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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宝像草1


费斯在一块杳然空间彳亍,周围充斥着数不清的方格面板,发着不清晰的荧光。

        来到一张面板前,拨弄,一粒微尘引起了它的注意。

        周希自从知道自己与那对早逝的父母没有血缘关系后,就开始幻想。

        自己也许是某个富豪被绑架拐卖的小女儿,十六年来家人一直带着想念与爱意寻找自己。

        若是可以回到那个本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便能享受到从未拥有过的富足生活,没有顾虑地去学校学习,周末可以和闺蜜在大商场逛街,买喜欢的衣服,不用在意价格,也许还可以经常去各地旅行。

        周希从未坐过飞机,想到回家后甚至有可能旅行国外,心情更加雀跃。

        但这份雀跃不足以让周希抵御现在的生活,甚至不过几小时的工作就能将这份雀跃抵御。

        工作的一开始,周希干劲十足,觉得自己只是体验平民生活的富家千金,她对每一位顾客微笑,耐心地回答问题,态度温和,很有教养。

        只是过不了太久,长时间的站立让周希疲累,不再想笑也不想说话,只想时间过得快一些,能熬过今天,熬过需要打工的每一天。

        “快去吃饭,这里人够了,我顶一会,反正买奶茶的人少,现在。”

        一个胖胖的男孩用手拱了拱周希的胳膊,周希向身旁仰头,看向对自己示好的人,想让他看见自己带着笑意的眼睛,但看到男孩口罩边缘下颚角那片密密麻麻的痘痘痘印,忍不住偏了偏眼神。

        尽量让声音带着笑意地回道“谢谢你呀,我会很快的。”

        周希没有谈过恋爱,她能接触到的男生都平凡得可怕,周希看不上他们。

        虽然她会利用性别优势向男生稍微示好或示弱来得到一些好处与便利,但她从来不收男生礼物,也不与他们有什么私人往来或金钱瓜葛,她不屑于暧昧。

        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刷着微博,一则新闻引起了周希的关注。被拐的女孩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家庭富裕,父母慈爱。

        从此,女孩的生活变换了颜色。

        最后一丝亮光从天边消失,周希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伴着手机的微弱亮光,终于迈上最后一节台阶,来到了一扇门前,周希居住在这栋破旧老楼的六楼。

        刚从手提袋里摸到钥匙,门打开了,是同住的室友。

        室友打扮时尚妆容靓丽,开门督了一眼周希,就回身继续忙着,往她那个小而精致的包里塞装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谢谢呀!要出门啊?”周希瞪大眼睛,觍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嗯呐,这两天不回来了,桌上的东西是给你的,你用吧,我都没用过。”

        周希往桌子上望去,是一罐大牌面霜和几支同样能叫出品牌名字的口红。

        “啊,这些你都不要了吗?这些都不便宜,挺贵的吧。”有一丝屈辱,但更多的是窃喜。

        “哒”,包扣上了。

        “嗯,不要了,你用吧。”显然一切都收拾妥当,不想和周希多磨蹭,挎上包就不再说话,门开关之间,美丽女郎道了一句“走了”便走了。

        确定门不会再开后,周希将桌上的东西放入自己的手提袋,回到自己房间,又将它们从包里拿出,妥善地安置在梳妆台。

        离开的那位室友,周希叫她wendy,这不是wendy第一次施舍东西给周希了。

        周希一开始很惶恐地拒绝,只是在对方“不要就丢掉”的论调中最终接受收下。

        周希也怀疑过对方动机和东西真假,但从没有假货,东西使用起来也只能发现大牌们金钱堆砌出的效用。wendy的行为似乎没有存有任何的其他意味,尚没有任何灾祸麻烦随着收下这些东西而来。

        wendy大概只是想要享受一些优越感和满足感,周希后来猜测。

        于是慢慢的,周希开始期待wendy的馈赠。

        只是周希是理智的,也是会揣摩人意的,她不会不识好歹,也不会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司空见惯与理所当然,所以每一次周希总会表现的受宠若惊,希望自己的反应能让对方满意愉悦,wendy可从没有给过同租的另一个女生任何东西,周希不想让这份特殊对待消失。

        当然,她有时会觉得wendy送自己东西是对自己友善待人的奖赏,是自己应得的。

        出租屋的隔音很差,另一个合租的室友嗲着声音在和男朋友通电话,周希伴着女生“你说这么晚出门还能去干什么呀”,“讨厌”的撒娇声睡去。

        “叮,叮,叮”很是尖利的闹钟在耳边响起,周希揉揉眼睛,向旁踢开被子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来到房间外的浴室洗漱。

        换好衣服,坐到梳妆台前,打开电脑,时间正好显示三点五十六分。周希打开直播间,调试好设备,贴近麦克风压着嗓子打招呼。

        先喷一层喷雾,将爽肤水倒在手心轻抹上脸,然后是肌底液,眼霜,精华,乳液,一遍又一遍,周希尽量将一切动作都放慢,轻柔又缓慢,偶尔向摄像头微笑,轻声回答屏幕左下角弹出的一些,得体的问题。

        找出今天要画的妆容图片,仔细观察,慢慢地动手,粉底眉毛眼线假睫毛口红腮红高光,一切的一切,周希都缓慢细致地做完。

        面向镜头展示,瞄一眼时间,也不过才两小时十二分钟,叹息,还有四十八分钟才可以下播。

        介绍完脸上的妆,周希拿出昨天wendy送的几支口红,一支一支地向镜头前展示,偶然会有一些污秽的话语弹出,周希也只当做没有看到。

        将一开始化好的口红卸去,涂上新的口红,一次次地展示着不同的色号,浅涂深涂叠加,然后低着声音描述着嘴唇上的颜色,又将嘴唇压向镜头。

        总算,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了,周希开始例行卸妆,将浮夸的妆容一点点擦干净,这漫长的三小时便结束了。

        今天的直播赚了七十八块钱,还算满意,正要关电脑的时候,周希想到昨天看到的新闻。

        于是搜索了那个很久之前就熟知的网站,登记。

        七点四十五,周希从出租屋离开,走到一条巷子,排队买了两个烧卖一杯豆浆,拐一个弯,进到一个便利店,店里人不多,周希坐到常待的位置,享受早餐。

        翻出耳机,本想给姑姑发一个视频通话,但又怕打扰姑姑,于是只是发了一条信息。

        “姑姑,我要找找我的亲生父母,今天打算早点下班,去警察局登记。”

        信息发出去不久,手机响起了铃声,是姑姑打来了电话,周希手忙脚乱地插上耳机,接通电话。

        “哎,希希啊,我跟你说啊,这种事情不是你一个细女就可以搞的,你和娭毑公公说了没啊!你以为通知一下我就可以搞了?我早上忙得要死,明天你别上班了,回家来吃餐饭。”姑姑那边很吵杂,应该是有人来买肉。

        姑姑的声音顺着耳机线划入耳朵,然后挤进大脑,产生一阵震颤,周希悄眼向四周望望,姑姑的声音过大,让她有些尴尬,她担心周围人能听到。

        “姑姑,我”,“哎,希希啊,姑姑这里有人,先不和你,了。”

        手机振动了一下,“姑姑”,周希低头看,电话已经挂断。

        快速将豆浆吸完,收拾好桌上的塑料袋,将盛豆浆的纸杯塞入油油的塑料袋,系好,打个结扔进垃圾桶。

        世界上每个东西都有它不同阶段该待的地方,周希也想知道自己本该存在的地方应该是哪里。下定决心,周希按照她的计划完成了所有的计划,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第二天周希过得依旧和之前需要上班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不一样,也许本来可以不一样,但周希拒绝了姑姑,没有回家吃饭。

        昨天下午已经请过一次假了,今天再请假会惹得店里的经理不高兴,周希很少惹别人不高兴,周希任性的对象只有最爱自己的娭毑公公,当然他们是家人,不是别人。

        周希本以为自己勇敢地踏出了重要的第一步,接下来应该很快就会需要周希继续踏出许多步,波澜应当起伏。

        但,没有任何消息,每天24小时畅通的手机,除了广告推销,没有任何陌生人打来电话,更没有自己期待的那个或那几个电话。

        似乎只有一个壮阔的开始,接下来就要像死水一样结束,不,还是存在一个波涛,周希在周末回家吃饭时,向娭毑发了一次久违的脾气。

        “现在晓得我是细伢子,晓得我没成年了!之前让我不上学,不去学校,去外面打工,怎么不晓得我是细伢子了?”看着娭毑公公脸上滞涩的表情,周希知道自己又获得了一次胜利。

        像一只战胜了敌人且仍带有战意的公鸡,周希离开了自己从小生活,成长了十年的小二楼砖房。

        周希开始不与姑姑联系,甚至不回姑姑的消息,也不再给公公的手机拨电话。

        似乎只有以这种方式才可以体现自己的决心,才可以让一切不至于快速的结束,让自己的所有行为不至于显得可笑,虽然周希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最近确实是个笑话。

        但周希还是倔强地不愿承认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于是,她做了一个之后看来更加错误的决定,错误至极。

        她将自己的大概情况甚至还有自己的真实信息,整理成一个故事发到了网上,自己的社交平台上。

        她说自己辛苦地生活,说自己想成为画家的理想,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理想,她也从不画画,但她觉得自己的故事需要理想这个东西,而故事的高潮或者说主旨,便是故事的主人公,也就是自己,想要寻找亲生父母。

        故事上传一段时间后,除了刚开始收到了寥寥几个评论后,便再没有任何回音,像死水一样。

        周希怀有一种不甘,继续更新着社交平台,她退出了之前的直播公会,将多出来的时间全部用来构思视频、录视频、剪视频。

        wendy自从上次离开再没有回来,倒是另一个那位自称卡卡的室友,时不时会踢踢周希的房门,抱怨几句周希实在过于吵闹,没有一点同理心,只会打扰别人休息,自己怎么会和周希这样的人当室友,真晦气。

        也许是一个月又或者是四十多天后,托另一位男孩的福,突然的,铺天盖地的流量向周希涌来。

        那个男孩得偿所愿,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于是,不知怎么的,无数的网友找到了周希的账号,叫“希希小蝌蚪”的那个账号,他们希望让周希也得偿所愿。

        数不清的私信、消息,还有电话,都是鼓励,还有对于周希寻找父母可能有帮助的线索、信息。

        周希在一开始是愉悦的,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这样的对待,这样的受到关注。

        她更加用心地拍摄视频、剪辑视频,有时也会虚构一下自己并不美好的生活。一切都像加了一层滤镜,在网上,不完全真实但很吸引人。

        但总而言之,面容姣丽心灵美好,身世悲惨却依旧热爱生活,周希的人设立住了,周希的虚荣心满足了。

        只是事态的演变谁也没有预料到,至少周希没有想到也无法控制。

        在“帮希希小蝌蚪找妈妈”这一字条登上热搜后,周希的热度到了高潮,故事的发展也到了高潮,所有的纯粹的好,完全消失。

        一开始是评论会出现一些带有恶意的语言,后来是诅咒的私信,污秽的短信,骚扰的电话。

        之后,周希的信息,以前就读的学校,现在工作的奶茶店,全部出现在网上。

        自然,曾经的那些直播,每天凌晨四点到早上七点的直播,直播中用的那些大牌彩妆,周希的一些行为,直播中出现的评论,被解读,被猜测,网友们构建了一个新的周希,这个周希恶劣得让周希自己都不耻。

        周希开始会委屈愤怒,但到后面她也恍惚了,于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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