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一炷香的功夫后，苏醉凝心不在焉地出了殿门，险些绊到在门口直挺挺跪着的少年，少年的一袭白衣已经破旧不堪，就好似注定要消逝的——他的从前。

        方才十岁年华，这人生的大起大落、生死存亡倒是一个不剩地体验了一番。苏醉凝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可怜他，还是为他感到庆幸了。

        “抬头。”少年依言乖顺地抬起头。

        苏醉凝眉心微皱，俯身将他面上凌乱的发丝挽至耳后，露出被遮掩的眉眼。

        这眉峰的走势和他的倒是很像。

        不可否认，这少年生得及其好看，饶是近百年“芳龄”的她，所见过比他更养眼的都屈指可数，再过个几年，等少年长开了，怕是要在容貌上一骑绝尘了。

        叶辰感受到她的指尖从眉头抚至眉尾，有些慌乱地想要低头，却死命地忍住了，这是养父用命换来的，他生的希望，一定不能惹得她不开心。

        苏醉凝感受到指下的肌肤微微颤抖，连着弯弯的眼睫都不住的发颤，倒是和许久前养的一只兔子莫名神似，只是后来它因为擅自逃跑，被她一个不开心，挂在了墙头，不久就成了兔干儿，落入了【死水】，在里头冒了几个泡，就尸骨无存了。

        苏醉凝收回手，顺带不舍地抚了抚他微微泛红的眼尾，如此养眼，皮肤还滑得跟润玉一般，当真让人爱不释手。

        “天生异瞳？”苏醉凝本是随口一问，却像是一把利刃，砸向叶辰。

        传言，天生异瞳者，孤煞命，乃为不祥的化身。

        行外人看表像，但苏醉凝可是实打实的行内人，这传言只能说是半真半假，天生异瞳的人自带示心术，是和神巫族的术法相似的一种常人无法拥有的神力，能透过对方的眼睛，查探到对方的识海，从而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示心术大圆满后，施术者甚至可以通过意识潜入操控受控人。但示心术会一定程度上改变命数，因而遭到天谴，而这天谴的形式就是削减身边人的气运，这也就是异瞳不祥的由来。

        当然，大抵命格不会有所改动，问题倒也不大。

        “嗯。”叶辰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强迫自己应了，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苏醉凝看向少年抿得发白的唇：这孩子还是太敏感了，而敏感的人最是容易情绪滋生，若是对【孤城】有利，这无疑是把利刃，但若是对【孤城】有害，再加上这示心术……

        咳，一把双刃剑，就看怎么用了。

        苏醉凝眯了眯眼：倒是个棘手的。

        斟酌了片刻，苏醉凝还是开口了：“这双眼睛，很美。”这倒是句实话，异瞳者，眸色大多浅而清透，一只是淡淡的翠绿，一只是浅浅的碧蓝，温柔到骨子里的颜色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壁垒，若除去世人的偏见，怕是都要溺在这双眸子里了。

        叶辰诧异抬眸，恰巧和面前的红衣女子对视，看着她浅棕色的眸子，内心无厘由地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觉得自己这双会带来灾难的眼睛，很美？！

        苏醉凝感受到识海中一晃而过的眩晕，知道这孩子是使用了示心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真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啊，但用在自己身上多少有些高兴不起来，好在自己也不是藏不住心事的十来岁的孩子，只要她不想，即便是示心术大圆满也瞧不出什么。

        “行了，起来吧。”

        少年依旧很乖，撑着发麻的膝盖，默默起身。

        苏醉凝看向已经快齐到她肩的少年，有些意外。

        啧，这难道就是后生可畏、的另一种解读？！

        苏醉凝的容貌、身高停留在她十九岁那年，容貌倾国，在女子当中也已属高挑，而这少年才十岁年华，身材比例绝佳，日后怕是要成为“第二个”殷世，要不是这双眸子，怕是得引得万千少女如痴如醉了。

        放大版的少年穿着骚包的绛紫色长袍，跟在殷世后面到处晃荡，这样的场景苏醉凝只是想想，就免不了一阵恶寒，竟有些庆幸这孩子是天生异瞳了。

        估摸着少年的膝盖好些了，苏醉凝领着他去了栖亭。

        ……

        叶辰的容貌和示心术的确是出乎苏醉凝的意料。

        她的“以颜待人”可谓是远近闻名，将这样一位绝品养成废物，空有皮囊却败絮其中，多少让她心中有些膈应。

        再者，示心术可遇不可求，也许可以尝试着……纳为棋子。

        但，热血方刚、身怀血仇的少年，无疑又是一枚不容小觑的炸弹。

        她最讨厌埋炸弹了。

        在埋没珠玉和收为己用间，她决定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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