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离开成城市之前，苏奉在机场给封将打了一个电话。
“影视城那边还很不完善，选景方面你多上点心。”
“为什么把言叶扯进来？”
封将总算能开诚布公地问这个问题。选景、剧本这些，不论涉足深浅，多少涉及公司机密。苏奉是资深经纪人，不可能不顾虑这些，他之前邀请言叶参与，和他平日作风不符。
苏奉不是会拿这种事与人客套的人。虽然他这人平时做事经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每次回头看，都是有迹可循的。
“告诉我真相，不然我不会配合的。”封将再次施压。
苏奉说：“公司的人最近不知道能信谁，最好是谁都不要信。”
留下这句话，苏奉就说要起飞关机了，匆忙挂了电话。
封将狠狠把电话扣下，明明刚才还在买咖啡，突然就关机，呵呵。
封将主动联系了言叶。
电话里，言叶的语气有点受宠若惊，声音柔柔地，带着明媚。
言叶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封将觉得言叶在装可怜。但是听到言叶这样说话，她的语气也不受控制地柔和了一点。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工作上的事情。”
“我去找你吧。”
“不用，你什么时候方便，定个地点。”
言叶不再坚持。她在学校值班，可以在学校北门见。
言叶给傅欢泊准备了一天的食物，叮嘱她在家自己背台词，就出门了。
临出门前，封将突然想起什么，问：“之前言叶陪你读剧本，读的哪一部分？”
“学校里的戏份，就是你和苏奉说场景很重要的那段。”
“她有看完整的剧本吗？”
傅欢泊疯狂摇头。
封将点点头，便出门了。
成大北门前，道路平坦、宽阔。正值暑假，大门紧锁，只有旁边的小铁门开着。
封将下了出租车。精致的妆容、干练的短发，没有丝毫破绽。
言叶挺拔地站在校门口，长发披肩。帅气或者是小狐狸的气息尽数隐藏，周身散发着女老师的温婉。封将一时间都没敢认她。
不知道这些年，言叶这家伙成了多少男女学生的梦中情师。
言叶问：“什么事，专门跑一趟。”
“需要签几个东西。”
“如果不急的话，去我办公室说吧，离校门不远，也没有别人。”
封将觉得这些事确实要交代清楚，便点点头答应了。
走进一栋古色古香的三层楼，二楼走廊尽头，言叶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
窗外是葱郁的树冠，远处是操场。
言叶走到窗边的办公桌，又给封将搬了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给封将拿了矿泉水。
“咖啡没有了，等下可以请你出去喝。”
封将不接话，在商言商，掏出几份文件。
“这个是关于剧本内容的保密承诺书，这个是取景地的保密承诺书，还有这个是临时顾问的委托书，这个是详细的条款说明，这里有报酬，你看一下，没有异议的话麻烦在这里签字，还有这里”
言叶拿起文件，一份接一份，飞速扫了一遍，就嗖嗖地签了四个大名。
看着言叶签完名，封将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抱歉，都怪苏奉，把你扯进来。”
“没关系，我说过我很乐意帮忙。”
“你什么时间方便？我想先从秋高看起。”
“下午就可以，不介意的话中午我请你在学校”
“下午几点，我来找你。”
刚好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几个学生探头探脑，看到封将，先惊艳了一下，又看到言叶，欣喜地说：“言老师！我们听说您在，能打篮球吗？”
封将已经整理好，背起了包，不愿久留的样子。
言叶说：“一点半就可以，我开车，你在校门口等我吧。”
封将点点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学校附近就有一个连锁咖啡厅，封将还是会员，准备去那边坐两个小时等言叶。
一路上，她经过了学校的食堂、操场、体育馆。即便是暑假，也有不少留校的学生，在这个时间的大太阳之下在各处活跃着。
封将觉得这里气息躁动。更不用想学生都返校后的盛况了。
工作还是要找适合自己的。
虽然时不时在心里抱怨工作或者骂上司，但是对比这种仿佛时刻暴露在早晨□□点太阳之下的工作，封将觉得自己应该知足。
有的人就喜欢在灰色地带走钢丝的快感，有的人就是要生活在阳光之下。
想到刚才那几个学生找言叶打篮球时候笑嘻嘻的脸，封将就觉得，言叶真的适合这份工作。
这个时间，咖啡厅冷气充足，没什么人。封将点了一份美式，就找了个长沙发开始翻剧本。
严格说来，选景的工作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但是她的工作是为傅欢泊扫清障碍。《满城秋色》的导演侯宪平和苏奉、傅欢泊、封将等人也是老交情了，前段时间，侯宪平那边经历了一次身边工作人员的大换血，把很多应该归制作组的工作交代给了苏奉。用侯宪平的话说，他身边最近可信的人在忙别的，实在找不出人了。
总之，最近处处都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满城秋色》是一部大女主电影，没有明显的cp线，故事聚焦于女主的成长。傅欢泊扮演女主秋艺，是一个性格不太合群的高中女生，然而，她还有另一重身份，是一个在网络上颇有人气的漫画家。
出于隐私保护和一些复杂的心理因素，秋艺把自己网络上的身份保护的很严密，那里既是她的战场，也是她的伊甸园。
在学校里，秋艺有一个“对手”，就是女二。秋艺总觉得，如果自己网络上的身份泄露，一定和女二脱不了干系。
有一天，一个转学生，即男一出现，打破了秋艺两重身份之间的平衡。
女二和男一戏份相当。傅欢泊饰演的秋艺是绝对的女主角。
在傅欢泊得到角色后，石琳曾经想给饰演女二的自己手下的艺人加戏，把这部电影变成双女主电影。在封将和苏奉四处努力游说下，才没让她得逞。
石琳说得很冠冕堂皇，比如双女主有市场，友情的扶持很有看点。道理是那个道理，但是可怕的是石琳隐藏在正确的道理之下的阴险用心。一旦从大女主变成双女主，石琳可以动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剧情设定，秋艺平日里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都在学校。除了上课时间之外，她都会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悄悄呆着。这个“秘密基地”的选景十分重要。
下午刚过一点，封将就接到了言叶的电话。
“在哪里？”
“学校旁边的咖啡厅。”
“方面出发吗？”
“随时，我现在去找你？”
“不用，你等下出门就行，我开车去接你。”
远远看到言叶的深蓝色suv驶来，封将出门，几步就钻进了言叶的车。
车内冷气充足，音响里放着很有夏日气息的音乐。
言叶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是半干的状态，不施粉黛。
“洗了个澡？”
“刚打完球。”
“还在坚持打球？”
“就是偶尔玩一玩。”
从言叶头发上传来带着淡淡甜意的花香。
封将心想，言叶换了洗发水。
这很正常吧，谁也不会和十几年前用同一款洗发水。此时此刻，封将才意识到，言叶当年那个略带苦涩的洗发水的味道，给她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言叶回头倒车，随性地捋了一下半湿的头发。温婉女老师的气质消失，帅气又占了上风。
封将转过视线，看着窗外，不敢再看这样的言叶。
言叶说，她已经和学校的老师联系过了，等下可以直接开车进去，钥匙也借到了。
这种事情，找言叶真的找对人了。虽然手续还需要言叶出面代表星锐去办，但是有了言叶，前期工作能省不少事。
到了秋高，车子直接开进校门。一位封将没有见过的老师笑眯眯地从保安室出来，递了一串钥匙给言叶，还顺便夸了夸封将。
“小姑娘好漂亮的呀，也是我们学校学生，常回来看看呀。”
面对十分热情的陌生人，封将礼貌地笑了笑，就借着观察着四周，迈动脚步，自然地走开了。
言叶和老师告别：“我们自己转转，就不麻烦您了。”然后才跟上了封将。
故地重游。封将观察着校园。
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很多学校不是迁校，就是改建后缩减占地面积，唯有秋高，虽然进行了改建，但是占地面积反而扩大了。一个校内停车场和一栋崭新的教学楼出现了。
除此之外，秋高最大程度保留了原貌。
教学楼，体育馆，操场，综合楼综合楼后面露出一角的是宿舍楼，宿舍楼后是存车棚。
操场另一端是郁郁葱葱的小花园，穿过小花园，就能抵达西式的礼堂和钟楼。
秋高的建造者是民国期间一位在此传道的传教士，在此地居住期间，十分思念故土，但也热爱着中国文化。他筹资在此建了一所教会学校，自己全程参与学校的建造，建筑风格中西参半。
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改制成为一所公立中学，原本冗长的有宗教意味的名字也变成以学校所在的位置而命名的秋山高中。
十几年前，曾有学者提出让学校搬走，将此地划为文物保护单位，因为秋高的人反抗太厉害而作罢。
如今，新崛起的教学楼也在现代化的基础上，刻意模仿了秋高的老建筑的风格，又给这中西结合的建筑群增添了一点摩登感。
封将径直走向小花园，穿过这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两边擦着面颊而过的风景，不断激活封将的记忆。
面前就是砖红色的礼拜堂，礼拜堂顶端就是钟楼。
“钟楼上面的储藏室还在吧？”
封将问言叶。
“在，但是据说腾空了，平时都锁着。去看看？”
“嗯。”
两个人步行上楼。
这座占地面积不大的建筑，总共有四层。
第一层是一个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小礼拜堂，也就是封将她们高中时学生会开会的地方。
第二层是一二层楼梯之间的一个平台，四面的墙砌成镂空样式。天气好的时候，很多乐队的排练都会在这里。
第三层，就是储藏室，面积只有一层的一半大小，几个窗户都镶嵌在倾斜的屋顶上。封将她们高中的时候，储藏室有好几排书架，摆放着很多有年代感的书，四周还有很多箱子，放着学校里很久不用的东西。
储藏室里还有一个小门，通向第四层，里面是钟的机械设备，除了工程师定期来维修之外，没什么人上去过。
言叶找到钥匙，打开第三层的门。
虽然言叶说过，这里已经腾空了，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但是，当封将看到空荡荡的空间时，还是有种心里一空的感觉。
空气中有着静止的岁月的味道。日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光束所及范围内，被她们的到来荡起的灰尘清晰可见。
木质地板和灰墙都比记忆中更加斑驳一些。
言叶问：“还记得当时咱们一起躲在这里的事吗？”
有很多时候，人们觉得自己记得一件事，但那份记忆只是“存在”，并没有被激活。当故地重游，被相似的阳光、熟悉的味道包裹，那份记忆再次被唤醒，人们才能意识到，之前以为自己记得的时候，那份记忆有多么失真。
虽然现在言叶的头发有着甜味的花香，但是封将仿佛觉得自己又闻到了当初她头发略带苦涩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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