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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最是人间留不住2


“小气……”斯祎笑着叹息。

        可喜倒了杯水,扶起斯祎脖子便给她慢慢喂下去:“就这般小气,若你能给我买些首饰,我便答应你。”

        斯祎喝了水,嗓子哑的不那么厉害:“我那妆奁里的首饰,你都拿去便好。”

        “我要新的,必得是你亲自给我挑的。”可喜一边取了热水将斯祎下身擦净边道。

        “好,我们一起去挑。”斯祎说完这话,便睡着了。

        “小姐,小姐,别睡,醒来啊。”可喜怕极了,大声哭喊着。

        “稳婆死哪去了?快来救我家小姐啊……”可喜掐着斯祎人中,泪如雨下。

        “哎哟,来了来了,老身来了,催魂似的。”稳婆方才进院子的时候就被那白衣染血的公子揪着一通警告,走到这里又听见有人骂她,心中气闷却也不敢耽搁。

        可喜见到救星一般忙让开站到稳婆身侧,稳婆洗净了手,摸了摸斯祎肚子,又伸到下身探了探:“孩儿怕是难保了。”

        可喜听了险些昏过去,怔愣了一瞬才道:“救小姐,救小姐。”

        稳婆点点头,便双手压到斯祎胸口,使力向下挤压。

        斯祎被这一压压的喘出一口气。

        “快去叫人准备热水,剪刀,针线。”稳婆不停手继续压着。

        可喜忙连爬带跑出了房门吩咐了几个外间干活的小丫头,得亏小丫头们麻利,不一会儿便将稳婆要的东西都拿了来。

        疼痛再次袭来,斯祎昏昏沉沉疼着,低低的痛呼再没断过。

        “你,继续往下压。”稳婆指着可喜道。

        可喜忙学着稳婆方才的样子双手在斯祎胸口挤压。

        稳婆拿起剪刀,只听咔嚓几声,斯祎的痛呼凄厉。

        稳婆放下剪刀:“夫人,再使些力气。”

        斯祎听到了这话,便咬牙将浑身力气都用到这一处,使力一挣,只觉一团滑溜溜的东西喷了出去。

        “生了生了,小姐。”可喜笑道。

        稳婆将孩子并未抱进襁褓,而是就那样放到一旁,剪断了脐带,替斯祎清理干净体内残留的胎盘,便开始止血,缝合伤口。

        “稳婆,怎么不管孩子?”可喜问。

        稳婆叹道:“你自己去看看吧,真是可怜啊。”

        斯祎用脱了力气,昏睡了过去。

        可喜走到孩子身旁,只见那小儿是个男孩儿,生的像极了斯祎,但他却一动不动的就那样睡着,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青绿色的胎印,嘴唇发紫。四肢保持着宫内的模样,微微向身体蜷缩着。可喜手抖的跟筛子一样,慢慢探到那孩儿鼻下,毫无声息。

        “稳婆,孩子,真没保住吗?”可喜哭着将那孩儿抱起,小小的身体迅速冰凉下去,可喜忙将他放到备好的襁褓里。

        稳婆摇摇头:“造孽,在娘胎里的时候便已没了生息。”

        稳婆一会便察看一番斯祎止血的情况,在完全确定不会血崩之后走出了房门。

        门外站着王家家主,主母,与世子。

        “钱婆婆,怎么样了?”王子葉见稳婆出来后忙问。

        稳婆拱了拱手:“世子,孩子,没保住啊。”

        王家家主几乎站不住了:“先前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回事?”

        “耽搁太久了,本该有一线生机的。”稳婆声音里都是惋惜。

        “大人呢?”众人身后传出一个冷冽的声音。

        稳婆探头一看是那白衣染血的公子,声音颤了颤:“少夫人无碍。”

        王子葉第一个就要往屋里冲,却被王母一把拉住:“产房不吉利,男子别进去。”

        王子葉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在王母严厉的眼神里退了回来。

        可喜将小儿包好,抱出了房外,泣不成声:“老爷,夫人,姑爷,看看这可怜的小世子吧。”

        王寄弗双手颤抖着抱过那孩儿,纵使他见惯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却在看见自己这未能存活的嫡孙时也止不住老泪纵横。

        王寄弗将孩子放到王子葉怀里,抹了抹泪出了这院子。

        王子葉双眼通红似要沁出血来。看着怀里不会哭闹的孩子,他再也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

        王母心疼儿子,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

        “娘,抱一抱这孩子吧,也让他去的安心。”

        王子葉抬头说道。

        王母迟疑,随即痛心的摇了摇头:“我再看不得啊,看不得。”

        王子葉便不再让他娘为难,只自己抱着孩子失声痛哭。

        萧景熵看了那孩子一眼,只一眼他便再也没有勇气去看,走到可喜身旁问:“你家小姐确是无碍了?”

        可喜擦着眼泪点了点头。

        “快去看顾你家小姐吧,不管她有什么难处,只要来找我,我必不会不管。”萧景熵隔着窗户似是要望到那里面去,看看那个往日明媚的女子,她此刻是怎样的状况。

        可喜向萧景熵行了礼:“今日我替小姐先谢过救命之恩,来日等小姐康复了,再来亲自答谢。”

        萧景熵依旧盯着那扇窗,点了点头。

        斯祎猛的醒来时可喜正俯在她床边睡着,她本不想叫醒可喜,但她的嗓子如同要烧起来一般,她只好唤了声:“可喜,帮我倒杯水。”一开口她自己先愣了,嗓子哑的发不出声音。

        可喜惊醒,一抬头便见斯祎醒了,喜极而泣:“小姐,醒了,你睡了两天两夜了。”

        斯祎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喝水。”

        可喜忙拿过水杯,将斯祎扶起:“小姐,慢点喝。”

        斯祎喝下一杯水后才算缓过来一些。

        “可喜,我似乎听稳婆说孩子怎么了,孩子呢?”斯祎开口便是问这件事。

        可喜打翻手中正倒水的茶杯,不敢回头。

        斯祎一见她如此便心中慌了神:“是不是,孩子不太好?”

        可喜转身趴到她床边:“小姐,孩子,去了。”

        斯祎心头如挨了一记重锤,她的心直哆嗦,眼角的泪汩汩而下,她却定定看着屋顶,发不出声。

        可喜哭的失了力气,手紧紧握着斯祎的。

        许久之后,斯祎才“哇”的一声哭出来,那哭声叫人断肠。

        王子葉待那凄惨的哭声停了才走进屋去。

        “斯祎,醒了?”

        斯祎哭过的眼睛肿到睁不开,她仿佛没听见王子葉说话一般。

        “可喜,快去拿些清粥,斯祎睡了那么久,该饿了。”王子葉对可喜道。

        可喜低低应了声便走了出去。

        王子葉捧着斯祎脸颊:“斯祎,咱们,日子还长着呢。”

        斯祎闻言眼神空洞洞的看着王子葉,干裂的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动了动。

        “不怕啊,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王子葉不忍再看那双眼睛,低头道。

        可喜拿来了粥,王子葉喂了斯祎吃下去。

        “我得替他好好活。”斯祎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王子葉拿着勺子的手颤抖着,敲出清脆的瓷器声。

        斯祎醒的那天晚上,何嫚辛便来了。

        “丫头,想吃什么?娘亲自给你去做。”何嫚辛进门便道。

        斯祎侧首看了看她娘,下唇便不受控制的颤抖:“娘。”

        何嫚辛只听她这一声,眼泪止就不住的落下来,她偏过头擦了擦眼泪,吐出一口气:“对,叫娘便有得吃。”

        斯祎伸开了双臂,何嫚辛几乎跑过去抱住了她。

        “娘,我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没留住他,这人间没能留得住他。”斯祎在何嫚辛怀里哭到失声。

        “不怪你,丫头,不怪你,你们母子缘分便只到这儿了。”何嫚辛紧紧抱着斯祎,摩挲着她的后背,偷偷将眼泪抹掉。

        “娘,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我不该在有了孩子后,心里还装着萧世子,是我的罪孽,我不守妇道,老天爷才将我的孩子带走了。”斯祎哑着嗓子,张大嘴艰难的呼吸着。

        “不会的,丫头,这个孩儿他只是不属于你,你不该责怪自己,一分都不该的。你同萧景熵清清白白,老天爷它看得见。”

        斯祎摇了摇头:“是我的错,是我还不够小心,如果我再多爱他一些,他就不会这么仓促便走了。”

        “斯祎,娘在这儿,你使劲哭,但哭过以后就得振作起来,好好替那可怜的孩儿诵经超度,让他下辈子投个好胎。”

        何嫚辛这话一出,斯祎像是猛得清醒一般,她止了哭泣:“娘,我现在就去。”

        “傻孩子,不急这一时,那孩儿也不想看到他娘只是个遇事软弱,只懂得哭的人,他一定希望他娘能像寂夜星火,熠熠生辉。或许,机缘巧合,他就会回来了。”何嫚辛擦去斯祎脸上的泪,“现下最要紧的,不是陷到悲伤里,而是你要将你自己身子养好。”

        斯祎抬头看着何嫚辛,慢慢平静下来。

        “好,我听娘的话。”

        “这才乖,这才是我们董家的女儿!”何嫚辛拍拍她发顶道。

        自何嫚辛走后,斯祎都不再落泪,只是静静躺着。

        王子葉每天都来看她,她也能说几句话。

        斯祎给崔莹丹,兮颜,凌烟送了信,叫她们暂且不必来看她,否则又要提起伤心事,徒增怨念。

        可喜与有喜小心伺候着斯祎每天的起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细致。

        在她们的照料下,斯祎也慢慢恢复起了往日的形容。

        斯祎月子也得坐够三个月,她每天闲时都只做一件事,诵经,祈福。

        燥热的夏日好像被她房里的那扇窗格挡开,窗里是一片沉寂与清冷。

        三个月很快便过去,斯祎就算出了月子也闷闷的,话不似从前那般多了。

        “有喜,门房管事怎么不让我出门了?”可喜纳闷的问有喜。

        “哦,据说是这段时日府上会来贵客,让咱们内院伺候的,少往外跑。”

        “什么贵客?”可喜不满道。

        “听说是宫里来的。”有喜小声道。

        这下可喜也便没了声音。

        这天可喜硬要拉了斯祎去府上花园里赏花,秋日里了,桂花都开了,香飘十里。

        斯祎拗不过她,便跟着来了。半路上可喜觉得天气有些冷,便让斯祎先去园子里,自己回去替她取披风。

        斯祎便独自坐在种满桂花的园中看着秋日高远辽阔的天空。她,好像太久没出过这座院落了。可是,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她正出神时,可喜便回来了,眼眶发红,面色苍白。

        斯祎觉着异常便问:“怎么了?”

        “没事啊小姐,这天怎么这般冷了?冻的我鼻涕都要出来了。”可喜使劲吸了吸鼻子。

        斯祎将披风披到可喜身上:“你披着吧,我倒觉着这气候舒适。”

        可喜取下披风裹到斯祎身上笑道:“小姐,我可没那么娇弱。”

        斯祎不与她争执,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你帮我备份厚礼送到萧府去,就说,谢萧世子仗义援手之恩。”

        可喜愣了愣便道:“我以为小姐该亲自去谢一谢。”

        斯祎却迟疑:“算了吧,我去,不合礼数。”

        “小姐,救命之恩,什么礼数能比这个重要?”可喜却突然坚持起来。

        斯祎看着可喜那隐隐心事重重的眼睛,直觉有什么事,便道:“那,礼我亲自备,谢,我亲自去道。”

        可喜暗暗松了口气道:“应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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