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落雨城市
柳明当初说的明明是市中心，可其实离市中心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顾瑾城坐在沙发上，侧脸看着窗外昏黄的天色。
现在是下午六点。江城是南方城市，秋天黑的比北方要晚，但或许是要下雨了的缘故，天色有些阴郁。
“床收拾好了，剩下的衣服你自己收拾吧。”柳明拍着手从房间里出来，“那些行李你不用担心，我会分批次给你带出来的。”
“麻烦你了。”顾瑾城没有转头，依旧看着窗外发呆。
柳明愣了愣，“说这种话干什么，都不像你了。”
他用衣服擦了擦手，然后给顾瑾城倒了杯水，“这个房子有点小吧？到时候我帮你找个大点的。今晚你先凑合一下。”
“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顾瑾城回过头来，抿了一口水，“不用了，就这间吧，钱我会付给你的。”
“我那时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不给我也是可以的……”柳明搓了搓手，“哦，对了，这间房子之前太久没人住，我都忘记开煤气开水了，我这就去帮你开。”
说完，柳明一头钻进厨房里，乒乒乓乓地捣鼓。
和他一起乒乒乓乓的，还有顾瑾城的手机。
顾瑾城掏出手机来看，是林阳的信息。
林阳的头像和他的昵称非常不配套。他的网名叫羚羊，但是头像却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傻狍子。
不过那傻狍子和林阳的气质倒是挺搭。
-跑来跑去的羚羊：顾叔，你去哪里旅游了？
看样子林炜毅还没有说分手的事情。
“哥，你帮我拿一下扳手！”刚想回林阳，柳明就在厨房喊他。
顾瑾城放下手机，把扳手递给了柳明。就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林阳又发了好几条信息。
-跑来跑去的羚羊：最近青城好像在搞什么活动，你不会是去那里了吧？
-跑来跑去的羚羊：不过去那里也不错，起码是个旅游景点。
-跑来跑去的羚羊：最近天气不太好，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回个信息。
顾瑾城一度想回复，但是现在的他和林阳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他不知道应该以何种身份何种关系回复他。
屏幕上的字打了又删掉，删掉又打上，最后只回了一个：
-顾瑾城：嗯。
“哥，你那个我搞完了，到时候有问题再叫我。”柳明从厨房里面出来，“那我先走了，我还得回去准备通稿的事情。”
“嗯，走吧。”顾瑾城靠在沙发上，“通稿记得多检查几遍，及时把舆论反应告诉我。”
·
看着林炜毅重新回到浴室里，林阳开始百无聊赖的开始刷朋友圈内。刷了两轮后，他点进了顾瑾城的朋友圈。
很奇怪的是，顾瑾城的朋友圈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发。
顾瑾城不是喜欢发朋友圈那种类型的人，但只要是大事，他总会在朋友圈里面记录一下。
比如之前每一次的娱乐庆典，各种电影首映，以及上次去青城玩，顾瑾城总是会发条朋友圈。
但是这次旅游居然没有发。
或许是因为还没到吧？
林阳放下手机，到房间里面弹吉他。可弹吉他的时候，他老是心不在焉的，注意力一直都不在乐谱上。
隔一会儿，他就要刷一下顾瑾城的朋友圈看看顾瑾城的动态。这样刷了好多轮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可能不是需要刷顾瑾城的朋友圈，而是应该刷他的微博。
于是，他切换了微博。
就在打开微博的那一瞬间，通知栏弹出了小小的一句话。
【您关注的人：顾瑾城在一分钟前发布动态】
看来终于到了啊。
林阳开开心心的点开这条通知，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风景图，只有很长很长的文字。
而开头第一句话就是：
我在今天与林炜毅先生分手了。
“阳阳！今天你早点睡，不要——”林炜毅慌慌张张跑进来，看见呆坐在原地的林阳又及时收了声。
林阳看向自己的父亲。
“是真的吗？”林阳问：“怎么这么突然？”
确实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林阳其实一直都不是很想顾瑾城和林炜毅在一起。在他心里，顾瑾城是个好人，但林炜毅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希望顾瑾城与自己的父亲分手，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明明昨天两个人面对面的吃饭，顾瑾城还显得心情不错。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突然的。”林炜毅说，“你来客厅吧，我和你解释解释。”
“如果要解释的话，这里也可以。”林阳说，“但你没必要和我解释，你们的感情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不，解释还是必要的。”林炜毅走进林阳房间，带上了门，“你想听解释吗？”
林阳耸了耸肩，“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那我就和你解释一下。”林炜毅坐在了林阳床上，“大人的世界你可能很难懂，但是大人的感情就是这样，是瞬息万变的。很多时候，分手了不代表谁做错了谁做对了，只是单纯的不合拍而已。”
“你们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林阳问，“昨晚吃饭的时候，也没觉得顾叔那么生气啊。”
“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爆发的，那可能是一个长久积累的过程。”林炜毅解释道：“事实上，你顾叔对我有一些误会。”
林阳放下手机，仔细倾听。
林炜毅清了清嗓子，“其实，你顾叔一直很生气，说我在骗他。”林炜毅说，“你也知道，刚把你接回来的时候，你顾叔他是不同意的。那段时间他也很生你的气，处处都不待见你。后来我和他谈了一次话，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说着，林炜毅干咳了两声，“我和他说，从你七岁那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要带你回来了。但是因为这边的事情很多，而且我一直被媒体关注着，所以一直没有能带你回来，只是给你母亲钱，希望她能够照顾你。”
“然后呢？”林阳问。
林炜毅继续说：“然后，你外婆出了事。事发突然，我没法和你顾叔提前说，就自作主张把你接回来了。可你顾叔好像不太能理解这件事情，我怎么和他说都没有用。”
“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是吗？”林阳反问道：“顾叔后来对我的态度也变了很多。”
“不是所有的改变都是心甘情愿的。”林炜毅说，“特别是演技好的人，他们对一个人的态度是可以装出来的。”
林炜毅的话里有话，林阳没能全部听出来，但也理解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林阳觉得或许是自己误解了父亲的意思，进一步询问道：“应该还有其他的误会吧？”
“没有了，就是这件事。”林炜毅斩钉截铁。
但偏偏这段事情，林阳是知道的。
柳明所在的经纪公司不是独立大楼，楼上就是一家唱片公司。那天林炜毅与顾瑾城在柳明办公室里说的话，全部被迷路的林阳听见了。
那番话，和林炜毅现在向林阳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林阳对林炜毅彻底失望透顶。
“为什么？”他问林炜毅。
“不知道，”林炜毅侃侃而谈，“或许你顾叔性格就是这样吧。人的性格是多元化的，有时候一个人表面上是开朗的，实际上可能比谁都心事重重。”
“我不是问这个，”林阳抬起眼眸，眼眶里泛着泪水，“我是问你，为什么总要骗我？”
阴沉了好久的天气终于开始下雨了。在雨落下的瞬间，整个天空也脱离了黄昏进入黑夜。
入秋的江城一直没下雨。这次，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地宣泄着秋日积攒了好久的烦闷与燥热。
半晌，林炜毅伸出手，抹掉了林阳挂在眼眶的泪水。
“阳阳，我没有骗你啊，”林炜毅说，“我骗谁都不会骗你的。”
“你哪里没有骗我？”林阳甩开了林炜毅的手，“好久以前你就和我说你要把我接出那个小山村，我从十岁等到了二十岁；你说我妈妈很爱我只是忙，但她时隔三年见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钱；现在你居然还骗我。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你的谎言就从来没有断过。”
“我现在真的觉得，我就是一个有父有母的孤儿！”林阳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然后挣开林炜毅的阻拦，跑出了家门。
·
下雨了，起风了。
顾瑾城感受到了秋末的凉意。他关上阳台的玻璃门，静静看着窗外的雨。
老城区就是老城区，连落雨都比闹市要更加静谧。
顾瑾城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
在脑子一热和林炜毅宣布分手的时候，他也有点慌张。他以为自己在迈向新的生活后，会比以往更加难以适应。
但他现在感到无比的轻松，就好像亲手扔掉了一个困扰了自己好久好久的包袱。
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顾瑾城坐在沙发上。刚想加糖，门就被敲响。
那敲门声很小很小，小到如果搅动咖啡的铁勺撞击在陶瓷杯壁上便难以听到。
“谁啊？”顾瑾城以为是柳明把东西忘在了这里，便打开了门。
可门外的，是林阳。
林阳穿着睡衣，浑身湿漉漉的，连发梢都还在往下淌水。他双手抱着自己，垂着眼睛，靠在门框上。当顾瑾城开门，他抬眼看顾瑾城的时候，连睫毛都在颤抖。
“顾叔，我能在你这里住一晚吗？”
他的声音虚弱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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