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大明会典

　　回快意楼的路上，沐天泽多了两个小跟班。湉湉是典型的熊孩子，一路上是蹦蹦跳跳的问题不断，一会摸摸他的剑，一会要帮他拿书，缠人的紧。沐天泽有些后悔刚才救她，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刚刚即使自己不插手，那两个人也不可能从湉湉手上讨得好去。至于沐天润，沐天泽想他很可能是盯上了那几个荷包。

　　侍候湉湉的那个叫香秀的侍女被沐天泽打发回焦氏身边将刚刚发生的状况告知焦氏还有陈氏，还有那些宗亲族老，来个恶人先告状，免得那小胖子回去后告黑状，有人故意偏听偏信，前来与他搅闹。

　　不过沐天泽不觉得刚刚那算是什么大事，而且这做法很符合他一贯的脾气秉性，也许会坏事变好事也说不定呢。总之如果仅仅因为担心自身安危而看到弟弟妹妹被人欺就不管不顾一走了之的话，沐天泽觉得那他还不如死了呢。

　　凡事只问该不该，不问值不值，这可是他的座右铭。

　　之所以不回灵堂，实在是那里的饭太难吃了，现在都已经晌午了，他有些饿了，还是赶紧回快意楼吃饭更要紧，陈氏不是说给他叫了外卖吗？沐天泽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回到快意楼吃完陈氏派人送来的饭菜，沐天泽打算一个下午都安静的躺在床上看书。翻了翻每本书的前言后，他决定先看大明会典这本书，因为里面有插图，虽然是地图。

　　这本书是官修书，内容庞杂，主要内容是明朝的典章制度和行政法规，此外还涉及主要行业的基本情况，赋税徭役等经济政策以及文化教育等方面，可谓是了解大明朝的百科全书。而这些也正是此时沐天泽急需要知道的知识。

　　尽管由于是竖行书写的繁体字，而且其中还有很多生僻字，十分影响他的阅读，但是结合上下文和他自己的理解的话，他仍然能够大致猜出来那些文字想要表达的意思，躺在床上读的是津津有味。

　　唯一的不和谐音符就是湉湉了，也不和沐天润一样出去玩，而是在一边像个小花猫一样总是捣乱，沐天泽也不好凶她，最后只好哄她道：“湉湉乖，等哥哥看完这本书就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真的？”湉湉惊喜万分。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你要乖，不要再打扰哥哥了。”沐天泽温柔的道。

　　“嗯，湉湉乖，湉湉也看书，不打扰二哥哥。”湉湉使劲点头，拿着一本水浒传跑到一边一本正经的翻去了。

　　然而正当沐天泽以为终于可以安静的继续读书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湉湉那魔性的声音：“二哥哥，是什么故事啊？”

　　“狗屎的故事！”沐天泽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没好气的道。

　　“湉湉想听！”湉湉大为感兴趣，一脸憧憬的表情。

　　沐天泽简直要吐血了。

　　有湉湉这个小魔女在，沐天泽的看书进度自然十分可怜，整个下午就只是看了开头的一篇皇明祖训，讲的是太祖朱元璋为了巩固皇权对后世子孙的训诫，内容不多，但是沐天泽却在里面看到了一页让他底气大增的文字。

　　这一页讲的是皇亲国戚犯罪的惩处，一开始沐天泽不太在意，甚至有些腹诽。因为上面明言皇亲国戚犯法除了谋逆大罪不赦免以外，其余的罪行，视轻重由老朱家的宗亲会议商量，最后必须由皇帝亲自裁决，朝廷的司法部门只能上书举报，不能缉拿审问。

　　沐天泽读完很不忿，这是明显的阶级特权啊！但是当他在下面一行朱元璋开列的亲戚之家里看到了西平侯沐家这一行字的时候，他不禁深深地赞叹了一声：太祖英明！他都想要仰天大笑三声，说一句：还有谁？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毕竟这是太祖定下的训诫，他的子孙奉不奉行还不能确定呢，他需要找人确认。而一旦确认奉行，那么他无疑就是特权人士了，他再也不必过分的忌惮谁。

　　沐天泽激动的不行，甚至手都开始有点抖了，以致于他连续翻了几次书页都没成功，他一把将书抛开，抱起一旁睡着的湉湉在床上翻了一个滚，哈哈大笑起来。湉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癫狂的沐天泽，瞬间嗨起来，扑到沐天泽怀里和他玩闹。

　　到了下午五点快要日落的时候，沐天泽领着湉湉和沐天润往节义殿而去，参加夕奠，这将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一家人的规律活动之一。

　　刚一出门湉湉就缠着沐天泽要他讲狗屎的故事，沐天泽无奈之下只好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结果还真让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有关狗屎的短片，于是他一边走一边讲给湉湉听。

　　故事还蛮励志的，适合小孩子，是说一坨狗屎被孤零零的遗落在路旁，人们都嘲笑他，嫌弃他，觉得他没用，他很自卑。他羡慕落叶有树妈妈，羡慕风自由自在，他希望自己能够有用，有人能需要他。春天来了，一颗蒲公英种子落在他身旁，说需要他，他高兴地贡献了自己，秋天风起的时候他变成了成千上万的蒲公英，乘着风自由自在的在天地间翱翔。

　　听了沐天泽的故事，不光是湉湉这小丫头，连夏荷和香秀两个大姑娘都哭的稀里哗啦的，只有沐天润提着沐天泽刚分给他的红荷包一脸不解。

　　夕奠结束后，沐天泽找到陈氏，陈氏听说沐天泽跟人打架之后，一下午都在担心，当即抱着沐天泽就是一顿心肝宝贝，浑身上下检查了个遍，生怕沐天泽哪里伤着。下午的时候，陈氏就已经将此事禀报给了宗亲族老们。当下更是要拉着沐天泽去找宋氏评理，沐天泽费了好大力气才给劝住了。

　　宋氏的人早已听见风声，悄没声息的走了，不敢造次。

　　回去的时候，沐天泽坐上了陈氏的轿子，天黑也看不清，但是很大，十六个人抬着，里面就像是一个小房间，有一张软榻。

　　沐天泽把夏荷和陈氏的管事老王叫了上来，老王就是他想到的确认人选。沐天泽没有找错人，老王给了沐天泽确定的答案，并且还给沐天泽举了两个有关沐启元的实例。

　　一则是天启四年，五华书院有学生写文章诽谤沐府，沐启元派兵包围了五华书院，一连杀了十几个有此事有关的秀才。二则是天启六年，田庄管事犯法被巡抚闵洪学逮住，沐启元听闻后带兵包围了巡抚衙门，并且搬来巨炮轰击，巡抚衙门损失惨重。

　　两件事皇帝都只是下诏训斥了事，可见沐府圣眷之隆。管事老王说完之后一脸的骄傲。

　　沐天泽听得目瞪口呆，心想他这便宜老爹是个猛人啊，如此嚣张跋扈，难怪被人毒死。

　　陈氏也在一边不以为然的道：“这种事有什么可得意的？为了一个家奴，把云南上上下下的人都得罪光了。这任的云南巡抚直到现在还没来祭拜，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让人看笑话，都是……，唉，天泽，以后你可别学你父亲，还是要与人为善啊。”

　　“嗯，娘，我知道了。”沐天泽答应道，感觉陈氏说的很对。

　　“夫人，其实这次的云南巡抚没来是有原因的。”老王在一边轻声的解释道。

　　“哦？”

　　“这任云南巡抚叫谢存仁，老家是祁县的，和府上也算半个老乡。他是因为贵州和川南土司作乱，他人在毕节呢，所以一时半会来不了，巡抚衙门已经就这事往府里递了条子了。”

　　“这样啊，唉，你说的这个我一妇道人家也不懂，现在啊也不是我管家，随它去吧。”

　　“王管事，你给我说说贵州四川土司叛乱的事吧，怎么他们那边打仗，云南巡抚也要去啊？”

　　这个老王也是个爱操心国家大事的，听见沐天泽爱听，那是卖弄起浑身本事把里面的关节讲了个通透，也让沐天泽受益匪浅。

　　原来作乱的一个是川南永宁的土司叫奢崇明，一个是贵州水西的土司名叫安邦彦，他们打天启元年就开始造反，如今已经是第八年了。而云南巡抚还兼管着四川建昌军民府和贵州毕节卫两处的军务，这次镇压叛乱，朝廷派出了兵部尚书朱燮元持尚方宝剑领川黔滇湖粤五省军务坐镇成都，云南巡抚也要受其节制。

　　回到快意楼，终于没有人烦他了，沐天泽让夏荷多点了两盏煤油灯，趴在小方桌上继续读那本大明会典，他现在再面对这些知识已经有了如饥似渴的感觉。

　　通过这一天的见闻，沐天泽不得不感慨知识果然就是力量。知识可以让人了解规则，而了解了规则人就可以利用规则让自己变得不再畏惧。而现在的他，就是如此！

　　八点多的时候，每天来给沐天泽端药的药童如约而至，沐天泽照例叫他放到一边，但是这次这药童却没自动退出去，反而一脸奇怪的看着沐天泽，沐天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憨笑着离开了。

　　其实沐天泽也知道他上来就读这些有些高深的书如果传出去多少有些惊世骇俗。但是现在毕竟是非常时刻，要是还纠结别人的眼光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未免有些矫情，反正即使他表现的再出格也只会让人称赞一声天资聪敏或者邪魅上身，没有人会猜到他其实是个未来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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