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屋内只有几只喜烛亮着，屋外那些灯火不知为何已经漆黑一片。
这嘎吱一声响过后，沈剑心屏息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无事发生。
叶英没动静，沈剑心也不敢吱声。
这红布选的不错啊，遮得严实还透气。嗯，这家蜡烛质量也挺好，现在还没熄灭。
又过了半柱香。
沈剑心甚至开始数自己眼前红布上的经纬织线。
叶英还是没动静，沈剑心挺不住了，在床上稍微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
等等，动不了。
沈剑心发现，自己无法动作了。他急得想提醒叶英，声音卡在喉咙里，任凭他如何用力，连最细微的声音都发不出。
沈剑心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想，完了，大佬发现不了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转念又一想，叶英没动静，难道也着了道不成？
对于妖来说，成精之前的漫长修炼都是为了成精开启灵智，真正的修行之路在成精之后才会打开，这也是天道的公平之处，成了妖，就有漫长的寿元，更亲近自然，更好地吸收天地灵气修炼。
他此前凭借对人类的好奇在市井中混迹过，可也是懵懂，和其他野生动物没什么不同。回忆起过去，也是因为沈剑心已开灵智才带上几分人类思维色彩。
而关于某位族姐的讲课，是因为她比他早成精好长时间，回族探访时抱着几只没成精的狐狸在学习时逗着玩地给他们讲课。所以……
所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沈剑心他，他不知道现在怎么办。
这不行！内心小版沈剑心握紧双拳，激励自己，不能放弃！
正当他想汇聚灵力试试的时候，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涌上来。
血腥味，浓厚的血腥味，夹杂着腐烂的恶臭和焦糊。这一大股味道糊住了沈剑心嗅觉灵敏的鼻子，呛得他想当场呕吐，可惜想吐也没法吐。
风击窗口，风很大，但是屋内密闭，风无法流通，与室内空气相撞出声。
在沈剑心听来，更像是什么东西在撞窗户……
风也没做无用功，自开了窗的缝隙里刮进来。
微弱的烛火被吹得一抖一抖，挣扎着，“滋”地□□一声，宛如被掐住了脖子，可悲地熄灭了。
彻底一片漆黑。
沈剑心发现自己能动了，一把扯下头上的红布，同时喊了一声叶英。
太黑了，叶英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即使犬科有优秀的夜视能力，但一点光都没有的情况下，沈剑心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会叶英那种闭着眼也能看到的秘法，只能用听觉来判断。
没有回应。
沈剑心倒吸一口冷气。
连叶英的呼吸声都没有。
沈剑心瞬间慌了。
什么情况？！叶英不会已遭毒手了吧！
“叶英！叶英！”沈剑心匆忙又喊了几声，向叶英所在之处摸索过去，摸了个空。
出师不利！沈剑心抹了把脑门不存在的汗，哀叹连大佬都顶不住，他可咋顶。
那股难闻的气味越发浓烈，无法忽视。沈剑心被熏得就想不管不顾两眼一翻晕过去，奈何顶不住也得顶，硬着头皮也得上。
沈剑心充分发挥了灵力打火机的作用，“噗”地变出一颗小火苗。
火光暂时驱散了黑暗，充满沈剑心视野的，是一双眼睛。
没有眼白的眼睛。
此时，叶英。
他还在凝神注意窗外，自从窗户莫名开了一道缝隙之后毫无动静。烛火哔剥作响，偶尔爆出朵烛花。
叶英能感知到烛火的温度，也能感知到沈剑心老实地坐在床上。
自己和沈剑心布置的锁灵阵没有反应。
还没来吗？
叶英耐心等待。
沈剑心大气也不敢出。
他在看到那双一看就不是人的眼睛的瞬间就把火苗给掐灭了，悄声快速几步走位退开。
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声音，连袭击的声音都没有。
要么那只怪物没动，要么它的移动是毫无声音的。
沈剑心一想到黑暗中有个东西在无声寻找自己，或许正在贴着墙一寸寸移动，就浑身发毛。
他有些憋不住气了。现在一点点小的呼吸声都足够响亮，他一直在屏息。
沈剑心悄悄积攒灵力。他要激发今天现学的锁灵阵，他记得这个阵法所需的灵力步骤，如果这个怪物没有成功激发锁灵阵，那么就由他来激发。
沈剑心灵气不多，只为点点积攒汇聚出开启锁灵阵的灵力，感觉到掌心积聚的灵力越来越多……
叶英手掌按在腰间朴实无华的剑，只要有任何动静就会出剑。
但是太安静了，就连沈剑心都太安静了。
不对。叶英皱眉，不再继续看窗户，转身向沈剑心走去。
沈剑心的灵力没入地面，如石沉大海。
毫无变化。不，要说变化还是有的。
一双冰冷的手掐上脖子。它找到他了。
叶英警戒四周，低声唤道：“沈剑心？”
“……”
叶英伸出手凑近，沈剑心还是没有动静。
叶英抓住红布一角，就要掀开。
沈剑心尽量不去猜测那些软塌塌又滑腻腻的大小不一的，充斥巨大血腥味的，和这双手一并落在他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好吧，有滑腻冰冷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下去了，他不猜也能想到了。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的脖子要被掐断了！什么东西力气这么大啊！
沈剑心挣扎，灵力不要钱一样打过去。奈何之前为了激发锁灵阵消耗了体内相对于他而言的大量灵力，现在的挣扎激不起一点水花。
完了。沈剑心默念，对不起了族长，刚成精就死绝对是狐族之耻……
窒息感越来越强，思维朦胧起来，沈剑心求生意志强烈，还是成精的妖的体魄，所以死亡过程也异常漫长，异常痛苦。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如熔岩的热，如寒冰的冷，在体内汇聚，碰撞，炸开。
沈剑心体内爆发出匪夷所思的巨大灵力，毫无技巧，毫无章法，单纯的灵力喷薄碾压。
白光，爆炸，如闪电雷鸣。
怪物连濒死的声音都发不出，一瞬间就被恐怖如烟海的灵力摧毁。
让天地都震颤的巨响，唤回沈剑心的神智。他喘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可以呼吸了。
然后他发现，视野不是一片漆黑，眼前有一只白玉一样的手腕，烛火的光落在叶英闭着的眉眼上，恍若人间。
“叶、叶英？”沈剑心先是一喜，摸摸凉飕飕的脖子，“你看看我的脖子青了没？”
叶英默默松手撤回：“……”
沈剑心自己撩起红布盖头，“哎呀，我忘了，你看不见吧？”
他正要和叶英说自己的离奇经历，又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现在什么情况？我是不是不能说话。”
叶英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眉宇间闪过一丝困惑不解，“无事了。”
他虽然这么说，神色却未见轻松。
沈剑心听出叶英疑惑的意味，抬眼一看，窗外竟然显出了府宅灯火，在这间屋子萦绕的阴森也散了去。
细听，还有仆役们在远方走动交谈的细微声音。
沈剑心“蹭”地跳起来，给了叶英一个大大的拥抱。
松开后和叶英激动地把自己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
叶英神色渐冷，“恐怕今天来寻你的并非实体，此邪祟实力不可小觑。”
沈剑心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今晚没事了？它不会再来了？”
“如你所言，你已将它打伤，”叶英分析，“它既然能瞒过锁灵阵，实力固然，却非实体，概是分魂之流，分出了没有灵力的一部分。”
叶英摩挲着剑柄，“它若非事事料到，小心谨慎，那么便可能是本体有损，不便前来。”
沈剑心还没松口气，就听叶英继续，“或许，它将你的精魂拽入了另一个空间，但是有这般能力的邪祟我也未曾听闻，世间能做到此事的我也未曾听闻过……唔，也许不是空间改变了。”
沈剑心无言注视脑洞大开的叶英，叶英又想到一种可能，“沈剑心，或许刚刚都是你的幻觉。”
沈剑心不能思考，看着叶英嘴唇一开一闭，“或许，现在也是幻觉。”
“叶、叶英，你别吓我。”沈剑心快要石化了。
叶英沉默地面向他，沈剑心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沈剑心看到叶英嘴角缓缓向上，向上……直到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叶英：“开个玩笑。”
沈剑心：“叶英你不要乱开玩笑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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