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踏足
安笙老老实实地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双手交错，乖巧地搭在膝盖上，此时他若是能顶个红盖头，那就更像是新房里焦急等待新郎官的小媳妇了。
不多时，新郎推门而入，三两步就走了过来，将一罐芒果汁递到他的面前。
“要我帮你拉开吗？”
男子汉怎么可能需要别人开拉环？安笙接过芒果汁，怯生生地道谢。但他没有喝，而是像个宝贝一样揣在怀中，心里美滋滋的。
季思肖在他身旁坐下，拿回饮料拉开拉环后又塞回他的手中。
“喝吧！”
“你这样子不怕被你小姨看到？”
他观察着小孩脸上快速变化的表情，揶揄道：“她会嘲笑你的吧。”
“林予？”
“就她？”
小孩冷哼，面露不屑。
“切，她才不配嘲笑我呢！”
季思肖忍俊不禁，对姨甥俩的相处模式充满了兴趣。他开始尝试着从这小孩的口中套点话，还没想好怎么套，小孩就自己絮絮叨叨起来了。
“就是她骗我打游戏的。”
“哼，自己打不成职业，还要骗自己的亲外甥去打职业。”
“我可是祖国的花朵诶！”
“她怎么骗你打职业的？”
林予骗人打职业？这也太难想象了。
当初她跑来青训基地，给他一顿臭骂的事已经成为了季思肖的心理阴影，每当他产生放弃打职业的念头时，耳边就会回响起林予直击灵魂的质问——
你压根不喜欢这游戏，你为什么要跑来打职业。
季思肖始终觉得，林予认为打职业的前提条件是必须要热爱lol。小孩虽然言之凿凿，但他知道，他也一定是喜欢这游戏的。
“她说打比赛能赚好多钱！”
“可是我又还没到赚钱的年纪！”
“再说了，我成绩那么好，我去打职业不是影响我的前途吗？”
安笙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放松。一罐芒果汁喝完，他还在叭叭个不停。
“后来她就和我solo，说我要是赢了她，就去打职业。”
“虽然我不是那么地想打职业，但是我怎么能输给林予？”
“那你赢了还是输了？”
季思肖抽了张纸巾给他，让他擦擦嘴角。小孩抓着纸巾，用力抹了把脸，小手紧握成拳头，愤愤地说道：
“我输了。”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输给林予。”
“我好气啊。”
“别气了，以后输的机会多的是。”
林予的嘲笑无情地出现在休息室里，安笙扭头看向门外，他的小姨斜靠在墙边，懒洋洋地对屋内的两位男士说道：“不是合影签名吗？怎么唠上磕了？”
林予是来喊他们吃夜宵的，夜宵是朴老师请的，赢了比赛的他异常开心，他真实地感受到了自身价值的实现。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场馆附近的烧烤店。
林予几人坐谢小晚的车姗姗来迟，小孩一跳下车就拽着季思肖的手往里走。
“肖哥，这儿！”tmg的队员们选了一个大圆桌，小歪挥手招呼他们过去。
安笙和季思肖落座后，这桌就满了，陆恩和蓝焯赶紧起身给两位女士让座。谢小晚指着另一张空桌子，推拒：“我和林予坐这儿就行，咱俩都不喝酒，填饱肚子就走的，你们玩你玩的！”
“不行！”
“不行！”
安笙与朴老师异口同声。
朴老师起身跨步过来，一屁股坐在空桌边，厚着脸皮对谢小晚说道：“我也不喝酒，我也要坐这！”安笙则不停地冲着林予挤眉弄眼，疯狂暗示着什么。
林予看了看两边，只能把谢小晚摁在朴老师对面的座位上，无视她杀人般的目光，指着安笙：“我要带娃。”说着，便来到圆桌，在安笙的旁边落座。
可是安笙还是不满意，非要和她交换座位，林予早就识破了这小孩的目的，自然不愿意配合，笑眯眯地招呼着大家：
“来来来，先点菜吧！”
安笙见状，只好奶声奶气地撒娇：“我要和陆恩哥哥坐一块！”林予哪见过小孩这个样子，她皱着眉头，仔细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依旧不买账。
“你和你偶像坐一块不好吗？”
安笙秒川剧变脸，换上林予常见的欠扁样，手上的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威胁的话张口就来：
“林予，你不跟我换座位，我就把你这几年偷拍gates的秘密说出去！”
此话一出，热热闹闹的圆桌骤然安静，七八道目光齐刷刷地朝林予看过来，只有一个人慢条斯理地用热水烫着碗筷，与周遭逐渐浓郁的八卦气氛格格不入。
这娃就是个恶魔！
林予太想骂人了！
但她为了保持住人前的风度大方，还是强行忍住咒骂的冲动，与得意洋洋的小孩交换了座位。
“带娃确实不太适合你。”
刚落座，林予脸上的笑容又因季思肖的一句话僵住了。
林予不说话，开了瓶啤酒，闷头连灌好几口，冰凉的酒精与胸口的闷气激情碰撞，她觉得痛快了许多，斜了季思肖一眼，说：
“今天不和你计较。”
不与人计较的林予一旦沾了酒，就没完没了。喝上头的她把一桌子的人正着来反着来敬了好几圈，季思肖怎么拦都拦不住，谢小晚又忙于同朴老师演绎浪漫催泪韩剧，无暇理会这边。
季思肖懒得阻拦了，眉毛一挑起了捉弄的心思，趁林予不注意的时候，把她杯里的啤酒换成了白开水。林予仰着脑袋一饮而尽，还没咽下去就“呸”地一声全吐在了季思肖身上。
“狗比季思肖，你骗我喝假酒！”
季思肖觉得林予的眼睛特别好看，总是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星星虽然喝了酒，却依旧清明透彻，他在两颗星星里寻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用纸巾把衣服擦干净后，季思肖捉住了林予的手，带着她走出了烧烤店。
烧烤店位于某大学后巷的夜宵街上，十点多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窄窄的一条街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季思肖拆了颗水果糖，塞进林予的嘴中，林予砸吧嘴尝着味道，觉得这草莓味的糖还挺好吃的，又问他要了一颗。
他莫名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吐槽道：
“林予，你没喝醉也犯病？”
林予当然没喝醉，她摸了摸耳朵，耳尖烫烫的。“你娘家人太多了，我有点紧张。”
她被季思肖牵着，一路叨叨。
“你要带我去哪里？”
“有什么事是非要两个人单独做的？”
走在前头的季思肖止住了脚步，转身任由林予撞进他的怀中。先前被林予吐了一身的衣服还是湿的，林予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
“季思肖，你脏了，我们得保持距离。”
他没戴眼镜，平时沉稳冷静的青年特质被被浓浓的少年感占了上风，彩色灯牌一明一暗的照在脸上，看起来迷幻诱人。林予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于是大声控诉季思肖用美色勾引她，属实不耻。
“高一时候我就已经用过美色了，你不为所动。”季思肖还是带着她往前走，穿过夜宵街，来到了高校西门口。
林予站上花台，居高临下地望着季思肖——这是她的母校。
“你怎么知道的？”
“你本来报的是b市的大学。”季思肖答非所问，“为什么改志愿了？”
林予觉得他明知故问。
从tmg青训基地离开后，林予就直接买了机票飞回了b市，她觉得季思肖很荒唐，她甚至都想不明白他是如何通过tmg的青训选拔的。
高中三年，他虽然爱跑网吧，可从来没打过游戏，唯一一次是和林予solo，还输了。所以，林予一度认为季思肖是花钱买进去体验电竞选手生活的。
下了飞机之后，她又觉得，季思肖本身就是一个荒唐的人。
她鬼使神差地改了志愿，通知书拿到手上的时候她也丝毫没有后悔，林予太想看看季思肖到底是如何替她实现梦想的了。
“在b市怎么看你打比赛？”
她说得轻轻松松，见季思肖沉默，她又努努嘴，语气正经了不少。
“从你打ldl开始的每一场比赛，我都没有落下过。”
“不过这两年当解说了，虽然陈老师会帮我把档期排开，但偶尔也会有赶不上的时候，只能看到个结尾。”
不光如此，林予还有回看比赛的习惯，出了第一视角付费观看的功能之后，她也会把季思肖的第一视角逐帧观看。从ldl到如今的lpl，那些比赛都深深印在林予的脑海里，整整五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季思肖成为职业选手后的每一次成长。
但她不好意思把这些告诉季思肖。
她伸出手，把他的头发揉乱后促狭一笑：“但是，季思肖你也太菜了吧，我的梦想可是s赛冠军，你怎么还没帮我实现？”
季思肖将她从花台上抱下来，牵着她往回走。
“我想再打两年。”
“两年？还在tmg吗？”
“嗯。”他步伐加快了些，声音低沉动听，“我不是在替你实现梦想，我是在替很多人实现梦想。”
夺冠，是一群人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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