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或许早已忘了，愤怒是何物
商业街的后巷。
一排墨绿色的垃圾箱旁，
丁一正在聚精会神地翻找着。
“最近生意不太行啊，包装箱都少了很多。”
一边翻，他还在独自碎碎念着。
以长期混迹于此的经验，分析着市场的行情。
丝毫没留意到，从一家服装店的后门里，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剃了个卡尺。
一身重金属范的皮衣，
上面不少零碎儿来回晃荡。
女的也就十八九，头发不长，染成了粉红色。
紧身的小夹克，
超短的皮裙，
将白生生的小蛮腰和修长的腿露在外面。
男子搂着女子的脖子，
流里流气地四下张望。
当看到在垃圾箱边上的丁一时，眼睛猛地一亮。
将嘴巴贴近女孩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
然后，一起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丁一嘛，咋混的，还捡上破烂了？”
充满讥讽的话语，很是不屑一顾。
丁一狐疑地停下动作，转过头一看，愣住了。
真是阴魂不散，居然是丁猛。
从小就没少欺负过他，居然在这里又碰到了。
“宝贝儿，你知道吗，这个小子没爹没妈，是被狼叼到我们村里的。”
丁猛根本不在意丁一的反应，自顾自地和旁边的女孩说着。
“啊，这么恐怖的吗？那后来呢？”
女孩显然已经被通好气了，故意问着后续。
“后来呀村长可怜他就收养了，可没多久，就被他克死了。”
“这小子是靠吃我们丁家村所有人家施舍的剩饭，才活到了现在。”
“谁知道，这小子长大了却偷偷跑了，你说是不是很过分。”
丁猛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在意丁一阴沉的表情。
“确实不咋地。”
女孩感受到气氛有些压抑，只是随声附和着。
丁猛听出了同伴有些害怕，顿时有些气不过。
将手从女孩肩膀上拿下来，一个箭步冲到丁一面前。
“啪！”
就是一记耳光。
丁一直接被打蒙了，脸颊火辣辣的疼。
但是，他并没有还手。
只是死死地盯着丁猛。
“呦呵，你小子还不服气。让你瞪我！再瞪我！”
说着，他左右开弓，又扇了好几个耳光。
感觉嘴角有东西流了出来，丁一用手背抹了一把。
低头看了下手背，一片猩红。
没有应有的愤怒，而是顺从地低下了头。
做出了服软的状态。
可却并没有换来丁猛的怜悯。
相反，丁一如此懦弱的表现更加激发了他的凶性。
左手猛地握拳，照着丁一的肚子就是一记狠的。
在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丁一被打得整个后背都弓了起来。
头也垂得更低了。
丁猛见状，左腿向前迈步，右腿曲起，照着丁一的头狠狠撞去。
“啊！”
坚硬的膝盖以极快的速度与丁一的鼻子进行了亲密接触。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了惨叫。
鲜红色的血液，登时喷涌而出，洒在垃圾箱前面油腻腻的地面上。
再也坚持不住的丁一，捂着脸蹲了下去。
丁猛好像还没打够，抬起脚又狠狠地踢了几脚，
直到丁一被打倒在地，无助地抱着头哀嚎，
他才意犹未尽地作罢。
“哥哥，你刚才的攻击太帅气了，人家爱死你了！”
女孩虽然对如此血腥的场面很不适应，
但是丁猛表现出的强大，也让她瞬间安全感爆棚。
主动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发嗲地说着。
“你哥我可不止打人的功夫厉害，别的‘功夫’更厉害。”
丁猛很享受被女孩崇拜的感觉，忍不住嘴花花起来。
“哎呀，你好坏啊！”
女孩显然听出了他的意思，娇嗔着撒娇。
“走吧，咱俩开房去，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丁猛看到女孩的媚态，心里直痒痒。
拉着女孩就要走。
“那他怎么办？不会出什么事吧？”
女孩并不是关心丁一，而是怕事情闹大了牵连到自己。
“没事，这个狼崽子命硬着呢，就让他在这自生自灭吧。”
“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也好，早点给好人倒地方！”
在丁猛的眼里，丁一只不过是这个社会中的寄生虫，
活着都只是在浪费空气和食物而已。
说完，拉着女孩，猴急地往远处的一家小宾馆走去。
躺在地上蜷成一团的丁一，虽然意识已经因为剧痛而有些模糊。
但还是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虽然他很想愤怒，很想去辩解，
但长期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经历，让他早已失去了反抗和愤怒的权利。
小时候，为了一个硬得和石头差不多的馒头，
他曾经被丁猛带着几个村里的孩子，打了个半死。
好不容易长大了一些，为了生存不得不逃离村子，来到城市。
可结果还是一样，被所有人瞧不起。
丁一没上过学，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更是没有任何赖以生存的手艺傍身，
所以，只能选择了拾荒这个不需要文化，
更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的谋生手段。
这几年间，也没少因为和其他职业拾荒人发生冲突而挨揍。
对他来说，身体上的疼痛，早已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了。
甚至连同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
活在这个世界上，非常多余。
在地上缓了一会，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丁一才忍着疼痛，慢慢地站了起来。
鼻子还在流血，甚至已经顺着脖子淌了下来，
流到了被他贴身挂在胸前的一块灰色的牌子上。
当鲜血与牌子发生接触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牌子居然将那一滴滴血液吸收了进去，
而且表面还开始发出微弱的亮光。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丁一破旧不堪的衣服里面，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
只是觉得胸前有一丝暖意。
丁一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只是鲜血流过带来的温热罢了。
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揍，他也没有心情再继续翻找，
踉踉跄跄地捡起自己的探勾，和被扔在一边的编织袋，
背对着夕阳，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说是住处，也只不过是一片待拆的平房区。
曾经居住在那里的人，早就拿到拆迁款搬了出去。
而迟迟没有动工的残桓断壁，就成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
在这个城市里临时的安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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