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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狂风骤雨


我们牵着手慢慢走着,到了我家的房门口,两人偎依站在房门前面。

        老村依山而建,我家的房子建在村庄的最高处,站在房门前面的地坪上,前面可以看到整个村庄,后面可以看到远处巍峨耸立的群山。

        乡村的夜晚是神秘的,也是美丽的,月亮安详的悬挂在空中,衬托出了群山的轮廓,也照亮了村庄的屋脊。

        月朗星疏,我们静静地站着,月光如水倾泻在身上,是一种描述不出来的清凉和轻柔,四周十分寂静,只有虫子躲在草丛里面卖力演奏。

        夜风微微地吹着,撩动了本来宁静的心灵,我抬头望向杨河,他也低头看着我,两个人的眼光一相遇,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杨河身材高大,立在夜色里,赶走一切黑暗和荒凉,依偎在他广阔的胸膛里,夜风吹动了背后的两棵苦楝树,送来丝丝醉人的芬芳,将我灌醉在月光里,仿佛永远都不愿意醒来。

        时间悄悄流逝,不觉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到了必须要休息的时间,我柔声问杨河:“你冲凉了吗?”

        “冲凉了才开摩托车过来的,你还没有冲凉吗?”

        “还没,这几天要照顾公公,都是回来才冲凉,那我先去冲凉。”

        “这么夜了,你去哪里冲凉?”

        我羞红了脸说房间隔壁那间破房子就是冲凉房,回去房间拿起桌子上的手电筒要去冲凉。

        杨河忍不住好奇,跟在后面看着,我扶着冲凉房的木板门笑着说:“你不准过来,老村的木头门缝隙很大的。”

        杨河抓了抓头发,傻乎乎地笑着转身回去房间。

        冲凉房里的电灯也是灭的,瓦片屋顶遮住了月光,里面黑乎乎的,我把手电筒放在地上照着,从水缸里舀了一桶水,脱了衣服开始冲凉。

        昨天晚上刚刚洗过头发,我打算明天再洗,淋湿了身体就涂了沐浴液搓出泡沫。

        夜深了,洗冻水有点凉,杨河突然站在门口问:“芳芳,这么晚了,你冲凉为什么不要热水?”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摔到地上,蹲在地上抱着塑料桶说:“这个天气用不着热水,而且这里哪里有热水?你是不是站在外面偷看?”

        “没有,”杨河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凉,所以过来问一声你。”

        “我不用热水,你不要站在外面。”

        “好的,那我去房间坐着等你。”

        我听脚步声确定杨河确实是走过去了,把桶里剩下的水全部淋到身上,又舀了一桶水再冲洗一遍。

        擦干身体,穿好衣服,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水桶里留明天再洗,我走回房间,看到杨河靠着床坐在塑料凳子上,抬着头,笑着一张脸看我,想到刚刚自己的窘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把手电筒放回桌子,在杨河旁边塑料凳子上坐下来,杨河说:“我刚才检查过了,房子的电线短路,电表烧了,除非重新安装电表,不然修理不好了。”

        “没事,修不好就修不好,反正我已经习惯点蜡烛了。”

        “夜了洗冻水太凉,刚刚一急忙就跑过去问你了。”

        “也不会。”我说,一张脸羞得红红的。

        杨河伸手握住我的手,我们十指紧扣,握得紧紧的。

        “谢谢你帮我公公的身体做清洁,其他累点脏点的活我都能做,就是受不了公公整个房间里面的味道,现在终于好了,可以自由呼吸了。”

        “这有什么啊?每个人都会老的。”

        是啊,每个人都会老的,等到我们老了的时候会是怎么样?我忍不住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听到角落里面的蟋蟀,曲儿曲儿叫不停。

        杨河在打瞌睡了,两个手肘撑在床沿上,倾斜着身躯坐在塑料小板凳上伸长双腿,头往下用力一点又抬起来,张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到我,裂开嘴唇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笑笑。

        “杨河,你连续两天两夜不睡觉了,到床上躺着睡吧,累坏了怎么办?我白天大把时间睡觉,晚上随便睡下就可以。”

        “好吧,真的有点扛不住了。”杨河说,听话脱了皮鞋,和衣躺到床上,刚刚伸开四肢就睡沉了。

        夜色阑珊,我安静地坐着,听着野外无名虫子在阵阵叫唤,感受到空气里充满了一种祥静的氛围,仿佛是一种生命和灵魂的气息,我轻轻地把一根蜡烛拿到床头,透过烛光偷偷地观察着睡梦中的杨河,他的眉毛黑黑的,像剑一样微微上扬,鼻子很大,鼻梁坚挺又饱满,微微反着烛光,胡子剃得很干净,脸庞轮廓特别迷人,皮肤有点粗,黑里透着红,显露出一种风吹日晒的坚韧,但是他的嘴唇软软的,特别好玩,拔条头发扫两扫就抿动一下,有时候还伸出舌头舔一舔,每次看到他舔嘴唇我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扑头在床上也睡着了,直到黎明的到来。

        日子过去了几天,那天下午,乌云把天空压得低低的,周围一片漆黑,大风把木板门刮过来刮过去,大力碰撞着发出砰砰砰响,蜡烛放到角落用东西挡着风,依旧被完全吹灭,我只好亮着手电筒站起来走去关门,突然间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倾泻下来。

        我吓得脸都青了,只有在乡下,在简陋的农村里我们才更加能够感受的大自然的可怕威力,闪电倏然亮彻天空又黑灭,巨大的雷声就像是在耳边炸响一样。

        我想,雨这么大风这么狂,杨河不会再来吧,开摩托车多么危险,希望他不要来吧,虽然我只是一个女子,但是暴风骤雨的天气谁没有见过啊?

        到了五六点钟,天已经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在南方的夏天,这是多么不正常的景象。

        我战战兢兢地在屋里坐着,又忍不住站起来去打开门,这么恶劣的天气,我希望杨河不要来,但是又是多么渴望他能够到来啊!

        噼啪!一团闪电突然在前面的苦楝树头顶上面炸开,雷电大雨狂风扑面而来,差点将我掀翻去,一道道浑浊的黄泥水夹带着沙子和落叶从高处冲下来。

        我被吓到了,忍不住哭泣起来,总是认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子,从来不屑那些嗲声嗲气的女孩,但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崩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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