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战成名天下知
卫东篱将酒放下，清泠泠的眸蒙上一层靡丽之色，一冷一艳，倒添了几分人气。
他抬目看向远处，心底对顾九歌生了几分好奇。
当年，师弟潜入汾阳王府，欲报家仇，不想错抓了赴宴的九皇子。
九皇子回去后，天子明面虽没大张旗鼓寻找刺客，暗地里却一直在调查此事。
后来，王府来了两班探子，一班来自天子，另一班来自汾阳王。
父王知晓后，将师弟赶出了王府，上旨让自己去京城，消天子猜忌。
他让仪仗正常前进，自己却提前到京探查是否有异动。
不想，听闻九皇子要替天子礼佛，才会来茶楼见那九皇子真容。
而后，又提前到达去皇觉寺必经的客栈，他本想隐藏身份，寻个机会，与那九皇子做个朋友。
想到这里，卫东篱眸色沉了沉。
他离开客栈，去皇觉寺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身武艺堪称出神入化，若非有隐卫保护，他几乎丧命，纵如此也受了极重的内伤。
想起师弟曾言，九皇子身边藏着一位顶尖高手，是那高手救走了九皇子。
这位九皇子既然养了这么一位高手，为何还会被刺杀，险些丧命哪？
苦肉计？
不太像，据说九皇子被刺后直接断了气，若非有位神医自告奋勇，恐怕如今早就成了白骨。
顾九歌将一坛酒喝了近半，见那卫东篱望月不语，笑了笑。
若说她大皇兄是白面腹里黑的老狐狸。
那卫东篱就是看起来矜贵高洁，其实薄情冷性凉薄冷血的美人花，看起来无害，摸起来有毒。
两人同坐一席，只各自喝酒，距离虽近，却如相隔万里。
良久，卫东篱突然开口。“大将军是如何认出东篱的。”
顾九歌眯眼一笑。目光扫过他坨红的双腮，又见他清泠泠的黑目浸染了靡丽艳色。
便将手撑在桌上，托着腮，似笑非笑道。“本帅若有龙阳之好，必将小王爷纳入床帏。到那时，小王爷只需一吹枕边风，本帅自然全盘告知。”
眸冷凝了冰霜，清泠泠看了眼对面人的咽喉。
“烈酒虽好，大将军可莫要贪杯，若喝醉了，撞到谁的剑上，东篱可不好交差。”
那音如碎冰玉石，极冷极寒。
顾九歌挑眉，笑意暧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个灰色身影来到席前，盯着她，淡淡道。“大将军旧伤易发，不宜多喝酒。”
话毕，一手将那酒坛拿起，指一松，丢到了地上，残存的酒水伴随破裂声，炸开一朵水花。
顾九歌看着碎开的酒坛，而后抬目看他，笑意微冷。“神医手若不稳，本帅不介意帮你治治。”
那灰衣是个中年人，眉目浅淡，几缕长髯，虽不见面貌出众，却总有种让人移不开目的道家人风骨。
卫东篱打量着他，这人就是救了顾九歌的神医？
他总觉这人有些熟悉，于是问道。“不知神医……”
那人看了他一眼，打断他的问话。”吴明。”
顾九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两位聊，本帅乏了。”
安之逸如同一个影子一般，跟随在顾九歌身后。
他抬眼看了看前方朱色的身影，皱了皱眉。
顾九歌心底叹气。“说吧。”
安之逸这才道。“主子，奴才觉得神医很像一个人。”
顾九歌停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安之逸，狭目如狐，眸色如墨，那眸底并无其他意味，却让安之逸骤白了脸。
她道。“安之逸，爷喜欢你，你够忠诚，够聪明，可爷喜欢真聪明，而不是自作聪明。”
安之逸呼吸一滞，跪倒在地。
顾九歌转身，信步而去。
他是谁，还不需要安之逸来提醒她。
那人若知被安之逸猜出了身份，想起那老僧的下场。
安之逸跟了她十年，她不想他窥天机而死。
正午时，下人来报，北虞的粮草辎重，已到三百里外。
顾九歌在心底算着日子，最多也就十日，北虞大军便会到达城外。
她和北虞打了五年的仗，双方都清楚，这是决出胜负的最后一战。
顾九歌隔着衣袍摸向那道致命的伤，那刀刺破了她心肺，虽没要命，却落了疾，自此畏寒怕冷，经日咳血。
若非那人不知用什么，让她多了三十年内力，怕极冠之年都撑不过去。
顾九歌从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所以这仇必要虞人之血来洗！
好在，他们来了，若不来，她用了三年才布好的局，岂不是要落空？
北虞大军将至。
内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自忙碌，各自奔走。
卫东篱见百姓面上并无惊惶之色，很是诧异，平城打了五年的仗，这内城百姓除了衣色陈旧了些，与其他州府并无差别。
他走到一间茶楼，要了壶茶，听百姓的闲语。
“虞国真不是个东西，当年说好的五十年不入咱雍国国土，这才过了四十年，就开始按耐不住了。平王他人家当年就该率兵攻入虞国！”
卫东篱微微一顿，眸底带了些笑意。
“天佑咱大雍，平王他老人家虽然没了，可又给咱送了一位大将军，我看啊，大将军日后要比平王他老人家更厉害！”
卫东篱笑意褪去。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大将军故意示弱，引虞人入城，老子也算见过世面的，说句遭天谴的话，大将军那一身红衣，抚琴一笑的模样，老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嗤笑一声。“就你？那林府的千金小姐，拿了圣旨都被拒婚了，就你个五大三粗的莽夫，也敢肖想？咱大将军可是有婚约在身的，据说两人青梅竹马，亲上加亲，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
“不就是那温家小姐吗？要说娃娃亲，咱大将军的母妃温皇贵妃你知道吧，平王王妃知不知道？两人虽差了七八岁，未出阁时却是闺中密友，当年两人曾说过一句玩笑话，说是日后有了孩子，要是一男一女就结亲家，若是同性就做异性手足。”
卫东篱面色一变。
“你瞎说八道，人家说的玩笑话这都多少年了，还能传你耳朵里？”
“老子胡说？！我还告诉你了，这事是真的。平王妃怀孕后，平王去向天子求的旨，那时温皇贵妃还没入宫哪，老子记得真真的！”
卫东篱站起身，将一块碎银子放下，转身离开茶楼。
他记得，平王府的的确确供了一道圣旨。
和顾九歌做兄弟？
眸底划过讽刺。
突然，脑海出现一张脸，倘若那张脸是女子……
抚远王气冲冲地来找顾九歌，见她在书桌前，手里正在写什么东西，上前带着怒色，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弄了那么多鱼皮，还有火油，还不让人搬走，如今正是热的时候，万一走水，那附近可都是粮草。”
顾九歌没理他。
抚远王见她不理自己，气道。“顾九歌，本王可是你皇叔！”
顾九歌抬起头，睨着他，抚远王颤了颤脸皮，这小子不怒而威的模样，是真的吓人。
他有些心虚道。“那，那些鱼皮火油，能不能挪。”
顾九歌，冷笑。“那些东西，是本帅两年前让人堆的，皇叔两年后才来说，是不是有点晚。”
她看了抚远王一眼。“出去。”
两个字落地，抚远王低下头，像个小媳妇似的，蔫头巴脑的走了。
顾九歌长叹一口气。
皇叔这样的性子，待平城之战结束回京，势必要招惹麻烦。
顾九歌看了眼安之逸，问他。“人可都找全了？”
安之逸道。“全了。”
她点了点头。
北虞此次前来的十五万兵马，她要一口吃掉，纵吃不下，也要将他们打痛！
她曾向父皇承诺过，要让虞人十年不入雍土，既说出了，自然也要办到。
虞国大军到达的前一天。
顾九歌站在城门烽火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久久凝视。
卫东篱立在她身旁，他奉皇命，要保护顾九歌的安全。
这也是，为什么天子要派他来平城的原因。
次日。
虞军压近城门。
冲车，投石车，率先推近。
随着一声。“放箭！”
箭矢漫天飞舞，向虞人而去。
虞军数千人拿起木幔，挡住箭矢，龟速前进。
而后数千虞兵持云梯，接踵而至。
一只手扬起。“投石！”
碎石、半截的青砖、土块、破碎的瓷片，五花八门，向城下丢去。
顾九歌远远看着，这冷兵器的攻城，着实没什么看头，无非是用人命堆积罢了。
第一日的守城，在日暮划下尾声。
虞人开始打扫战场，将死去的将士，兵丁带走。
直至，消失在地平线。
而后是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重复地攻守，就像是两个巨人，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
到了第十日，攻守开始焦灼起来。
顾九歌坐在太师椅上，听着伤亡的人数
十日攻城，损失了两千余人。
顾九歌摆手让人退下，抚远王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终究没有开口询问。
第十五日。
顾九歌接过安之逸递来的黄金面具，覆在脸上，银盔银甲白披风，背插单刀，走出府衙。
卫东篱欲跟去，顾九歌淡淡道。“本帅，没那么脆弱，将军退下吧。”
卫东篱挂着浅笑，清泠泠的黑眸，幽深深邃，凝她。“大将军，东篱接的圣旨是：誓死保护大将军安全。”
顾九歌示意卫东篱看府衙前的大树。
一只掌凌空拍去。
两人合抱的大树，应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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