赵汝欣慰笑笑:“对呀。”

        成长就是一步又一步的撞心墙,撞到龇牙咧嘴,撞到满身伤痕,我连疼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白天乐呵呵,晚上心空空,越是开心的人越是假装坚强,看窗外的灯火明灭,灯火阑珊处是这座城市最后的沉寂,那种愧疚感还是在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愧疚的是自己不仅没及时陪着他们身旁,甚至连心灵的慰藉都给不了,明明他们自己都不开心还得替自己难过。

        但她知道,这种情绪只是朽木枯株,百无一用。

        一整晚没睡,第二天一早阮忻扎起高马尾,换上运动装,沿着湖边跑,跑了半个小时,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

        靠在湖边石栏上,又低头扶住膝头。

        韩亦照常出来锻炼,不远处的阮忻被他一眼瞧见,只一个身影立马可以断定。

        快步跑到阮乍得一下大叫,阮忻吓的跟着他尾音叫。

        每次都是无聊的套路,但每次都能给阮忻吓得掉魂,阮忻气急攻心,扭头憋着气就走。

        韩亦没想到真能给她弄生气了,快步上前给人拽了回来。

        笑得痞气:“你生气了?”

        阮忻闷闷的点头,了当的说:“我要脱粉!!”

        韩亦杨眉,舔了舔牙龈,笑得轻浮又浪荡:“嘿你这人,怎么老拿脱粉威胁我,我缺你一个粉丝吗?”

        刚过七点,有阳光渐渐扒开云层偷偷泄出来,路边树叶沙沙作响,树影婆娑起舞,投射在地上的光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铜钱。

        阮忻:“那你为什么老招惹我,给你的粉丝留点好印象不可以吗?”

        韩亦一下被她这话哽住,惊奇的发觉自己竟然想不出怼回去的话。

        两人愣在原地,韩亦迎面来了辆自行车,快撞上阮忻时才叫唤:“诶诶诶,前面的人快让开。”

        千钧一发之际,韩亦手疾眼快捞过阮忻的腰,用力往旁边躲闪。

        阮忻身段瘦小,细腰盈盈一握,韩亦有种再用力就要掐断的感觉。

        两人踉踉跄跄的往边上倒,韩亦怕她磕着,紧紧护着,阮忻瞪大眼睛盯着韩亦。

        像是放了慢动作,阮忻腰上的触感沦浃肌髓,心脏跟着动作一下又一下的捯饬着,心跳暴风袭来嚣张的助力。

        脸红心跳的站稳,羞人答答的道谢。

        中年大叔停下车表情极其不耐,恶人先告状:“靠边站不知道啊?你们眼瞎啊?”

        大叔那话一出,阮忻立马变了脸色,回呛道:“人行道不知道啊?你古代来的?挺有道理是吧。”

        大叔吹鼻子瞪眼,哽了几秒钟,声音泼辣:“这路是你们家修的啊?还不让人走了,小姑娘家家这么厉害以后怎么嫁人。”

        阮忻刚想回怼,韩亦艴然不悦,挑了挑眉,突然一声闷笑,笑得挺贱,顶着臭脸盯着他,自知理亏,黑着脸嘴里阴阳怪气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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