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2.破碎
“好些了吗？”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虎杖悠仁给大庭叶子递了杯水后在她身旁坐下，关切道。
“谢谢。”大庭叶子接过了水杯只是浅抿了一口后便放在了手里，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杯壁，“对不起啊悠仁，让你担心了…明明你现在已经很难过了吧……”
“……嘛，毕竟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还没有什么实感……”沉默了一小会儿，虎杖悠仁耸了耸肩说道：“但如果哭个没完的话，爷爷会发火的。我会笑着给他烤个全熟的。”
“诶、这样啊……”大庭叶子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得喝水掩饰。
“不过，”虎杖悠仁话锋一转，斟酌着问道：“叶子姐姐你真的没关系吗？刚刚可是给我吓了一跳。”
其实何止是吓了一跳。虎杖悠仁心想。
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立在一地碎片和血水混合物中，仿佛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眼神空洞的看着老人逝去的躯体，身边的悲伤几乎可已经凝聚成实体了。
不、甚至不止是悲伤，那样浓郁的负面情绪简直就像是……
“没关系的。”
大庭叶子突然出声，唤回了虎杖悠仁的思绪。
少女的脚踝的伤口已经简单的包扎不再流血，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和往常的气色看上去其实没什么两样，只有微微发颤的手指、同频率振动的水波纹昭示着她此时的心绪仍不安定。
不可以……再添麻烦了……
悠仁现在应该很难过、我应该去安慰他……该怎么安慰？用微笑吗？可是爷爷去世了我微笑应该会很奇怪吧？那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大庭叶子脑袋里一团乱麻，她很想像影视作品里那些“主角”或是“友人”一样叽里呱啦翻出一套词藻华丽打动人心的“正论”来安慰虎杖悠仁，但是很明显像她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这种能力。
快点想……快点想想啊你这家伙！不然会被厌烦的！
这种时候…如果是她……如果是她的话……
从封尘的记忆中翻出了几句话，在脑海里粗略排列润色了一下后，大庭叶子用余光瞄了一眼正在看地发呆的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悠……”
“虎杖先生！麻烦您来签一下字！”
不远处的医院前台，护士小姐抬手招呼着。
虎杖悠仁也回了神，立刻回答了声“来了！”对大庭叶子摆了个手就跑向了前台。
啊……
……是没听见吧，没听见也好。
大庭叶子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抬起手臂吹了吹嘴边的温水，张口要喝。
“你是虎杖悠仁吧？”
啪嗒。
有人曾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会是那个人的声音。
可在虎杖悠仁对面、有着一头张扬的黑色短发少年发声时，大庭叶子却没有半点陌生。
甚至毛骨悚然。
“叶子姐姐？”听到水杯落地的声音，虎杖悠仁转头去看，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的黑发少年在看清大庭叶子露出的半张脸时，神色也是一凝。
大庭？
……她怎么会在医院？
听到虎杖悠仁的声音，大庭叶子猛然回神，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猛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紧接着，虎杖悠仁就看到他的叶子姐姐三步并两步飞速向他走来，然后用让他都觉得有点痛的力量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挡在了身后。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大庭叶子的胸膛大幅度起伏着，体质差的她并不是个喜动的人，然而此刻的紧绷的神经让她顾不上调整呼吸，只是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少年。
“……有事吗？伏黑同学？”
大庭叶子几乎是用气音提出疑问。
伏黑惠神色不明的盯了她一会儿，几次蠕动嘴唇后都再度抿成了一条线，最后还是她身后的虎杖悠仁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那个…叶子姐姐？是你认识的人吗？”虎杖悠仁小心的在大庭叶子耳边问道。
大庭叶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定定的看着伏黑惠。
伏黑惠垂眸，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再度抬眼，视线越过大庭叶子，看向她身后的虎杖悠仁，再度开口：“我是咒术高专的伏黑，抱歉，时间不多了。”
“你持有的咒物非常危险，现在立刻交给我。”语毕，伏黑惠拿出了手机，将手机上的照片展示给他看。
大庭叶子瞥了一眼那张图片，打开的木质盒子里，符纸包裹住的椭球形物体放置在其中的红布上，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莫名诡异。
但大庭叶子显然没那个心思现在给那玩意儿加个美颜，她扭头看向正恍然大悟的虎杖悠仁，用尽量不那么颤抖的声音开口道：“悠仁，快给他吧，现在。”
“啊、哦，给是可以给、我无所谓的……”虎杖悠仁虽然现在搞不清状况，但还是从兜里掏出了那个图片里的木盒子扔给了伏黑惠，“但是那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应该不行吧…？”
伏黑惠几乎在打开木盒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想上前的时候却又生生刹住了脚步，追问道：“里面的东西呢？！”
虎杖悠仁拍了拍还在发着抖挡在他身前的大庭叶子，回答：“里面的东西在学长他们那……里。”
注意到虎杖悠仁的停顿，伏黑惠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说起来…他们说今晚要在学校剥开那上面的符咒……”看着面色惊愕甚至倒退了一步的伏黑惠，虎杖悠仁挠了挠头：“难道很糟糕吗？”
“这不是用糟糕能形容的了。”伏黑惠说着，看着大庭叶子的背影，最后还是把那句“他们会死的”改成了“他们会有危险”。
虎杖悠仁挠头的手顿住了，紧接着他的神色也立刻紧张起来，“什…！”
伏黑惠咬牙啧了一声。他本来就不想把普通人拉进来，更何况他还认识大庭…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似乎不得不……
没等伏黑惠开口再说什么，虎杖悠仁已经侧身上前“我带你去我们的活动室，有危险的话请你……”
“不行！”
虎杖悠仁感觉自己的兜帽被拉住了，而此时，沉默已久的大庭叶子出声了。
“叶子姐姐？”
“活动室我知道在哪里，上学期给悠仁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大庭叶子拉着虎杖悠仁的帽子低头说：“…悠仁，别去，留在这里。”
“可是叶子姐姐，东西是我带去的……”虎杖悠仁虽然一脑袋问号，但还是尝试回头解释着。
“不准去！”
虎杖悠仁第一次听到大庭叶子用这么高的音量和他说话，而余光看到大庭叶子的脸时更加惊讶了。
大庭叶子露出的右眼此刻眼尾泛红，似乎已经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而那只樱色的眼瞳里的神情竟然近似哀求。
虎杖悠仁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但此刻回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好吧…”虎杖悠仁道。
话音刚落，大庭叶子便松开了他的帽子，一把拉住伏黑惠的手后就带着他跑走了。
虎杖悠仁看着二人渐渐消失的身影歪了歪脑袋，思绪万千。
一口气拉着伏黑惠跑到了医院外，大庭叶子才松开他的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想平复自己的心跳。
她低着头，拉着伏黑惠跑出来的勇气此时已经一干二净，大庭叶子很想再拔腿就跑，可没力气，也不能让他再去找悠仁。
伏黑惠垂眸看了一小会儿大喘气的大庭叶子，捏了捏眉心，无声的叹了口气，紧接着转身蹲下，把少年人不算太宽广的后背展露给了大庭叶子，“时间紧，上来吧。”
大庭叶子愣了一下，随后也没再多纠结，有些生疏的趴上了他的背。
伏黑惠在夜色中的街道上奔跑起来，大庭叶子的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她下意识的揪紧了一点伏黑惠肩膀处的衣料，同时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一年了吧，过的怎么样。”
少年平淡的音色随着风声传入大庭叶子的耳朵，她怔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或是不好，都会否定一段时光，前者否定过去，后者否定现在，而她也不想用“还行”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敷衍伏黑惠。
“真实想法就行，不用想那么多。”
绿灯亮起，伏黑惠抬脚的同时继续平淡的说着，好似二人真的只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后在随意闲谈。
大庭叶子抿了抿唇，“还不错。”，或者是“你怎么样？”，亦或是干脆不回答。
“…对不起。”
好几种设想一一闪过，可最后脱口而出的还是这句苍白无力的话。
伏黑惠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半晌，奔跑中的少年才在栋栋高楼投下的阴影中短促的笑了一声。
那不带半分笑意的笑音很短很轻，却依然在呼啸风声中传入了大庭叶子的耳中，听的她指尖发冷。
“你和我见面，真的就只剩这么一句话可以说了吗。”
沉默之中，伏黑惠跑出了高楼的阴影，月光毫不吝啬的普照在两个冰冷的人身上，似乎更平添了几分入骨寒意。
不知寒的是身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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