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7.逝去的和留下的
离开了医务室，家入硝子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来到了咒高的操场，靠着手机的手电筒走到了一块偏僻角落。
走进之后，她毫不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健硕男人的身影，正靠坐在这一小块草坪上的小小墓碑后，感受到手电筒打来的光也没有移动分毫。
是的，在咒术高专的操场上，有着这一小块墓地。
是当今咒专内两位最强联手设下重重禁制、平日里旁人看不到的、只有四个人能随意进出的墓地。
“我当是谁，”家入硝子在墓碑前盘腿坐下，下意识拿烟的手停在了半空又放回，接着道：“原——来是我们甚尔老师，来看妹妹的？”
听到在“妹妹”上加重的语气，嘴角有疤的男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缓缓起身离开，家入硝子也没有挽留，支着脸颊呆呆的看着墓碑，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哈——”半晌，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起手抚上冰冷的墓碑，向来情绪不外露的褐色眼眸里，此时竟有着几分眷恋。
“如果你在这里的话，我、我们……现在就不会这样了吧。”
而从医务室出来后就低气压的五条悟这边，在教学楼里七拐八拐的上了到了楼顶，学着某人的样子两条大长腿往边缘一搭，坐在了常人看来绝对危险的高楼边缘。
「看到挚友抱着僵硬的尸体时、看到有着明艳笑容的女孩了无生气满脸血迹的时候。」
「当时的你，是什么心情啊？」
医务室里，名为津岛三叶的女子用着那位大庭叶子的脸庞，露出了一个极度不协调的、诡异至极的喋血笑容。
——然而五条悟却不能动她。
“她”是个灵魂，依附在这个完全无辜女孩身上的灵魂，能驱动「人间失格」，实力不明，了解他们的过往。
这种说不上来的不爽感觉对于现世最强来说，很不好。
“啊啊——真是的……简直、不、就是糟透了！”五条悟烦躁的扯下眼罩长出了一口气，曲起一条腿，把脸颊搁在了膝盖上后下意识的往某处一瞟，六眼便极为精确的捕捉到了小巧墓碑旁倚靠着的褐发女人。
……也是了。这么想着，五条悟移开了视线，果断掏出了手机拨通某人电话。
响铃没有多久，电话对面的人就带着起床气接通了。
“悟，三秒钟之内给我一个不揍你的理由，你知道现在是凌晨吗。”
职工宿舍，黑发男人把手机放了免提后就把它扔在了枕边缓缓坐起，单手将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耙梳到脑后，眨了眨因为睡眠不足有些酸胀的狭长眼眸。
“嗨嗨——”电话那头的五条悟敷衍的应了两声，“别总是这么暴躁嘛杰，会老的更快哦。”
夏油杰按了按眉心顺便抚平了额角青筋，“或许把你的电话拉黑能让我年轻几岁。”
起身下床，干脆利落的换了身可以出门的衣服，夏油杰拿起手机把免提关掉，“所以，是在操场？”
“不不，是在楼顶啦。”
“知道了。”
挂断电话的同时拉开宿舍窗户，迎面而来的清凉夜风让他清醒了些。
夏油杰简单活动了一下，一脚登上窗沿后单腿发力，蹲在了窗口上，而后又是一脚踏出，稳稳踩在了窗外漂浮的扁平咒灵上。
晃荡双腿吹了会儿夜风的五条悟没过多久就看见了不远处赶来的、脚踏咒灵一身黑色便服的挚友。
夏油杰从咒灵身上跳下，在五条悟身旁落座，“怎么了？”
“就在刚刚，医务室来了个有些特别的小姑娘哦。”五条悟也没拐弯抹角，“她身上，有着不完整的「人间失格」。”
夏油杰的眼睛因为惊愕微微睁大，而后在瞬间调整了过来，沉默了一会儿，他沉声开口：“哪有那么巧的事。”
闻言，五条悟耸了耸肩，“就是这么巧。”
“碰巧惠去处理任务碰到了大庭叶子和虎杖悠仁，碰巧大庭叶子不知为何有着「人间失格」，碰巧虎杖悠仁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毫发无损，碰巧在大庭叶子体内的、那个叫津岛三叶的灵魂认识两面宿傩，还能发动「人间失格」。”
夏油杰沉默着听五条悟说完这一大串，开口道：“且不说凑不凑巧，今晚还真是精彩。”
“是啊，如果杰你没惹个情债回来的话估计能更精彩。”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晴海大桥。
“啊？”
五条悟挎着脸，颜艺程度与其高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津岛三叶，自‘苏醒’后说的话，张口闭口都是‘夏油杰还好吗’。”
夏油杰无语，夏油杰想狡辩，然而夏油杰发现无从辩起，于是夏油杰继续无语。
“哈……算了，”五条悟叹了口气，语气居然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疲倦，“虽说有些没沉住气，但也不算是什么收获也没有。”
“初步推断，‘津岛三叶’应该曾也是「人间失格」的拥有者，而后通过目前还无法得知的方式，知道且了解我们的过去。”
说到这里，五条悟停顿了一下，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把眼罩重新带上了，接着开口：“她是来自千年前的游魂，与宿傩相识，加上恶劣的性格，即使人家对你一往情深，我也无法判断她的立场。”
“喂……”夏油杰扶额。
五条悟吐了吐舌，“总之，大庭叶子的事估计很快就会传到高层耳朵里，虽然我们的人可能会挡一下，但毕竟是「人间失格」……”
五条悟话音渐低，夏油杰挑眉接上了话茬：“‘毕竟是「人间失格」，某种程度上能制约你的术式’？”
“话不能这么说，”五条悟笑哈哈开口：“那样的术式没什么制约不了的吧。”
“啊，还有，”夏油杰垂眸，隔着衣袖摩挲着自己的手腕，突然没了下文。
半晌，他才再度开口：“…是你的人，悟，注意用词。”
话音未落，本就有些寒气的高楼边缘气温陡然又下降了一层。
“…别说的好像你没有出力一样。”寂静中，五条悟的语气比高楼温度更低。
夏油杰无声叹气，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五条悟猛地拉住手腕。
不长的常服袖子随重力牵引滑下，露出夏油杰略显瘦削的苍白手腕——一圈黑色的鬼画符细细密密的刻在他的手腕上，在月光照耀下尤为刺眼。
“快十年了，杰。”苍蓝眼瞳散发的冷冽视线几乎要凝成实质寒冰，即使隔着眼罩，夏油杰也能感受到挚友的怒意——不得不说他确实沉稳了不少，按以前的性格估计早就跳起来要决斗了。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短短的一句话汇成审判的锤，然而被审判的人毫不在意的抬手击碎了它。
“原来在你眼里我不清醒，”夏油杰甩了甩自己的手腕，脸上挂起了完美无瑕的微笑，“那就不清醒吧，我也懒得清醒了。”
话音未落，夏油杰已经起身，重新踩在了漂浮的诅咒上，“难得的夜晚空闲，不回家好好睡一觉吗，最强？”
五条悟双臂曲起支在膝盖上，额头抵着交叠的双手垂头不语，夏油杰浅笑了一下，转身打算离去。
“硝子现在，就在操场。”
“你敢去找她们吗。”
月亮隐在了云里，漆黑夜色下，五条悟音量不高，却随着夜风清晰的传入夏油杰耳中。
夏油杰远去的身形一滞，随即爽朗的承认了。
“不敢。”
“怕了？”
“非常怕。”
五条悟啧了一声，微微抬起头，看着几近貌合神离的挚友垂头离去，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把一脑袋白毛揉成了炸毛扫把。
又坐了一会儿，五条悟双手撑地，利落的翻下了楼，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消失在了原地。
同时，不远处的操场角落，感受到他人前来的家入硝子从自己的臂弯中抬起头，不意外的看见了落坐在她背后的五条悟。
“你不去休息吗？”家入硝子托着腮，眯起有些困倦的眼睛问道。
“嗯？啊，不了。”五条悟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住了墓碑，从口袋里拿出颗糖扔进了嘴里：“反正估计过一会儿就该会有上层的烂橘子打电话过来了吧。”
寂静了一会儿，五条悟摘下眼罩，小声发问，又似自言自语：“那两个孩子，一定会被入学的。”
“明明都是普通孩子呢……「人间失格」……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闻言，家入硝子轻笑一声，“这话可一点都不像你说出来的啊，‘最强’先生，天上天下唯你独尊不是么。”
五条悟伸长双臂，对着空气抓了几下，“我也知道啦，但是就是…人家在这里就是想撒个娇嘛～”
轻微的停顿后画风一转，五条悟瞬间变成五条猫猫歪歪一瘫，闭上眼睛，嘴里不知道哼唧着些什么。
家入硝子挑眉，“你是大龄jk吗。”
五条悟吧嗒吧嗒嘴，狡辩道：“我只是在‘放松’而已嘛，放——松——”
“放松啊……”家入硝子收回了视线望向远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似呢喃一样的出声：“……我也想放松一下。”
“嗯？欢迎瘫倒，我不笑你哦？”
“不是谁都有无下限的混蛋。”
“噫——好过分。”
月亮一直都没探头，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哪里都是黑漆漆的，讨厌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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