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拜访姚家村1
“这也太远了吧，什么破村子，偏要选这山脚下定居。”说这话的是洛达。
哪怕是正午，北地的寒风也是钻进骨子里的冷，加上今日无雨雪，只有风沙，随着风飘在空气中，体验实在不算是好。洛达骑着困倦的老马，有气无力地往前溜达着。
好不容易到了姚家村口，沈暮歌瞧见，一双双警惕的眼神在盯着他们，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却也不敢上前。还有小孩子没见过外人，觉得新奇，被母亲强行拽了回家。
不多时，一位颇有气质、身着胡服的中年男子主动迎了上来，不用多说，这就是村长了。
“在下姚力达，请问几位，有何事？”村长的汉语还是有些蹩脚。
“在下是汉地到西域走动的商人，今路过此地，特来拜访。”洛达试着用西域最为流行的吐火罗语沟通，很幸运，村长听懂了，便邀请几位到自己家里一叙，也让外面看热闹的村民尽早散去。
几人刚走到村长家的院子前，就听见有人在争吵。
“我不要跟小花结婚，我不想一辈子留在村子里！”是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年。
“不行，出村的事你想都别想！外面都是仇家追杀，匈奴人可怕得很，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好吗，就算你不喜欢小花，换个别家姑娘，只要是村里的，娘都给你说亲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尽力劝着。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女孩，上来就啪啪给了少年两巴掌：“你个王八蛋，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就瞧不起我，要这般羞辱我！我姚小花在此宣布，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你了，更不会嫁给你！”
这番话让少年和他的母亲一脸懵逼，几个人说的是吐火罗语，只有洛达跟得上节奏，在一线吃瓜，同时找机会低声翻译成汉话，拉同伴一起吃瓜。
沈暮歌听完洛达添油加醋的版本，心中暗自赞叹：哟嚯，这位少女好有个性，好泼辣，她喜欢！
“咳咳。”村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止住了家里人的争吵，别让外人看了热闹。
“来，这位是内人宛氏，这是犬子姚罗威，这是我家邻居的姑娘，叫姚小花。这几位是从京城到西域的商人，路过这里歇歇脚。刚才让几位见笑了，屋里请。”
村长提到西域，沈暮歌明显看到，姚罗威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来，几位屋里请，屋里有热烘烘的火炉，还有刚煮好的奶茶。”宛氏一副女主人的派头，客气地邀请几位入座。
姚家村的后人虽定居汉地，房子搭建得方方正正，与汉地的农家平房没什么区别，内里却依旧保留着游牧民族的传统，屋内正厅是烧着木炭的火炉，火炉四周架起了圆桌，客人围坐一周，既能取暖，又能吃到炉子上加热的食物，看得沈暮歌暗暗称奇。
“来，一人一碗，趁热喝了，不用客气。”
转眼间，女主人宛氏已经为每人眼前的木碗盛好了奶茶。
这所谓的奶茶比牛奶的颜色更深，表层还浮着泡沫，中间随意洒着芝麻、核桃、葡萄干等点缀。京城世家喜欢的是清雅，淡薄，以此为傲，这浓厚混搭的奶茶，卖相实在是一般。但毕竟有求于人，架不住女主人的好意，加上一路上冻得够呛，这碗甜食暖和得很，沈暮歌经不住诱惑，拿着勺子小口喝了起来。
奶茶入口后才更是惊奇，竟然是咸味的！茶香清苦，奶香润滑，配上咸盐调味，干果点缀，热热的一碗喝下去，胃里又暖又熨帖。
见众人纷纷喝完，宛氏大喜，继续在火炉里添了些茶叶和牛奶，准备再煮上一锅。
沈暮歌这才注意到，宛氏用的也不是什么名贵茶叶，也是类似干枯的不见本色的陈年发酵茶。沈暮歌一下子想到了自己上次心血来潮，囤的那批茶叶，若是奶茶的喝法能在京城流行起来，自己那些陈年茶饼还愁卖不出去吗？
“请问这位夫人，奶茶甚是好喝，请问都有哪些食物？茶用的哪种茶？奶用的什么奶？”沈暮歌捅了捅洛达，让他别喝了，快来帮自己翻译。
宛氏听完大喜，见客人喜欢自己的手艺，便打开了话匣子：“我还担心外人喝不惯我们这种食物呢，你们喜欢就好，太好了。这奶啊是院子里母羊新产的奶，味道跟我们之前在草原上没法比，这茶叶也是发酵多年的陈年老茶了，不过茶叶是越久越醇，汉人不喜欢味道重的茶，其实他们不懂，配奶喝味道刚好……”
“那这葡萄干果，也是夫人自己做的吗？”
“这个容易，选天干物燥的时候，把葡萄戏精去皮，放在太阳下晒好，每天翻动一次，大概一个月就制好了。不过难就难在，以前我们在的地方日照强，很少下雨，葡萄更甜，晒干果也容易，这边气候湿润，经常下雨，要是哪次下雨，没来得及收好，这批果干就废了。”
“这葡萄干轻便、好存储，从西域买来应该不贵？”
“东西是不贵，难就难在买不到啊，西域和汉朝连年征战，商路中断，我们这边能买到的西域货，都贵了好多倍啊。”
沈暮歌听完，心下有了主意，想着等到了两周，先把茶叶制成奶茶，在汉地引起流行，高价卖出去，再看看怎么打通西域的商路，西域的货物都很值钱，只要自己能安全地把货运进来，还愁没得赚么。
这时，村长做完院子里的农活，从外面走了进来，宛氏忙请他坐在主位上。
“是这样，我们是往来西域的商队，最近遇上了一些江湖纷争，知道前方天笔山的关口有埋伏，想借姚家村的殡葬队同行。”洛达努力表现得乖巧又客气，小心翼翼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不行！”没想到，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村长，听完洛达的讲述，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再配上双臂在身前交叉的手势，让人很难误解，这就是明确拒绝。
“不是，等等啊，价钱好商量，我家叔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无法绕行山路，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殡葬仪式是我们族人特有的神圣仪式，与世间告别，向鬼魂问候，活人乱做此事会折损阳寿，年纪大的人更是不行。”村长继续坚定拒绝着。
“忌讳我们也知道，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嘛，若不这么做，恐怕性命现在就没了。”洛达又开始扁嘴做委屈状，只是这套小伎俩，在村长面前行不通。
“我们姚家村隐居于此，只求现世安稳，不愿参与到外人的纷争里，你们回去吧。”说完，村长懒得多费口舌，便起身礼貌送客了。
沈暮歌一行三人被撵了出来，面面相觑，大老远来一趟，却无功而返。甚至邵墨北问洛达：“是不是你没翻译好，哪些词汇没说到位，让人误会，惹得人家生气了？”
洛达气得跳脚：“唉，你这个人，他们也懂些汉话，要么你自己去说去！”
“你们别吵了，我们想想怎么办吧。不管怎么说，朔虎关一定有危险，直接过去肯定会送死。”沈暮歌叹气道，“实在不行，我们准备几匹快马，连夜赶路吧。”
三人边说话边向前走着，一抬头，走到了晒满草药的院子前，院门口还摆着两个招牌，左侧是“悬壶济世”，右侧是“白事随喜”。
洛达看了忍不住吐槽道：“好家伙，这生意做的，治好了收一分钱，治死了还能赚白事的钱。”
“你说什么呢！找打！”
洛达是用汉话吐槽的，声音也不大，没想到院子里的人听到了，提着爬犁就冲出来了。
“我父亲是祖传名医，悬壶济世，医术了得，岂能容得下你这般嚼舌根！”
洛达无心之语，没想到对方如此认真，忙躲到邵墨北身后求饶：“我就是随口一说，多有冒犯，我收回，收回。”
“哦，是你们呀？我们刚才见过，也算不打不相识，快进来坐吧。”
几个人这时候才看清，这不就是刚才村长院子里，怒打负心汉的姚小花吗！
沈暮歌甚是喜欢姚小花的性子，与自己之前交好的世家女子都不同，直来直去，敢爱敢恨。
院子里摆着几个木制的小凳子，姚小花真的大大咧咧，随意地招呼几人坐下，自己又去忙着晒草药了。
沈暮歌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的三人见此处再无其他长辈，也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歇息。
只见院子里摆满了草席，不同的席子上是不认识的草药，姚小花很有耐心地拿着爬犁，把草药均匀摊平，保证尽快晒干。
“你也是医女吗？”沈暮歌好奇地发问。
“算是吧，我父亲是我们族最好的医生，我从小都在跟他学。我们鲜卑族的医术跟你们不一样，我们会对人直接动刀子的。”姚小花性格爽朗，什么都说，总能把这些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刚才让你们见笑了，我爹总想撺掇我和村长家那个儿子，也就是村二代，但他整天只想去西域，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呵，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偷偷抹眼泪呢。
“那你知不知道，姚家村的殡葬仪式，谁能来领队？”
“能做领队的，我们村就两个人，一个是村长，一个是村长的哥哥，今天早些时候，刚出发了一队，就是村长的哥哥带队的。”
几人面面相觑，一个人走了，一个人不肯答应，岂不是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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