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离开

三日后，难得迎来了一个晴朗天气，成平早早地起来开始打扫卫生，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动作，嘴里哼着不知是哪里的小曲儿，把屋子里熬了一夜刚刚躺下的松清扰醒了，他也没有生气索性起身坐在窗边看着院外的姑娘干活。

        渭城之行中松清查到了很多细节，宋景他们并不关心她的过往，他们关心的只有她的过去是否与边州旧事有联系，若是干净则可留可不留，若是染着一星半点儿当年的血气，那是万万不能留下。

        那些关于她的故事，被松清挑挑拣拣地理顺了些说给宋景听，至于还有些，比如她曾经逃跑多次最后一次被抓住打了半死，比如为了迎合杨力的喜好被强行泡换皮的禁药红颜老，比如她被看着揠苗助长地学了些诗书礼仪。

        星星点点的琐事都被松清问了个底儿掉，那些个妈妈本就不禁吓，不过动了些手脚就什么都招了，松清挑起嘴角嘲讽地笑了笑，可这全招了还哪有活路。

        至于为什么对一个陌生的姑娘这么上心，直接一刀砍了不是最快？问这么清晰有何用他也不清楚，可能是这姑娘会唱些好听的小曲儿吧。

        牢狱里的狱吏就更不经用了，治好了疫病后都半死不活的活着，杨力一死也没有人去封他们的口，打一顿吓一遭，看见得听见得都吐露个干净，在回刑州的路上，松清常常想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就遇见了，这世间究竟还有多少个这样半大的孩子，过着一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如今已是九月了，一场秋雨带着一场寒凉扫过，院里的落叶一夜过去就铺满了地，成平打扫完院子便跑回东厢房，把成风拉起来活动筋骨，这时外面想起了周伯的声音。

        “成姑娘，起了吗？”

        “周伯，起了起了！”成平转头对着外面高声回应，索性丢下刚刚拉起来的成风，转身跑出去找周伯。

        “周伯，这么早可是有什么急事？”成平小跑着到周伯身边，伸手搀扶着跨入院中的周伯。

        “成姑娘，小公子醒了么？”周伯一边说一边伸头往东厢房看着，看着周伯欲言又止的样子，成平知道这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让阿风知道。

        “他还在床上赖着呢，一时半会起不来，周伯，您有事和我说就成。”成平扶着周伯走到院中，伸手拿来一块垫子铺在石凳上，搀着人坐下，周伯没有养过闺女，平时身边的人也大都是松清松阳那些半大小伙子，此刻看着成平贴心的动作，心中微暖，面上慈爱地笑了笑。

        “成姑娘，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上个月你和小公子偷了僧衣假扮慈云寺的小沙弥进城，以防万一，城里的府衙去斗方寺查了，斗方寺的慧心师傅回复确实发现有僧衣丢失的情况，衙门的官爷担心灾民借此途径混入城中，最近要挨家挨户地搜查呢。“周伯坐下后换了脸色有些担心地说着来意。

        自己和阿风入城时是和斗方寺的慧通慧心两人一起，借着生病问诊混进城来的，想来他们一直没有出城，城中又寻人不得，官衙应该要先搜城然后去斗方寺查问，可官衙怎会相信他们是偷了僧衣混入城，这个用来糊弄宋景的鬼话呢，毕竟一问城卫就对不上了，次序对不上，事情也对不上。

        成平皱着眉头有些不解，想到私自入城要入牢有些后怕，入了这局怕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周伯，那怎么办？我阿弟身子骨刚刚好了些，昨天还挨了针，这要是被发现送到城外的灾棚里，后面再发病怎么办啊。”成平忍下疑惑有些着急地说道。

        “哎，可不是么？就是有这个担忧才来找你商量的，小公子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再生病就算可以继续医治，可这段时间你们花费不少，想来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可以看病了。何况现在不是仅仅送回灾棚的事情，主要是怕你们暴露了，不止要把你们俩投到狱中，我们这淼安堂怕是也做不下去了。”周伯叹息的附和道。

        “不过之前听你们说，你们在渭城还有舅舅，之前姑娘给了公子一块玉，我和宋公子商量着，要不连夜安排淼安堂的马车，想个法子送你们出城往渭城去，路费呐就用之前的玉钱来抵。”周伯试探性的说了一嘴。

        “周伯，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在渭城没有舅舅，之前是骗您的，求您和公子不要把我们送回渭城。”饶是已经二十多岁的路知北，在听见要被送回渭城也吓得手足无措起来，渭城的记忆太过惨烈，若是琴妈妈没有死，回去被发现了，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不说，连带着还得搭上阿风。

        成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周伯乞求道，如今她可以掌控的事情不多，况且这里面还不包括自己的性命，乱世中的孩童只有乞求别人怜悯的份，若是周伯和宋景公子强行要甩掉他们两个累赘，他们连一句怨言都无法说出口。

        ”哎呦，成姑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事情起来商量。“周伯见状知道把人吓坏了，赶紧拉起成平。

        “周伯，我和阿弟没有家的，跑到刑州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一直以来给您和宋公子添了很多麻烦，是我们不好，我们太贪心了。“成平抽噎着说道。

        “周伯，您放心，明天我就带阿凤离开，我们不会给您惹麻烦，刑州城这么大，最差我可以带阿凤去讨饭，只求您不要送我们走，让我们留下。”成平眼含泪水说着。

        “原来你们在渭城没有亲人啊，这可岔了，既然这样，那成姑娘，你们姐弟俩还有其他的亲人么？”周伯又坐回了石凳继续问道。

        “没有了，我们家只有我和阿弟两个人了，生活艰难，家人都过世了。”成平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

        “这世道活着难呀。”周伯叹着气。

        “不过既然这样，那还有个法子！”周伯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思索着说道。

        成平抽噎着抬起脸疑惑地看着他。

        “周伯，是何法子？”

        “成姑娘，不瞒你说，最近淼安堂在岐州的分铺出了点事情，那边缺人，要我和松清过去一趟处理处理，暂时也要在那边待一段时间，宋公子呢，过段时间也要回辰州祖宅一趟，刑州这边的铺子到时会有其他的先生接应。”

        “既然您和小公子没有其他的亲人，那不如和我们一道去岐州，那边的铺子正好缺知根知底的伙计，你和小公子可以到我们铺子里帮帮忙，以后也有个活命的生计避□□落街头。”周伯顺势提议道。

        “真的可以吗？周伯。”成平睁大眼睛问道，心中思索虽然不知道这个法子是好是坏，但看着对方不像是坏人，他们俩除了人也没有其他好图的。

        “当然可以啊，那边的分铺在岐州的硕城，以往我们的伙计啊，也是从小就开始找的，这样找得长大后底细清白，做事我们也放心。”周伯解释道。

        “周伯，”成平听见周伯的话，眼泪又溢出了眼眶，拖着哭腔喊着人。

        “哎哟，成姑娘，怎么又哭了。”周伯看着小丫头又眼泪汪汪得，有些不知所措道。

        “我是高兴的，周伯，我每天都为自己和阿弟的未来发愁，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生存，您让我们跟着你，可是救了我们两个人的命。”成平哭着说道。

        “阿姐，你怎么了。”成风听见声音掐着点，从屋子里跑出来，着急地拉着成平的手问道。

        “阿风，我们以后不用愁吃不饱饭了，阿姐也不用想着带着你去讨饭，不用担心你会生病了，呜呜呜。”成平把成风拉进怀里抱着哭着说。

        “周伯说让我们跟着他去岐州，我们可以到淼安堂分铺里面做伙计。”成平放开成风，抽噎着止住眼泪说道。

        “阿姐，既然这样是好事，咱不哭了，以后我会挣钱养活你的，不哭不哭。”成风拿着袖子给成平擦着眼泪，安慰道。

        “周伯，以后不用叫我成姑娘，你喊我成平或者平儿就好，成风也不是小公子，你喊阿风就成，我们不过是讨生活的人，没有这些规矩的。”成平擦擦泪转身行着礼对周伯说。

        “哎哎，好，好，平儿姑娘，”周伯伸手招了招，笑着说。

        “周伯，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成平问道。

        “应该就是这两天，今晚您和小…公…阿风收拾一下，因为是生面孔，咱们可能不能白天走，最快应该明天晚上就得离开了，官府搜城保不得两天就搜到这里了。”周伯说道。

        “成，那我和阿凤今晚收拾一下东西，您这边定了和我们说一下就成。”成平点了点头回答道。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姐弟俩休息了，淼安堂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我得过去和宋公子一起，就不多聊了。”周伯说着便准备起身离开。

        “周伯，您和宋公子的大恩，我们姐弟俩无以为报，日后就看我们姐弟俩得了，现在您先受我们一拜。”周伯起身后，成平拉着成风走到周伯面前，对着周伯拜了一拜。

        “好好好，好孩子，以后就留在淼安堂，再也不用流落街头了。”周伯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有些感慨，起身扶起姐弟俩，仔细又欣慰的看了看，握了握他俩的手，才转身离开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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