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2.毒蛇
直到屏幕上弹出虎杖悠仁的简讯，大庭叶子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略略放下，落下手指浏览一番后拨通了伊地知的电话。
“我们没事，请放心……嗯，悠仁现在正在宿傩手指旁边监视，与吉野一家在一起……悠仁不能直接吃掉…我明白了……抱歉，但还是希望尽快……”
挂断电话，大庭叶子快步小跑上楼，看到被人直接拽坏的铁门后有点无奈的放慢了脚步，却也缓缓的呼了口气，稍微放松了下来。
暖黄色的灯给室内铺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此时夜深人静，似乎正是温馨夜话的好时候。
虎杖悠仁坐在餐桌一旁，一向善于活跃气氛的他此刻竟是显得有点紧张，余光瞥到赶来的大庭叶子，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叶子姐姐……”
二人对视，大庭叶子安慰性的浅笑了一下，而后同时将目光转移到餐桌的另一面——
吉野凪面上似乎云淡风轻，双手却紧紧的交握在胸前，原本被酒精渲染的微红的脸颊此刻连带着嘴唇都血色尽褪，整个人微微蜷缩着靠在吉野顺平的怀里。
吉野顺平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面色苍白的似乎随时就能晕过去，唯一的血色就是泛红的眼眶，带有血丝的眼睛几乎半天没有眨动一下，盯着吉野凪的眼神里包含了各类交错的复杂情绪，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完全接受她的战栗。
眼神转移到静静搁置在桌上的手指，大庭叶子抿了抿唇，垂落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去寻虎杖悠仁，也很快的，体温略高的手掌便包裹住了自己的手。
定了心神，大庭叶子抬眼看向吉野顺平，尽量让开口的声音显得让人平静且信服“吉野。”
吉野顺平闻声抬头，抱着自己母亲的手臂也不自觉的紧了紧，有些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欲言又止了一番，开口的声音颤抖的不行“大庭学姐……那是咒灵吗？那个、那个又是什么？手指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家会有那东西？妈妈还会有事吗？我能打的过吗？”
他说的有些颠三倒四，大庭叶子摩挲了一下手指，被更有力的回握住。
“袭击吉野伯母的是咒灵。”虎杖悠仁先开了口。
“桌上的是咒物，大概就是它吸引咒灵前来。”大庭叶子紧接着道：“目前，来源似乎…不明，不过一会儿就会有专业人士前来取回它，不要担心。”
默了一瞬，大庭叶子松开了虎杖悠仁的手向前了一步，手撑在膝盖上弯下了腰，看着吉野顺平，声音轻柔却认真“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吉野，我再问一次，你真的决定要来‘这边’了吗？”
似是被那樱色眼眸中难得的严肃镇住了心神，吉野顺平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发出声音。
“我们，是咒术师。我们不曾拥有选择的权力，但是吉野，你有。”大庭叶子直视着他，语气沉重：“凶恶的诅咒，可能会让你随时丧命，‘上面’的腐朽，可能会让你迷失自我。”
没有放过吉野顺平脸上的一丝震动，大庭叶子接着道：“我没有根据的猜测……这个咒物，甚至可能是那位‘真人先生’带到你这里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吉野顺平的情绪瞬间爆发，声音都变了调“为什么？！”
强忍因声音过高的一瞬间颤抖，大庭叶子仍然保持着声音沉缓“我的猜测而已……一醒来便看到伯母死去的景象，吉野会怎么样？若是此时它出现、又对你说了什么……吉野又会怎么样？”
没等吉野顺平回答，大庭叶子垂下眼睫，继续说道“‘这边’，从来就不是天堂，来到了这边，吉野就是已经将一只脚踏入了死亡，甚至因为有着智慧的咒灵已认识了你，你的家人……”
闭了闭眼，大庭叶子终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直起身子缓缓走回了虎杖悠仁身边，一时间，几小时前还欢声笑语的屋子里充斥着死寂。
像是为了打破这有些让人窒息的寂静，身为大人的吉野凪抬起头，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哎呀……没想到顺平的朋友是像都市传说一样的人物呢，特别是悠仁，力气真大、拳头也很厉害嘛！”
“啊……！”闻言，虎杖悠仁立刻九十度鞠躬“对不起！门我会赔偿的！”
“哎呀没关系没关系——就是个门而已啦，可没有伯母的命值钱。”吉野凪相当爽朗的摆了摆手，哪怕动作还有些颤抖。
“妈妈……”吉野顺平也应了一声，语气除了无奈，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
大庭叶子笑了笑，轻轻拉了一下虎杖悠仁的衣角，小声开口：“我下楼去和伊地知先生汇合，以免他找不到，这里还是拜托悠仁了。”
“嗯！”虎杖悠仁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叶子姐姐…要小心。”
大庭叶子依然微笑着小声道：“没关系，咒灵们应付不了人间失格的……还有，不准吃哦。”
得到虎杖悠仁的点头回应，大庭叶子对着吉野母子摆了摆手，转身又往楼下走去。
楼灯似乎坏了几个，楼道常常是阴暗的状态，甚至一连几个楼层都没有灯光，只有零星窗外的星辰。
大庭叶子缓步走出了黑漆漆的大楼，眼前不宽的道路向两旁似乎没有尽头的延伸，不知何时飘来的云连星光都吝啬的遮蔽了起来，此时的深夜似乎比黑更黑。
夜晚的空气总归是有些潮湿的，深夜的晚风似乎更是要把这份阴冷送到骨子里去，而本就体寒的大庭叶子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屹然不动，樱色的眼眸似乎也在这夜色里失了几分神采，直勾勾的盯向地面不知哪处细小的凹槽，任由那阴冷来袭。
她撒了谎。
冷风似乎夹杂了让人头皮发麻的诡谲气息，像是毒蛇吐出了信子，竖起的瞳仁已经死死盯上了猎物。
那并不算是猜测。
呼吸下意识停滞在了此刻，大庭叶子站在冷风里，任由那股不寒而栗、如沼泽般漆黑粘稠的气息侵袭，缠绕上僵硬的四肢。
像是幻觉，耳畔有潮湿的呼吸，许是致命恋人带杀意轻柔撩拨，又似伊甸毒蛇缠绕着禁果吐息。
清澈天蓝色发丝被梳成了三股，微微低头，脸颊停驻在少女肩头咫尺，远看真像是一对夜晚私会的情侣。
缝合线模糊在了夜色里，一蓝一灰的眼眸带着依恋般的神色看向少女被发丝遮挡住的脸颊，真人仍然在微笑，那笑容简直柔和的有些不可思议。
“初次见面。”他开口，声音也像是怕惊到少女一般放柔“……很高兴认识你，大庭、叶子。”
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大庭叶子微微启唇，几乎是拼劲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抖：“那个手指……”
真人歪了歪头，语气自然的像是在讨论天气“嗯，是我放的哦，本来应该直接就离开的，但是……叶子实在是太漂亮了啊，是咒灵都会忍不住想要看看吧。”
他的语气真挚且柔和，像蜜糖一样包裹着大庭叶子的高度紧绷的神经“忍不住想要看看，忍不住想要靠近，忍不住想要拥抱，忍不住……想要据为己有、想要拆吃入腹，想要永不分开……叶子、小叶子，真的是非常非常漂亮呢。”
指尖停留在少女脆弱的喉前，似乎一弯指、一用力就能直接挖出她的气管，然后如他所言一般，像是对待佳肴一般咀嚼吞咽。
“可惜叶子太敏锐了…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了我。”叹出的热气喷洒在耳畔，大庭叶子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褪尽。
“你说，我该不该杀了叶子呢？”
轻柔的话音飘散在风里，近乎拥抱的姿势充斥强烈的杀意，冷汗顺着下巴低落在了距喉咙不过咫尺的手上，却是惹得身后的咒灵轻笑出声。
“算啦，还是为了大局着想吧。”
“我还会来找你玩的哦，叶子。”
薄云消散，星光闪耀，空气似乎也不再那么潮湿阴冷，而杀意更仿佛是个可笑的幻觉。
静谧的夜里，大庭叶子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似乎终于恢复了呼吸的能力，毫无形象的趴伏在地上喘着粗气。
明明没有伤口，似乎也因为惧怕人间失格而不曾碰触，却感觉比任何一次都更接近死亡，而劫后余生的脑袋里，回想的却是不久前的训练。
黑发的教师收回了咒灵，蹲下身俯视筋疲力尽的大庭叶子，语气不带起伏的开口“你们的五条老师，可能是为了让你面对咒灵不那么害怕，也可能是为了让你自信一些，所以才说咒灵无法防御这招。
“人间失格并不是万能技，除了你周身的一层‘保护罩’，发散的光幕是可以被抵消的，只要其对咒力的操纵足够精细。”
手机收到简讯的提示音唤回飘远的思绪，大庭叶子擦去额头的冷汗缓缓起身，拿出手机向伊地知洁高发来的定位方向走去，混乱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人的脸，许多许多，模糊的，清晰的，熟悉的，陌生的，杂乱无章，混乱错杂，让她有些想吐。
她本就不觉得自己会活到最后，她只是想保护那些想保护的人，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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