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丑媳妇儿见公婆
寒假的第四天早晨，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灵巧地钻了进来，一室明媚。
丁禾缓缓醒来，在温暖的被窝里挣扎了一会儿，想起还没刷完的寒假作业，终究一点一点地挪出来。她正在给自己套裤子时，床头的手机蓦然地响了起来。
脑子还有些浑，她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接电话，陆冕高亢的嗓音传了过来，“丁禾，我们来看你了。”
“啊？”
“我们已经快到里坞汽车站了。”
“啊？”
“啊什么啊？是不是高兴傻了？”陆冕一面说着，一面去往后去瞄懒懒倚在座位上听音乐的人。
他都想翻白眼了，你以为带个耳机就能遮掩住你那对竖得老高的招风耳了？
离过年还有一个礼拜，在家已经待得发霉，于是他便提议选个周边的景点玩两天，谁知这厮说，“不如去里坞吧。”还很振振有词，“市里有意把里坞规划成旅游区，现在不去以后去就得收费了。”
呵，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就是想见丁禾吗？
嗯，寒假才过去三天，程言的确觉得自己有点儿想她了。
丁禾匆匆忙忙赶到车站，他们已经在那等了她一会儿了，除了程言和陆冕，还有姚若霏。
“闻清呢？”她探头探脑地问，那货没来吗？倒是个意外。
“她期末不是考砸了吗？被剥夺了人身自由在家闭门做题了。”陆冕自己也考得不好，出门前还在挨训呢，说着就叹了口气，“哪里像你们学霸，一个次次第一，一个退步就跟退着玩儿似的。”
次次第一说的自然是丁禾，退步退着玩儿的是程言，这回他重振了雄风考了第三，真真让人跌碎了眼镜。
程铭和方茹拿到成绩单时那一言难尽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的神情，程言现在想起来仍是有些想发笑。
可是他忍住了，因为丁禾正看着他呢，了然的样子让他心虚，他现在要努力给自己塑造成一个忠厚老实又可靠的形象。
丁禾领着他们往镇子里头走，她对里坞自然很熟悉，在九曲十八弯的巷子里拐来拐去的。这里不像城里那样，邻里间常常是关上门谁也不认识谁，而是家家户户都无所顾忌地敞开着大门，是以总有人跟她打招呼，“丁禾，有同学过来玩啊？”
“对啊，刘大婶儿，你们家这么早就杀鸡了？”
“哟，丁禾，什么时候放的假？我咋没瞧见你。”
“李叔，我放假好几天啦，就是在家睡了好几天，你当然没瞧见我啦。”
“丁禾姐姐，妈妈让我拿糖给你吃……”
那股子热情让程言蓦然地想起了丁禾的母亲徐慧，所谓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他看着那个眉眼弯弯的姑娘，原来这几年，她就是在这里这样地生活着，以全然不同于以往、也不同于他的方式。
镇子说大也不大，不过小径迂回，终于走到了出口，一下子豁然开朗，三个各怀心思的观光客着实被眼前的景象给惊艳到了。
横亘在镇子中央的是一口水塘，没有高楼洋房，举目望去，远处是青山，视野却十分地敞亮通透，不似城里头总是蒙着层白纱。
天蓝水清，白云似乎掉进了池塘深处。
墙根下满布着深绿的苔痕，建筑很古老，雕梁画栋被岁月打磨，许多已不甚清晰。
陆冕眨了眨眼，“我是不是穿越了？”
程言说，“我也以为，但是你一开口将我打回了残酷的现实。”
陆冕“哼”了声，“彼此彼此！”
丁禾说，“走吧，先到家里吃饭。”
程言有些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你外婆？”
丁禾笑道，“不麻烦也麻烦了，她听说你们来，就开始忙着做饭了。”
小巷深处，炊烟已起。
丁禾跨进院门，叫了声“外婆”。
精神矍铄的老人家闻声而出，笑盈盈的。
程言蓦然地就生出了点心慌，丁禾的大家长啊……他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着有没有什么不妥，他怎么就一点没想到顺手提些水果保健品什么的，就这么空着手来了？
面对其他的大人，他向来是懒得卖乖的，维持点风度也便罢了，可面对丁禾的外婆，他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脑海里不知怎地就冒出句话来，丑媳妇儿见公婆。
偏偏陆冕还好死不死地将他往前一送，他这时哪里还会跟陆冕呛，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外婆。”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丁禾外婆的目光在他面上多停留了两秒，就是这两秒，他内心的那点隐秘似乎被那双看透世事的眼挖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起来。
说不紧张是假的。
可幸好老人家也没说什么，还很和气地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招呼他们，“我们丁禾啊，还是第一回带同学来，院子里日头好，你们先坐一坐，我再去弄两个菜。”
“我给您打下手。”程言忙跟着过去。
陆冕在他身后直乐呵，这趟里坞来得好，来得好，程言啊，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这么狗腿的样子。
外婆本来还真没有让他动手的意思，可程言一抡菜刀就知道有没有了，切菜竟然很是熟练，而且切出来的丝儿又细又匀称，她很是意外，“小伙子在家常做饭？”
程言一板一眼地认真答，“爸妈工作忙，寒暑假的时候就自己做来吃。”
外婆满意地直点头，“现在的孩子，会做这些的不多了。连我们丁禾都是，什么都不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
丁禾正好进来提热水壶，闻言不服气道，“外婆，那是您拦着不让我做的好不好？”
“怪我惯着你咯？”老太太中气十足，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的。
“可不是，都是您给惯的。”
丁禾总以为按着老太太的脾气是要据理力争的，谁知她默了一默，竟然叹了口气，“以后还是别惯着了，惯得你跟你小姨似的，以后嫁不出去。”
丁禾：“……”她热着脸偷偷瞄了眼程言，心想外婆您在男同学面前说这个，我不要面子的啊？
程言切菜的动作亦是一顿，外婆难道是在暗示他什么？
丁禾外婆的手艺很好，鸡是自家养的土鸡，青菜是早上刚摘的，格外新鲜，陆冕一点儿也不晓得客气，吃得合不拢嘴。
老太太笑得也合不拢嘴，于是程言也卯足了劲埋头苦吃，一桌子菜竟然被吃了个精光。
丁禾要去洗碗，又被老太太拦着了。
“外婆，您刚不还说不惯着我了？”
“你瞧瞧你那手，是能沾水的吗？”说着就将她往外挤。
怎么就不能沾水了，难道家里还有丫鬟伺候不成？丁禾挺无奈，外婆就是这样，总有各种不让她干活的理由。
程言收拾好垃圾，正想说他来洗，门口传来了摩托车的“突突”声，耳聪目明的老太太探出窗户，有点儿不大高兴，“大概是付家那小子来了。”
话音才落，果然听见付成业“老大老大”地叫唤。他熟门熟路地闯进门来，首先看见一男一女两张生面孔，愣了愣，心想着丁禾家哪里来的两个巨人。
而后目光一转又瞧见了程言，下巴噗通掉地上了，“大……大姐夫？”什……什么情况？这么快就上门了？
这不是在学校门口找丁禾的那红毛吗？陆冕的下巴也噗通一声掉了，惊讶地看着程言，心里头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你怎么成人家姐夫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他大姐是谁啊？”
下面的话他费劲地忍住了，难道是脚踏两条船，小舅子替姐姐来抓包？好一出狗血虐心的年度大戏。
程言才不理他，对付成业和善地笑一笑。
老太太走出来，“小付……哎哟，你这头发，每次看见都晃得我眼睛疼……”
付成业摸了摸头，嘿嘿地笑，“丁禾外婆，今年流行这个色。”
“流行？明年流行绿色，你也整个绿的？”
一边旁听的陆冕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连一贯高冷的姚若霏都忍不住笑了。
老太太才不管，孜孜不倦地教育，现成的典型不抓白不抓，“你瞧瞧程言他们，黑头发黄皮肤，整个人清清爽爽，一看就是一派正气，学生是学生的样子！”
付成业一面大着个头一面心想，果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顺手给程言点了个赞，了不得啊，这么快就搞定丁禾家最难缠的老太太了。
“小付，不是外婆我说你，你瞧你才多大啊，好的不学，学人染头发，还骑摩托车，摩托车那是肉包着铁啊，你还骑那么快，你爸妈就不担心？”
付成业被她跟亲孙子似的训，一张脸拧成了苦瓜，忙向丁禾投去sos的目光，丁禾忍着笑意，“老付，你不去染头发来找我干什么？”
付成业忙说，“老大，练歌去啊。”
“练歌？”程言心念一闪，看着丁禾。
丁禾朝他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回事儿。
姚若霏作为半个业内人士也表示了好奇，“练什么歌？”
“就我们组了个乐队嘛，”付成业撇撇嘴，有点儿委屈，“自从老大去行知上学，就好久没在一起排练了。”
丁禾有点儿惭愧，“今天不行啊，我有同学在呢。”
程言说，“其实我想去看看。”
姚若霏说，“其实我也想。”
陆冕：“……”他反对有用吗？
“去吧去吧，”老太太不由分说把他们全轰出家门，“丁禾，不准坐摩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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