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早晨吃饭的时候，陆庭知到底是没忍住，一手抓着勺子，一手捏着一根奶香小油条看着他，“你回去，会挨打吗？”
正喝豆浆的江宴安冷不丁听见这句话呛了一下，赶紧抽了张纸捂在嘴上咳嗽了几声，“谁跟你说的？”
陆庭知看着他，“你不是说要被批斗吗？”
“我们家都是文明人，不搞暴力压制那一套。”这话说的江宴安自己都不信。
江家的祖训是出了名的苛刻严厉，执行家法的又是他那个最不会手下留情亲爷爷。
江宴安从小就在家族里一众孩子里格外出众，并不是多聪明多优秀的出众，江家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者。他从小就格外叛逆，离经叛道的事没少做，家法没少挨，但他总是‘屡教不改’，给老爷子气的戒尺都打折好几根。
不过，即便如此，依然不妨碍老爷子对他的喜爱，不然也不会把偌大的家族交给江宴安打理。
陆庭知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不会被打吗？”
“真的。”江宴安剥了个鸡蛋放他面前的餐盘里，“下了班别着急走，我去接你。”
“我自己也可以。”陆庭知看着盘子里鸡蛋，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吃鸡蛋。”
“不行，每天至少一个鸡蛋。”
“不想吃。”陆庭知用手背把盘子推到他面前，“你剥的，你吃。”
江宴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不喜欢水煮蛋，还是说所有鸡蛋做成的食物都不吃？”
“只是水煮蛋。”
“还有别的不吃的东西吗？”
“茄子，没了。”
江宴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陆庭知看他一眼，想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怕自己自作多情，也怕自己是明知故问。
吃过早餐，陆庭知被司机送去了公司，简书宁开车送江宴安回老宅。
江宴安坐在后车座，完全是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情，简书宁瞄了一眼后视镜，心头五味杂陈的。
这位俨然已经把这次的老宅批斗当做旅游散心了，完全没把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家法放在心上。
车开上平坦蜿蜒的山路，一边是矗立的裸／露山体，一边是枯枝缠绕的峭壁，初冬时节一片萧瑟。
绕过几道弯，又开过一段开阔的坡地，一座古色古香的三跨院出现在视野里。
老宅翻新过几次，整体结构基本上保留住了祖上传下来的模样，室内外的装修逐渐偏向现代化的别墅田园风。这里平时除了江宴安的爷爷奶奶和他四叔一家住在老宅，其他人基本都搬出去了，也就逢年过节或者有事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
就比如今天。
屋子里开着暖气，江宴安一进门就脱了外面厚重的衣服，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规规矩矩的站在客厅中央，面前坐着他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已是耄耋之年，但身体硬朗，眼神清明，眉宇间透着一股精气神，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贵气。
他爸还在国外度假，没能赶回来，剩下的三个叔叔还有两个姑姑以及他们各自的家人依次排列坐在两边，神色各异。
江宴安冷哼一声，这人来的可真是够齐的。
江家立家，也信奉立长不立幼那一套，江宴安他爸作为他们那一辈里的老大，自然接手整个江家，而江宴安不仅是独生子，在他们这一辈人里也排行老大，于是老大家接连两代人都掌管江家，自然有人心里不服气的。
但在江老爷子和家规祖训面前，没人敢放肆。
只不过盯着江宴安的眼睛就多了，巴不得逮着他犯错，好把他拉下台。
“爷爷奶奶，您二老的身子骨看着又硬朗不少啊，上次让人拿过来的燕窝喝着还行吧？我一会儿再让人送点过来？”江宴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往那一站，不笑的时候身上的压迫感足以强烈到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这一开口，竟然听见有人松了口气。
江老爷子头疼的看着大孙子，“少嬉皮笑脸的！我问你，那个陆什么的，你跟他怎么回事？”
“他叫陆庭知。”江宴安提醒道。
“我管他叫什么！我问你跟他怎么回事！”老爷子显然被这事儿气的不轻，哐哐的拍着桌子，众人好不容易才感觉空气充足了点，老爷子一发火，空气再次变得稀薄，所有人都放轻呼吸，生怕动静大了，炮火就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您不都知道了吗。”他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全家上下几十口人，敢这么跟老爷子说话的也就只有江宴安了。
“谁允许的！”江老爷子气的端起茶杯砸在了他身上，热腾腾的茶水洒湿了江宴安胸前的衣服，“跟一个男人结婚，你要不要脸啊！”
江宴安猛然抬头，紧紧盯着江老爷子，“我不觉得这是件不要脸的事，既然我们俩能领到结婚证，就说明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哗众取宠的闹剧，是你们顽固不堪的老旧思想不能接受，并不是我们有什么错！”
“你们没有错？你今早看公司的股票了吗？股价已经快降到历史最低了，要是再降下去，股市崩盘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这不用您管，我有办法。”江宴安偏过头，表情紧绷。
“我不用管？我要是不管，你能闹翻天！”老爷子说一句话就要拍几下桌子，“都是你爸惯出来的！”
“爷爷，您说我归说我，扯我爸身上干什么？”江宴安不满道。
“你跟你爸一个德行！从小都不让人省心，长大了也一样闹心！”
“……那也是您生的。”江宴安小声嘀咕着。
“说什么呢！大声点！”
“没什么。”
江老爷子也懒得跟他计较，“我不跟你说那么多，回去，回去赶紧让那小孩儿离开，我江家丢不起那个人！”
“不可能。”
“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几遍都一样！这辈子谁都别想让我放开他！”
“反了你了！”江老爷子气的直哆嗦，“江序唐，把戒尺拿过来！”
“啊，好。”江序唐看了江宴安一眼，眼里尽是幸灾乐祸。
小人得志！江宴安暗嗤一声。
“你真要打啊！”江老太太抓着他的胳膊，秀气好看的柳叶眉都拧在了一起，“宴安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打的还少吗？他哪次屈服过？”
“江桐！江晴！”老爷子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两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厉声道，“跟你们奶奶回房间。”
突然被点名的两个小姑娘吓得一激灵，赶紧小跑到江老太太身边，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边。
江桐小声说，“奶奶，咱们先回房间吧。”
江老太太显然也被气着了，“凭什么让我走！我不走！”
江宴安刚想开口劝一下，江序唐已经屁颠屁颠的送了戒尺过来，他爷爷轮着戒尺就抽在了他腿上，尖锐的顿痛顺着神经爬遍全身，他还没缓过来劲儿，第二下就跟着落在了同样的位置。
“嗯！”他闷哼一声，膝盖一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我最后问你一遍，能不能分开！”
“不能！”江宴安跪的笔直，戒尺落在身上的啪/啪声听的人肉疼。
江桐和江晴两个小姑娘吓得闭上了眼睛。
江老太太拧眉看着，几次要冲上去，但江桐和江晴怕爷爷误伤了她，一边一个的拦着她。
二十多戒尺下去，江宴安感觉后背一片黏腻，他已经疼得快要神经麻/痹了，豆大的汗珠顺着发鬓滴落，他疼得嘴唇都在哆嗦，但仍然跪的直挺，好像弯一下腰就是他妥协认输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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