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这天晚上，温暖早早写完作业就躺下了。明天得早起，今天不能睡太晚。
她刚合上眼，手机和她作对似的响了几声。温暖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点开看。
严非凡发来的消息。
严非凡：明天纪风生日，来给他过生日吧。
温暖：不去。
严非凡：这么果断，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温暖：没有。
严非凡：为什么呀，嫌人多？他不喜欢热闹，每年都是我陪他过生日。明天就咱们三个，我昨天打球崴腿了，想请你来帮忙布置一下。
温暖不是很想去，自李枫事件以后，她对参加聚会已经有心理阴影了。况且明天还有别的事。而且他跟纪风、严非凡都不是很熟。严非凡又发来一条信息。
严非凡：咱俩不是朋友吗？我给你拼少少砍3次价了，这点小忙都不帮？
温暖内心……
都怪拼少少。
严非凡：你来吧，你俩不是从小就认识吗。他那人你也知道，嘴损，没什么朋友。过生日嘛，热闹点儿好。
严非凡：你知道的吧，他现在自己住，没人管没人要的，可怜的很。遇到我之前，他都没过过生日。连生日蛋糕什么味儿，都不知道。
温暖：？太夸张了吧，我前两天还看见他吃蛋糕呢……
温暖：他为什么自己住，爸妈呢？
严非凡：离婚了呀，各自成家，没人管他。你不知道吗？你俩不是发小？假的？
温暖确实不知道。
她又仔细看了看严非凡发的内容。
自己住，可怜的很。
这不是在说她呢么！
温暖代入感有点强。
她想起之前，纪风给她买的蛋糕。一大袋子，好多种。好吃得很。
也该回赠他些什么吧。毕竟他们是发小。发小这个词不错。不过严格意义来说，他们不算发小吧，毕竟没有一起陪伴长大。温暖正想着，严非凡又发来一堆字。
严非凡：温暖你来吧，礼物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送给他就完事儿。请你体谅一个父亲对他傻大儿的关怀之心吧。这孩子没朋友，为父的，真的很担忧他的心理健康。你们从小就认识，你来也不尴尬，就当帮我的忙好吧。三次拼少少换一次生日聚会，成交？
温暖看着这一堆字乐了。回复道：他知道你是他父亲吗？
严非凡：知道，但不承认。小孩子，叛逆，可以理解。
温暖发了几个笑哭的表情。
严非凡：成交？
温暖犹豫着，好多天没理纪风了，突然又去给他过生日，会不会太精分。虽然纪风一直孜孜不倦的理着她。
严非凡：[大哭][大哭][大哭][大哭][大哭]你不能见死不救，我腿疼的不行了，你都不来帮忙，我可咋办。
……
行吧，去帮忙，最后一次，就当是还礼。
温暖回复严非凡：成交。礼物我自己准备。地址发我，明天见。
严非凡发来了地址，伴随一大波感谢表情包。
温暖熄灭手机，再次合上眼。
明天注定是特别的一天。
妈妈，你在那边的世界好吗？
你来我梦里吧，我们说说话。
第二天温暖起了个大早。她要先去南山陵园，再去找严非凡。今天是妈妈的忌日。往年温暖倒也不一定非得这一天去，只是今年比较特别，她想去看看。
走之前，她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了她最好看的衣服，对着镜子理好头发。满意之后，才出了门。
纪风今天也起的早，他要出门。他没怎么收拾，随便穿了身平时的衣服，就出门了。路过花店时，他想了想，随手买了束花。然后坐公交往目的地去。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蓝天如洗。
街道上人很少。进入深秋以后，树叶基本都黄了。路边环卫大爷正扫着落叶。偶尔刮起一阵小风，刚扫好的落叶，又被吹散。旁边一只白猫扑着被吹起的落叶，不远处的两只狗追逐着嬉戏。
纪风坐在车窗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沿途的风景。
今天是他的生日，天气这么好，算是老天给他的礼物吧。
他从来不过生日。
虽然这两年严非凡，每回都准点给他祝福，也送他礼物。
但他依然不过生日。
没什么可过的，如果可以选择，他并不想来这个世界。
终点站到了，南山陵园。
纪风下了车。今天他是来给爷爷扫墓的。
两年前，爷爷去世。去世前，曾给纪风过过一次生日。
那是纪风活到现在，唯一一次过得还算认真的生日。
爷爷大概是为了给他惊喜，没提前告诉他。生日当天，他放学回来，爷爷突然给他煮了长寿面，又拿出一个生日蛋糕。接着还唱了生日快乐歌。
尴尬的唱腔，搞笑的表情，难吃的蛋糕。
纪风当时有些无措，有些尴尬。他没过过生日，但第一次被人惦记着，他有些开心。
自那以后，他对过生日有了期待。可惜，还没到他下一个生日，爷爷就病死了。
人生的每一个巨变，都是在平凡的某一天。
走到墓前，纪风放下手中的白菊，起身静静看着墓碑。
他和爷爷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他从小和爸爸待在国外，初二才被送回来。和爷爷也就住了不到一年。
那一年里，爷爷倒是对他很好。但他那时候叛逆，对谁都冷着一张脸，爷爷也不例外。
他压根没把爷爷当亲人。但爷爷不介意，经常对他笑，说他还小，会长大的。
他确实长大了，可爷爷没看到。
去年扫墓，纪风也送了爷爷白菊。今年也是。不过他并不知道，爷爷喜不喜欢白菊。
纪风望着墓碑，张嘴无声地说着，“爷爷，我又长大一岁。”
他站了一会儿，返身准备回去。没走几步，看见不远处一块碑前，站着个女生。背影看着像温暖。纪风想起温暖的妈妈去世了。
忌日是今天？
他本想走过去，打个招呼。但还没走到温暖身前，就看见温暖肩膀有些颤抖。知她正伤心，纪风放慢脚步，没有继续向前。这种事，外人无法感同身受，还是不打扰了。
他轻轻抬脚，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却见温暖向前一步，抚摸着墓碑。随着手指下移，她慢慢蹲下，最后直接躺在了碑前，婴儿般蜷缩着身体。
风声呼啸，裹着微不可闻的啜泣声，穿过纪风耳边。
纪风微微呼气，抬起的脚缓缓落下。他静静地看着温暖，默然陪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温暖才渐渐起身。她先是坐在碑前，呆呆地望着。继而说了一句，‘我不怕，我会活下去’，说完后，她站起来，擦了擦眼泪，离开了。
纪风见温暖离开，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出了陵园，纪风正要追上去。只见温暖接了个电话，不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温暖神色渐渐恢复如常。纪风看得入神，等反应过来时，温暖已经挂了电话，坐上公交走了。
温暖下了公交，来到一家饭店。
严非凡早就在包间里等着了。
温暖一进门，就看见严非凡正吃着一盘拍黄瓜，身边放了一个巨大的丑粉熊。
“来这么早啊，纪风来了吗？”温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刚给他打电话了，死玩意儿，死活不来，我说有巨大惊喜，他才勉勉强强答应来”，严非凡说完又吃了几口拍黄瓜，“这家拍黄瓜真不错，这盘我先吃了，你们待会儿再点，你可以先吃那个花生米。”
温暖笑着摇头，她看了看严非凡身边的大丑粉熊。
这就是给纪风的巨大惊喜？
嗯……希望，他们友谊长存吧。
严非凡扫荡完一盘拍黄瓜，和一盘花生米后，纪风推门进来了。
纪风一进门，就看见严非凡身边放着个大丑熊。
“这就是巨大惊喜？”纪风一脸嫌弃。
严非凡笑着咳嗽了一声，“算是吧”，接着他看了眼温暖，然后给纪风使眼色。
纪风这才注意到桌子最里边，还坐着个人。
纪风看见温暖后，和严非凡对视一眼，心说这还差不多。
严非凡接过纪风的眼神，挑了下眉，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纪风笑了笑，拉过椅子坐下。
严非凡吆喝着服务员，说人齐了，上菜。
“只有我们三个人吗？”温暖问，她以为严非凡昨天瞎说的。
“三个都够多了，他那人缘，叫别人，人也不来。除非叫女生，女生他又嫌烦。难伺候着呢。”严非凡吐槽。
“他人缘不是挺好的吗？”温暖移过视线，看向纪风。
“人缘好，但没什么真朋友，不冲突。”纪风说。
温暖眨眨眼。
没人能走进心里是吗。
菜上来了。严非凡迅速开吃，并招呼温暖，让她放开吃。温暖笑笑，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这家饭店不大，但饭菜不错。三个人边吃边聊，气氛欢乐。严非凡说着他们班各种乐事，温暖吃两口就要笑。
“都怪你，上次为了帮温暖，毁我名声”，严非凡说，“现在田静见着我就乐，我要是跟她表白，她肯定不相信我喜欢女的了。”
“拉倒吧，你要是被拒绝了，还怪我？”纪风说。
“为了帮我？什么时候。”温暖懵。
“就之前，他说他喜欢我，傻逼一样，全校都知道了”，严非凡指着纪风，又看向温暖说，“那时候你们班主任，不是怀疑你俩早恋吗，这傻逼为了掩护你，就把我豁出去了”。
“行了行了，吃你的花生米吧。”纪风打断严非凡。
温暖看了眼纪风，纪风笑了下没说话。温暖低头继续默默扒饭。
吃的差不多了，严非凡突然说自己有急事，要先走。临走时，他还不忘安顿温暖，“生日蛋糕我就不吃了，温暖你吃两份儿，替我吃。”接着他把大粉熊扔给纪风，又把纪风拉到一边和他悄悄说，“我打听过了，今天也是温暖的生日，你俩够有缘的啊。”
纪风诧异，没想到今天会是温暖生日，他之前问过，没问出来。他顿觉严非凡有两下，竟然能搞到这么重要的情报。
严非凡继续说，“大哥对你好吧，看看，礼物都提前帮你买好了。”说着他指了指大粉熊，“看见那上面的字了吗，多么完美。”
纪风看过去，发现粉熊上面绣了一行‘iloveyou’，纪风无语，真够丑的。
“天时地利，就差人和了。”严非凡拍了拍纪风肩膀，“哥们儿先撤，给你俩腾地方，蛋糕待会儿就推进来了，上面写了‘温暖生日快乐’，惊喜只能帮你准备到这了，剩下的靠你了。”严非凡说完，在空气中做了个抖披风的假动作，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纪风笑着送走严非凡，心想确实是惊喜。严非凡长大了，终于有用了。
温暖见严非凡走了，正打算把礼物交给纪风后，她也走。她和纪风单独呆在这儿，怪别扭的。
这时蛋糕推进来了。
“吃蛋糕吧，严非凡买的，应该不好吃，你做好心理准备。”纪风看着温暖，笑得很开心。
温暖忽然不忍心就这么走了。
蛋糕还没吃呢。吃完再走，不差这一会儿。
纪风走到门口，推着蛋糕笑着和温暖说，“你好几天没理我了，我以为你以后都不理我了，没想到你会来。”
蛋糕在桌边停下，纪风突然说，“我知道了，你之前是故意不理我，为了给我惊喜，因为你要来给我过生日。”
“……并不是，我就是单纯不想理你。”温暖如实说，“来帮你过生日，是为了帮严非凡的忙，他说他腿疼，让我来帮忙布置，他之前也帮过我，所以……”
“好了，知道了。”纪风打断温暖。
温暖心跳顿了一下。纪风好像有点不开心。
纪风收起心里的失望。他的嘴角再次扬起，喊着温暖快过来许愿。
“不是该你许愿吗？”温暖说，接着她低头忽然看见蛋糕上面写着‘纪风、温暖生日快乐’，温暖懵了。接着只听纪风说：“生日快乐，暖暖。”
温暖惊讶，抬头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想知道就会知道”，纪风笑着说，“许愿吧”。
温暖很久不过生日了。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许愿。
这生日太突然，有点太突然。
纪风见温暖呆站着，便问，“你是不是很久不过生日了？”
温暖抬眼看他，“你怎么又知道？”
“今天是你妈妈忌日吧，我刚才在南山陵园看到你了。”
“你怎么会去陵园？”
“看我爷爷，想他了。”顿了下，纪风又说，“许愿吧，新岁来临，悲伤已经过去，吃完这个蛋糕，我们就新生了。”纪风说完开始点蜡烛。蜡烛只有两个，一个‘1’，一个‘8’。
温暖还在惊讶中没缓过来。她看着蛋糕，看着烛光，看着纪风，眼眶不觉湿润。她感受着蜡烛的微热，热度穿过身体，暖进了心窝。眼泪即将滴落的瞬间，温暖闭眼双手合十。闭眼前，她说了句，“生日快乐，纪风。”
纪风笑着闭上眼，也开始许愿。
睁开眼后，纪风问温暖，“你许的什么愿望？”
“希望我能考上b大。”温暖说。
“啊，说出来就不灵了。”温暖后知后觉。
“灵的”，纪风笑，“切蛋糕吧”。
“那你许的什么？”
纪风看了眼温暖，然后开口，“希望温暖一生幸福。”
温暖切蛋糕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切。
这时纪风拿出一条项链，递到温暖眼前，“礼物。”
温暖接过礼物，“谢谢。”
八岁后，她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她有些恍惚。
黑色皮绳，吊坠是个看起来比较有设计感的空心大太阳。
“款式还挺别致的。”温暖看着项链，款式简洁，做工精致，材料看起来很贵重。
“几年前在巴黎买的，当时买的时候就想着，有一天能送给你就好了”，纪风坐在椅子上，托腮看着温暖说，“没想到愿望实现了”。
“巴黎？”
“我之前一直和我爸住，跟着他满世界跑。”纪风说。
“那你现在怎么自己住？”温暖脱口问。
“你怎么知道我自己住？”纪风看着温暖，“我还以为你对我完全不关心呢。”
确实不关心……
“昨天严非凡无意中提起来的。”温暖递给纪风一块蛋糕。
纪风接过蛋糕，笑说，“严非凡为了叫你来帮我过生日，肯定把我说的特别惨。”
“还好，一般惨吧，他说你没吃过生日蛋糕。”
纪风笑了，吃了口蛋糕，“初二的时候，我爸不要我了，就把我扔给爷爷了。后来爷爷死了，就自己住了。”
温暖想起严非凡说的话，不再细问。她吃着蛋糕，接着说，“没人照顾你，你怎么生活呀，你有钱吗？”
“你怎么生活，我就怎么生活”，纪风说，“回来之前，我爸给了一笔钱，现在还剩点儿”。
“你需要兼职吗？”温暖问。
“你还需要兼职？”纪风惊讶，“没钱吃饭吗？”
“那看来你还不需要兼职，那还好。”温暖说。
“你没钱吃饭，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给你。”纪风说，“我不是说过，我会帮你吗。”
“不用了，我有的，还没到要人接济的份儿上。”温暖低声说着。
纪风听温暖如此说，忽觉自己刚才的话不妥。他放下蛋糕，又重新措辞说，“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先借给你，你以后有了再还”。为了缓和气氛，他又开玩笑地说，“或者以后以身相许也行啊”。
温暖本来没当回事儿，只当两人随口聊天。此刻听到这句话，她忽然上头。她放下蛋糕，蹭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她瞪着纪风，“所以你之前说帮我，是图这个？”
纪风见温暖像是生气了，他顿觉失言，忙解释，“不是不是，我瞎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暖暖。”
他站起来看着温暖认真说，“对不起，我胡乱说的，我没有那种意思。”
“你闭嘴”，温暖烦躁，不想再听纪风说话，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扔给纪风，“生日礼物，扯平了。以后别再理我了，我不想和你有交集。”
纪风愣了，他见温暖要走，他伸手拉她，却一把抓了个空。
临出门时，温暖回头看了纪风一眼。他似乎眼中有泪。温暖心里有01秒钟，闪过一丝不忍。但01秒，太过短暂。温暖没察觉到。
她飞奔着头也不回地走出饭店，留下纪风懵在原地。
纪风呆坐在包间里，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那句‘我不想和你有交集’。
他拼命靠近，对方却不想和自己有交集。
他看着剩了大半的蛋糕。蜡烛已经烧完了，彩色的蜡，糊在蛋糕上，一片狼藉。
她可能是真的不喜欢他。
今天也不过是严非凡硬拉来的。
他早该知道了，她一直冷淡。
十八岁的生日，突然就过完了。
果然，人生的每一天都是无趣的。
纪风望着温暖没吃完的蛋糕出神。
他怎么老是说错话。平时不这样啊，怎么一和温暖说话，就不过脑子了呢。
怎么老是惹她生气……
纪风想起温暖留下的本子。他拿过本子，随手翻开，考虑着要不要丢掉。毕竟人家不想和他有交集。结果他刚翻开第一页，便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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