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碾破风浪
林阳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其实我有点忙。”他说，“我今天上午预约了琴室。”
高校长说：“琴室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嘛——明天，明天给你单独开一间，能练一整天。”
林阳想了想，“行。”他勉强答应下来，“不过说好，只有这一上午。”
“够了，够了。”高校长搓了搓手，略有点献媚的对顾瑾城说：“那我们现在进去看看？”
完成了自己的目的，顾瑾城也很高兴。
“走吧。”顾瑾城神色轻松，可还是在进门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你等一等。”他转过头，拦住柳明，“你别跟着了，自己去忙吧。”
刚刚柳明拆自己台子的事情顾瑾城还记得。
他一定要支开柳明，给自己与林阳创造独处解释的机会。
江艺虽然在江城的黄金地带，但是江城毕竟有钱，公家建造的学校就是气派。从东门到西门，整整跨了五六个街区。
还好天气不热，这么散步也还算惬意。
一行人由高校长领头，林阳在一旁陪着，几个领导稀稀拉拉后面跟着。顾瑾城则在队伍的最后面慢慢晃悠，寻找最合适的独处机会。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音乐楼。
“这楼可有历史了。”高校长指着楼顶上画着的音符图案对顾瑾城说：“这栋楼是全校最老的楼，很多知名的专辑都是从这栋楼里出来的。”
说着，高校长把话题引向了林阳，“我记得你的新专辑也是在顶楼录音室出来的。叫什么来着？《实际音乐》？”
林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瑾城就先他一步说：
“是《实用音乐》。”顾瑾城看向林阳，“对吧？”
林阳闭上了嘴，嗯了一声。
顾瑾城抬眸，精确的注意到了林阳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喜悦。
这小子的性格就是这样。不开心的时候不会说，开心的时候也经常把情绪藏在心里。不愧是知名演员的儿子，连演技都和他爸爸一脉相承。
一个没学过演戏的歌手，演技倒是出人意料的不错。
“不过，这楼看起来很久，里面的录音室真的能录出这么好效果的专辑吗？”顾瑾城问。
“所以才说林阳厉害啊。”高校长笑着说，“事实上，顶楼录音室好久都没有翻新过了。因为设施老旧，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去外面租录音室，而使用率不高，所以学校也没有翻新顶楼录音室的想法。当时林阳来借录音室的钥匙时，我还有点惊讶呢。”
“原来如此，”顾瑾城昂头，盯着楼顶那个褪了色的音符看，“真想看一看那个录音室长什么样。”
“这好办啊，现在就能去看。”高校长说，“我正好带了钥匙。上去后，也能让林阳给你介绍介绍。”
·
顶楼录音室，顾名思义，在音乐楼的顶楼。音乐楼年久失修，连电梯都破破烂烂。上楼途中，电梯在一楼关不上门一次，在三楼中途停下一次，在五楼发出异响两次，在顶楼开不开门五次。
高校长好不容易按开了电梯门，在电梯间气喘吁吁，“真是的，我一定要把这个电梯换了。”
在场大家都看起来很害怕，只有林阳和顾瑾城最后两个走出电梯，神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你不害怕吗？”顾瑾城问林阳。
“这电梯一直这样，习惯了。”林阳答。
“你一直坐电梯上来？”
“这是八楼，爬楼梯上来就没心情做音乐了。”林阳扭过头，“要不我们还是快点进去看吧，早点参观完我也能早点走。”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想什么，林阳直接就进了录音室。
他身姿挺拔走路带风，一扬衣角便进了房间。
可当顾瑾城从门口的玻璃往里面看时，林阳又换了个模样。
只见他一手拿着垃圾桶，一边手忙脚乱的将桌子上堆积的各种包装袋清扫干净。
看来这录音室已经颇有些林阳独享的意味在里面了。
吃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稿子，还有用完一半甩在一旁的水笔，杂七杂八毫无章法地堆积在桌子上。
终归还是个小孩啊。顾瑾城看着屋子里的林阳，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顾影帝怎么待在门口不进去呢？”打电话解决电梯问题的高校长此时也解决完成，放下电话，走到了顾瑾城身边问。
“没什么，有点事情要问你。”顾瑾城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林阳的收拾进度。他东扯西扯，问了好一些没什么意义诸如学校校友或者学校校规之类的话题。
等到看见林阳收拾完成后，顾瑾城才微微侧身，停下了话题。
“进去吧。”看见堂堂顾影帝对江艺展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高校长也备受鼓舞。他一拍手，推门走进录音室。
录音室已经被林阳收拾的一干二净，原本杂乱的东西全部被他塞到了抽屉里。
“这里就是林阳同学创作的地方了。”高校长一边向顾瑾城介绍，一边环顾着录音室的每一处设施。这里历史悠久，每一个东西都有一大串故事可以讲。
借着听故事的机会，顾瑾城悄悄靠在了林阳旁边。
“怎么最近都在躲着我？”他问。
问这句话的时候，顾瑾城的目光并没有离开高校长。他边问还边点头，让高校长以为顾瑾城正在仔细地倾听自己的故事，于是不禁更加情绪饱满。
在高校长抑扬顿挫的语调里，林阳说：“我没有躲你。”
顾瑾城笑了，“你明明就在躲着我。”
“哪里有？”林阳转过头。
“哪里没有？”顾瑾城没回头，只留给林阳一个骨相分明的侧脸，“你为什么生闷气？”
林阳：“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因为我给了钱吗？”顾瑾城没有理会林阳的装傻，“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路上遇到我也要装作没看见吗？”
“不是装作没看见，我近视。”
“你看我信吗？”
“你应该要信。”
“但是我不信。”顾瑾城终于看向林阳，两个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汇聚。
顾瑾城从林阳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
“你需要和我解释一下。”顾瑾城说。
原本打算好的道歉也因为林阳的态度变成了追问。顾瑾城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么做是对的。
“解释什么？”林阳问。
“随便解释什么，我只想要解释。”顾瑾城答。
林阳低下了头。
短暂沉默之后，他说：“对不起。”
这倒是出乎顾瑾城的意料了。原本，顾瑾城只是想要林阳不理自己的理由。或许是如柳明所说，又或者是有其他理由。
但林阳选择了道歉。
“对不起，”林阳说，“我不该躲着你的。”
林阳的声音有点颤抖。
顾瑾城的瞳孔也有点颤抖。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院长面前道歉的模样。那时候，顾瑾城就站在教堂外面，低着头，手里还握着从血泊中捡起的u盘。
哪怕不是自己的错，但是面对孤儿院的老院长，顾瑾城还是选择了道歉。
当一个孩子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不管事实如何，他想着的永远是道歉。因为在他们的想法里，理由不是被原谅的借口，只有道歉，才能用自尊换取更好生活的权利。
是自己逼林阳太紧了吗？顾瑾城想。
“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顾瑾城神色冷漠，“我需要的是解释。”
“我没什么好……”
“对不起。”
林阳惊讶地抬起头。面前，顾瑾城的眼神真挚。
“什么？”
“对不起，”顾瑾城说，“我不该把钱给田桃的。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或许也应该让你自己解决。但那个时候我只想打发她走，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林阳没说话。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顾瑾城耸了耸肩，“不过，我向你坦白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向我坦白点东西。”
林阳还是没说话。
顾瑾城扶住了林阳的肩膀。
他问：“你想要当我的家人吗？”
林阳猛然抬头。
顾瑾城没有忽略林阳抬眸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林阳这孩子从小孤苦，缺失的安全感让他在新的环境里学会的伪装自己。
他用自己崭新的伪装一次次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麻痹自己的情感。而顾瑾城，成为了突然闯进狭小山洞的光。
第一次，林阳感觉自己的心思被人读出来了。
家人。
从七月进门的抬头的那一霎那，林阳便对上了顾瑾城的目光。从顾瑾城的目光里，他知道，顾瑾城和自己是一类人。
比起林炜毅，顾瑾城才是那个更适合抱团取暖的人。第一眼时，林阳就如是想。
所以，这么几个月，他一直想想办法接近顾瑾城，慢慢用自己的真诚让顾瑾城对自己敞开心扉。
也正因为如此，在顾瑾城给母亲卡的时候，林阳会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用真心堆砌起来的城堡在那一瞬间被金钱冲塌。
不过，现在问起家人这个问题……
林阳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周遭的氛围也仿佛慢慢融化。
一直在侃侃而谈的高校长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顾影帝，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这样的四目相对实在是不太寻常，尤其此前有舆论的情况下。
但顾瑾城却没有回答高校长。
“不用急着回答我。”顾瑾城说，“跟我走吧。”
他拉起林阳的手腕，头也不回的往楼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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