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边州一

从渭城往西，一路上穿过洪州、丰城，便到了边州，江孤鸿的靖西军此时还在边州西北的北鼠地界。

        花在路上的时间很久但却并不无聊，一路上成平看着车外的风景变化，从一望无际的平原到山包起伏的丘陵，从郁郁葱葱的满是绿色的村落到风沙四起中伫立的营帐。

        车队到了玉城的时候，成平带着景秋景霜一行人短暂的停留了一个时辰，边境的疫情不等人，玉城是成平第一次来，这里便是边州之变的事发地，阿风和江孤鸿的亲眷都死在这片土地，还有那些无辜的将士的妻儿母亲。

        如今的玉城相比三年前要热闹许多，靖西军把蛮人打到了沙鼠那边，百姓再也不担心会有蛮人来犯，随之而来的便是百姓回迁，当然还有一些胆大的商人开始往边州走动，玉城的白玉、边城的铁器，因着十多年的停滞，如今可谓有市无价，很多商人趋之若鹜来到边州，也日渐带起了边州的繁华。

        成平在城中的江候双府前简单的祭拜了一下，虽然如今这边土地已经是江孤鸿的地盘，但是侯府却并没有修复，依然还是曾经的模样，斑驳的墙壁与掉落的门楼不复昔日的盛景，却包含着记忆与风霜。

        成平与陈岚特地空出时间拜访了玉城的淼安堂，玉城重建一直在进行，城中的淼安堂相比其他地方要破旧很多，但堂中的师父却是周伯精挑细选的。

        陈岚把疫闻录和自己誊写的疫病手札交予堂主，交代过些时日会有辰州的药材送到，都是些常见疫病药材，并请堂主务必重视上门求药的风寒风热病患，又交代了些处理疫病的事项才离开。

        车队行至边城的时候，即使闹腾如景霜也沉默了下来，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景字辈中有些人都来自边城，如今城内城外都被清扫过，那些往日让人心惊的百里尸骸已经不见了，边城相比玉城还在慢慢的恢复中，时而可以看见田间时有劳作的农民。

        “边城和玉城如今都有驻守的士兵以种养兵，粮草一部分来自西宁和岐州，剩下一部分自给自足。”景秋看着成平盯着一个劳作的士兵一直看，解释道。

        “怪不得，自给自足总是有条退路，不过边州的土地不似中原肥沃，想来要想完全的倚靠边州还是不能。”成平说。

        “不错，边州一季的收成满打满算也只够靖西军三个月的口粮。”景秋说着。

        “边州将士也是受苦了。”成平看着远处不断靠近的城池说道。

        “师父，我想在边城停留一天。“成平看着城门口有些运送辎重的士兵在出城。

        ”边城与前线太密切了，人员来往频繁，靖西军里面已经有病人，边城有患者的几率就很大了，边城没有淼安堂，据我所知连个像样的诊堂都没有，总得提前做些准备。”成平说道。

        陈岚思忖道“好，我们在这里停一天，进城看看情况，就算没有诊堂也得和军中的随行大夫说一声。这次带来的药材充足，也得在边城留下一批以备不时之需。”陈岚捋着胡子点头说道。

        “景秋，”成平点头后，便喊车外的景秋。

        “阿姐，怎么了。”景秋骑着马靠近马车，身后的景霜也快速的上前看着成平。

        “我们要在边城停留一天，看看城里的情况，做些准备。”成平看着低着头往自己这边看的景霜，笑了笑说道。

        “好，我去安排。”景秋听完说道，然后骑着马离开马车安排去了。

        “霜儿，累不累啊。”景秋离开后景霜便骑着马靠近马车，成平问。

        “不累。”景霜孩子气的笑着，开心的说道。

        “真乖。”成平本想摸摸他的头，无奈马比车高自己够不着，只能对着景霜笑笑回应。

        边城此时守城的是景夏与章洄将军，原本回防的荣庆因为对处理城内疫病不熟悉，便去了前线换了处理过运城疫病的景夏回来。

        成平看见景夏便安心不少，又在景夏的引荐下拜见了章洄将军，景夏跟着在运城的时候帮了不少忙，有经验，发生意外也不至于惊慌。

        可即使如此，成平还是耐心的交代着如何处理风寒风热患者，只是军中大夫都被叫到了前线，此时偌大的边城竟无一个可以看病的大夫。

        “师父，你留在边城吧。”晚饭前，成平才放了看病的人走，便对陈岚先生说道。

        “师父，这边城太大也太重要了，是前线的粮仓、休息地，也是士兵的换防地，军中同吃同睡若是出了疫病，整个边州便危在旦夕，”成平都看出来的情况，陈岚怎会不知。

        城中下午查看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士兵得了风寒，如今被单独安置在临时诊堂。可前线如此危险自己怎敢放任成平一个人前去。

        “师父，刚刚和章洄将军问了一下，如今蛮族因着疫情，战事暂时起不来，目前有六成的士兵都驻守在边城，这个数字太大了，必须得有大夫在这里看着，前线目前病人不多，松清也在那边，我带着景秋景霜过去倒也能应付。”成平看着城内的营火继续说着。

        “万一前线的疫情守不住，这些士兵最后的归宿只能是边城，师父。”成平转过头对着陈岚深深的说道。

        江孤鸿把这些士兵带上前线，最后就算是疫病也要埋在故土，这份担子太重了。

        “师父。”成平拖着嗓子唤了一声。

        “明日一早你便去往前线，边城一切有我，蛮人都破不了的城门，我断不会让疫病破了。”陈岚回道。

        “师父。”成平放下一口气看着陈岚笑了出来，然后顺着陈岚的目光看着远处的天空。

        “十五年前我也来过边城，那时的边城和如今一点都不一样，夜晚的时候，城中的街道上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百姓和商贩，“陈岚看着远处陷入了回忆，回忆中有至交好友，他们曾在闹市中高谈阔论好不快活。

        ”城中的酒楼傍晚的时候就客满了，那时城南的望东楼有全边城最好的烈酒，望东望东望故土，如今这城池破败重建，不复往日盛景。”物非昨人远走，空留声长叹。

        “一切都在慢慢的恢复，总有一日会回到昨日繁华的，师父。”眼前营火交映着灯火，点点若夜空繁星，这便是边州的未来。

        “两年前，江孤鸿引秦王围剿的士兵与蛮人的队伍在此交战，原本是要杀靖西军的盛都精锐，最后直面蛮人时，并没有选择撤退等待靖西军，而是选择奋勇杀敌甚至比靖西军杀得还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陈岚想起来说道。

        ”盛都的军队在边城外，一路所见百姓亡骨如山如海，十年啊，尸骨都还在，一个个的都看红了眼，一群盛都养的精细队伍，个个都是少年意气从没有看过如此多的骸骨，与靖西军前后夹击全灭蛮人队伍，最后在城外的尸堆处不知谁点的一把火，尸骨连着树木落叶一同把蛮人烧了个干净，”

        “据说那天过后，曾经边城遍地的白骨都消失了，曾经哀泣十年的士兵百姓被盛都来的士兵带走了，最后留下的无将的士兵有的归顺了靖西军，一辈子留在边城，剩下的也没有回盛都而是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回了哪里。”

        “所以，平儿，边城乃至整个西疆，都得守住，起码不能在我们的手里丢了。”陈岚说道。

        “嗯。”成平点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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