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叫张伯韬 三

　　“话说……这是什么啊？”

　　看着饭盒里躺着的不明物体，张伯韬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那些五彩斑斓的不规则三角形，让张伯韬不禁在心中暗叹人无完人。谢小姐的厨艺和她本人完全是成反比的，估计这位谢小姐也是黑暗料理界的一朵奇葩。

　　“本座秘制糖三角，怎么不敢吃吗？”

　　面对惴惴不安的张伯韬，谢小姐突然玩心大起，板着脸用起了激将法。谢小姐很清楚自己秘制的糖三角，那种因私人配方而导致的奇异颜色，并不是谁都能在第一次就欣然接受的。

　　“佳人赐不敢辞，区区糖三角，何足道哉。”张伯韬不愿在心上人面前丢脸，只能硬着头皮强撑了，“不过，这个糖三角的颜色还真是……别致啊！跟马卡龙似的花花绿绿的，一看就……很有食欲。”

　　“是这样吗？那赶快吃吧，不然等会可就凉了哟。”张伯韬嘴硬的模样，让谢小姐觉得非常有趣，联想起之前她听说的某些传闻，她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张伯韬正拿着一枚嫩绿色糖三角举棋不定，由于他的注意力过分得集中在了眼前的“问题”上，以至于都错过了谢小姐这难得一见的可爱表情。

　　“那个……我开动了！啊呜！”吃东西自带声效的张伯韬，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态一口吞掉了绿油油的糖三角。

　　“小心……噗嗤！”

　　谢小姐本想提醒张伯韬要小心糖可能有些烫，可看到他鼓着双腮还想傻笑的样子，谢小姐一时间被他的蠢萌所吸引，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呼呼呼！”

　　张伯韬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根本开不了口，不过看着谢小姐笑得那么开心，他也跟着一起闷闷地笑着。他自然明白谢小姐为什么笑，但是能博得佳人一笑，即使是出点丑，他也觉得蛮值得的。

　　“好了，好了！你就别跟着我一起笑了，慢点吃，小心噎着！”

　　谢小姐十分体贴地为张伯韬递了一杯水过去，她并没发觉自己在说话时，语气中带着一种类似恋人般的宠溺。而张伯韬虽然敏锐地察觉到这抹异样，但他也不会傻到去破坏这微妙的气氛。

　　《老子》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张伯韬还是七夕佳节孤身一人在公司加班的可怜虫，是被老板“毫无人道”的查岗和嘲讽的倒霉蛋，是被“重色轻友”的哥们放了鸽子的单身汪，是连夜宵都被人偷吃了的loser。

　　一个小时前的张伯韬，无疑是处在人生最低谷的。然而，他只不过发了一条“卖萌”的**，又打了一局逆风翻盘的游戏。之后的剧情却像做过山车般，来了一个180度的大逆转。

　　张伯韬看着面前的谢雨柔，曾几何时这美妙的画面，仅仅只出现在他的幻想里。而此刻当他美梦成真之时，心中却升起了一种患得患失的不真实感。不知为何，张伯韬总觉得这温暖的场景背后，隐藏着某种令其不安的可能。

　　事实上，正如他所预感的那样，充满着未知的人生旅途，往往一波三折。

　　而在这悲喜交加的人生波澜之中，张伯韬今日经历的不过只是其中的两次转折，而命运为他准备则是真正“一波三折”。

　　张伯韬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女神，享受着那份特制的美食时（事实证明，与以貌取人一样，光凭外表来判断食物的好坏，也是极为不靠谱），一个意想不到的紧急状况发生了。

　　张伯韬在咬破糖三角的一瞬间，一股炙热的糖浆如流火般侵入了他的口腔，肆虐的高温开始他脆弱的体内漫延。剧烈到无法抵御的痛楚，令张伯韬原本憨笑表情瞬间走样。

　　张伯韬猛然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捂住地了喉咙，伴随着沉闷的干咳声，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起来。他试图张开嘴，吐出口中的异物。然而不断痉挛的身体，根本无法执行他自救的想法。而他过于激烈的动作，反而导致部分糖浆被咳进了气管，加速了悲剧的到来。

　　在谢小姐惊恐的注视下，张伯韬原本挺拔的身形缓缓地弯了下去，在他憋得通红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

　　死亡，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呢？

　　在超越了极限的痛苦中，张伯韬的意志渐渐瓦解。在半梦半醒之间，过往的画面如同超速播放的幻灯片一般，在他的眼前不断地浮浮沉沉。他试图在这些熟悉而嘈杂的画面中，重新找到一个焦点，然而这种努力最终也随着他意识的沉沦而失败了。

　　当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不见，包围着张伯韬的只有无边的黑暗。没有知觉，没有意识，没有想法，一切都陷入了沉寂之中，无喜无悲，无哀无惧。

　　“你……想活下去吗？”

　　一个缥缈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一切，如一道射入黑暗的光芒，骤然点亮了张伯韬沦陷的意识。

　　“我，我这是死了吗？”

　　张伯韬想低头查看一下自己的状态，结果四周除了黑暗外别无他物，就连他的身体也不存在。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候，一种无法遏制的恐惧感悠然而生。在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某句的话含义，只可惜此时他已经身不由己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那个未知的声音以一种十分淡漠而又轻佻的语气，说出了张伯韬心底里的恐惧之源。

　　“你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体验这种恐惧。事实上，你原本也该像常人一样，无知无觉地走向消亡。只是，我觉得你这个存在某些方面让我很好玩，所以我唤醒你了。”

　　“你……你……你想干什么？”

　　张伯韬听到未知声音的如此说法，惊惧交加之下，一时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了。张伯韬毕竟只是个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凡夫俗子，在死亡与未知的双重压力下，面对如此诡谲怪诞的状况，自然无法做到超脱物外看淡一切。

　　“你现在该关心的事，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我能什么！少年郎，这红尘二十余载春秋岁月，你可有不甘，你可有不舍，你可有不愿？”那个未知的声音非但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反而又质问起了他。

　　可有不甘？可有不舍？可有不愿？

　　张伯韬今年才刚刚24岁，在这世间他还有着太多没有见过没有经历的事情，他如何能甘心就此草草收场。他与父母亲友间，那不可磨灭的亲情友情，他如何能舍得就此轻易放弃。他对谢小姐一见倾心，刚刚才看到一线曙光，他如何能愿意就此与伊人诀别。

　　张伯韬想到这里，顿时悲从中来。就连死亡给他带来的恐惧，都因此被冲淡不少。不过，悲哀归悲哀，害怕归害怕。张伯韬这一通胡思乱想之后，之前凌乱不堪的心境反而平静了不少。

　　“哟，还不错，虽然比不上另外那个。但在生死停留之时，能这么快平心静气也算不错了。很好，很好！”

　　那个未知的声音也察觉到了他心境的变化，对于他的这种表现显然很满意。

　　“不甘……不舍……不愿……归根结底，你想问我的，应该是我想不想死吧？”

　　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张伯韬很快就发现对方问话中的玄机。死而复生这种事听上去玄乎，但张伯韬连死都经历了的人来说，也不是多难以接受的事情。况且对方既然能在生死停留的最后关头，强行唤醒张伯韬已经沉沦的意识，那么令他重获新生也未必不可能。再说，张伯韬此时已经是死人一个了，就算是赌上一把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你既然能想明白这些，那么想来你也应该清楚，我真正想问的了吧？”那未知的声音并未否认张伯韬的猜测，只是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答应你！”张伯韬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任何迟疑。

　　“你都不知道我的条件，就这么快答应了，难道不怕自己会后悔吗？”

　　“我不后悔！无论什么条件，只要我有的，只要我能做的，我都答应你！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还想活着！我还想继续活下去！”

　　在强烈的求生欲催动下，张伯韬情绪显得越发激动，然而接下来，未知声音的一连串问题，却又让他不得不沉默了下去。

　　“如果我想要你父母的命呢？如果我想要你朋友的命呢？如果我想要你死前陪在你身旁的那个女孩的命呢？这三样，你能给我哪个呢？”

　　“哪个也不……”张伯韬下意识地就想否定，然而对生的贪恋又不禁令他心生动摇，“哪个也不行……如果一定要他们中有人替我去死的话，我……”

　　“你？你什么啊？要知道得到多少，就要失去多少。想复活一个死人，就要有另外一个活人去死。你若是实在舍不得你亲近相熟之人替你去死，我也可随便找个你不认识的陌生人来。反正我看中只是你，至于其他人，谁死都一样？”

　　未知的声音似乎十分舍不得张伯韬，又“好心”的给他降低要求：用一个陌生人的命，来替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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