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生死绝歌10
何情愣愣地握着剑, 攥紧，松开，再攥紧, 再松开, 八百两银子买来的诛邪宝剑的剑柄上雕刻的花纹硌着他的手心。
一股热意从心底传来, 渐渐蔓延整个胸腔。
他武功只是三脚猫, 根本没有资格多管闲事，偏偏他经常管不住自己。这次差点连累到小姐, 但小姐不仅不怪罪他，还……
像有火星点燃了血液，他四肢百骸都在发烫, 目光从她美丽得发光的脸上移开，落在几个形容丑恶的男人身上：“我辈习武, 一为强身健体, 二为锄强扶弱。”
他提着剑走过去，语气厌恶又激动：“仗着武功高强，肆意欺负柔弱女子, 你们不配习武！”
“少侠, 饶命！”
“我们知道错了, 少侠！”
几人连连求饶, 表情说不出的可怜和恳切。
然而何情行走江湖多年, 见多了他们这种人，嘴上说着认错，一旦放了他们，很快就会祸害下一个人。甚至，他们前一刻认错，下一刻就能趁他不注意, 扑袭过来。
“知错就好。”他垂着眼睑，看着他们说道：“以后不要再做坏事了。”
说完，一人一剑，废了他们的武功。
“不——”
几人惨嚎起来。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做坏事，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收剑道。下次，他会要了他们的命！
“滚！”他喝道。
几人恨恨地看他一眼，连滚带爬，冲出了破庙，消失了茫茫雨幕中。
破庙再次陷入安静。
何情缓缓转身，看着韶音，心情仍然激动万分，他看着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女，脸皮有些发热：“多谢小姐。”
她年纪比他小，行事却比他老练，这让何情很是羞愧，但又夹杂着感激和兴奋。
小姐武功好高！
对手下真好！
韶音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小事。”
对她而言，的确只是动动手指的小事。指了指他的手臂，说道：“包扎下吧。”
何情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臂被划伤了，刚刚太激动了，都忘了疼：“是。”
他们随行有金疮药，何情褪下半边衣衫，背对着韶音，给自己上药：“唉。”
“怎么了？”韶音问。
何情颇心痛地说：“衣裳被划破了。”
他不是不会缝补。但，他往日穿的衣衫都很粗糙，随便缝上就行了。可是韶音给他买的衣裳都是锦缎裁成的，他下不去手。
“恩人，我，我会缝补。”一旁，传来女子细细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姐姐不知何时放下了弟弟，拘谨地站在不远处，双手交叠在身侧，盈盈拜下：“谢过两位恩人。如果恩人不嫌弃，我可以为恩人缝补。”
韶音便笑了，对她招招手：“过来坐吧。”
姐姐拿过包袱，坐了过来，取出一小包针线，说道：“我祖母是大户人家的绣娘，我跟着学了一点，微末技艺，承蒙恩人不弃。”
她说话文绉绉的，何情不知道怎么答，看向韶音。
韶音便笑道：“不嫌弃，缝上能穿就行。”
又道：“你随身携带针线？”
姐姐小声道：“我是吃这碗饭的，虽手艺不精，却也能绣几方帕子补贴家用。”
何情已经脱下破损的衣物，换了另一套刚刚烤干的，去另一堆火堆前，跟弟弟作伴去了。
姐姐对着火光缝补，韶音看着她秀气的侧脸线条，一边拨弄柴火，一边问道：“你投奔未婚夫？”
“不是。”姐姐抿唇一笑，“我前几日接了个活，去城里的王老爷家里绣屏风，不巧路上被风雨阻住了。”
韶音明白了，点点头。
不多会儿，她将外袍和里衣都缝补好了，让何情看满意不满意。
何情对着火光看了几眼，发现她已经心灵手巧地在破损之处绣了几片柳叶，他不懂得什么构图和美感，只觉得顺眼极了，完全想不到这里原先被划破了。
“谢谢。”他接过来。
姐姐抿唇笑笑：“恩公满意就好。”起身，回弟弟那边。
韶音忽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在？”
“只我们姐弟两人了。”
并不奇怪。但凡她家里还有人在，怎么会带着这么小的弟弟出去做事？
“我身边缺个洗衣做饭的。”韶音道，“每月一两银子，你来不来？”
女孩愣住了。
抬眼望过去，眼底是跳动的火光，仿佛不敢相信这种好事忽然从天而降。
“我介绍一下吧。”韶音索性摊开道，“我姓宋，万梅山庄是我家，他叫何情，是我的临时随从。”
“临时”二字，令何情也转头看向她。
韶音笑笑，说道：“我此次出门，是有事要办，因出行得急，才没来得及带人。何情是我临时雇用的，每月一两银子。如果两个月后，他仍愿意为我办事，我当然不会赶人。”
说完，对女孩微微一笑：“你也是。如果两个月后，你不愿意做了，可以带着弟弟离开。”
女孩怔了一下，连忙道：“恩人若有差遣，只管吩咐就是，刚刚若不是两位恩人，我……倘使恩人不嫌弃，我便为恩人洗衣做饭，使不得银子。”
又是个老实人。
韶音笑道：“叫什么？”
“大花。”女孩说道，眼神闪烁了下，“如果恩人叫不顺口，可以随意唤我。”
韶音又问：“你弟弟呢？”
女孩犹豫了下，说道：“是妹妹，她叫二花。”
韶音愕然。
弟弟变成妹妹……想到这个世道，她能够理解。
“那我叫你花灵，你妹妹花秀。”韶音想了想，说道。
大花、二花，叫起来很没排面。她山庄大小姐，身边的人岂能叫这个名字？
女孩很高兴，说道：“谢谢小姐赐名。”
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大雨一直不停歇，韶音饿得肚子咕咕叫，花灵犹豫了下，拿过自己的包裹，取出两块野菜饼，小声说：“小姐要垫垫肚子吗？”
她很不好意思，因为这样简陋的吃食，恐怕小姐会嫌弃。
但人饿的时候，是不会嫌弃吃食的。如果嫌弃，那就是饿得轻。
“你真是及时雨。”韶音高兴地接过，让何情烤来吃。
何情没吃，他做不到从两个小姑娘手里抢饭，让她们都吃了，自己独守一堆篝火。
自从知道那个小孩是妹妹而不是弟弟后，他作为破庙里唯一的男子，保持距离。
次日清晨，雨终于停了。
韶音带着花灵，何情带着花秀，骑马重新上了路。
顾及两姐妹不是江湖人，所以韶音在下座城池租了辆马车，载着姐妹两个。
慢悠悠的，五日后抵达绝心谷。
抵达之前，韶音将花灵花秀两姐妹安置在客栈里，自己跟何情踏入绝心谷。
这个门派建立在一座山谷中，如小灰所说，风景秀丽，百花盛放，门派居于一片粉色花树中央，修建得十分气派，主殿巍峨，黛瓦白墙。
韶音带着何情走近。
绝心谷的大门是敞开的，但是并没有守门人，两人大大方方地进去。
“怎无人通报？”何情四下张望，只看到三三两两的仆从，竟没有一个弟子，眉头皱起。
韶音含笑道：“通报什么？我是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若是提前通报了，岂不是少了神秘感？”
何情脚步顿住，愕然道：“小姐？！”
他一直没问她的计划，此刻听了，忍不住道：“是在开玩笑的吧？”
韶音瞥他一眼，说道：“你自便。”
随即运起轻功，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小姐——”何情急得伸手，但是徒劳，她已经不见了，只留他一个人在此处。
思绪转动，他很快收起脸上异样的表情，装作误入此处的路人。小姐要将绝心谷一网打尽，他要打听清楚些才好。
韶音根据小灰的地图，来到绝心谷的厨房。
拜绝心谷的奇葩构造所赐，一路上没有遇见弟子，倒是有仆人看到她，却也只是好奇看了她一眼，并没追问她是谁。
韶音潜入厨房，在水缸里倒入准备好的蒙汗药，然后又往灶上做的饭食里撒入药粉，总之能下药的地方都下了。
绝心谷一共二十四名弟子，分别居住，互相之间不怎么联系，有的沉迷练功，有的沉迷制毒，饭食全都由厨房提供。
除了醉心练功，无暇吃饭的三人之外，其余人皆被蒙汗药放倒了。
韶音挨个宠幸过去，点了穴道。
然后拔剑，将另外三人也干倒了，同样点了穴道。
整座绝心谷中，全都由失意人构成。江湖人就是这二十四名弟子，其余的充当仆人，约六十余人，这些人不曾作奸犯科，背井离乡后便在这里做仆从，照顾谷主和弟子们。
韶音没有理会这些仆人，在主殿中找到了喝得烂醉的谷主。
“……”
她提着剑，坐在谷主边上，不是很敢相信。
剧情中，女主要报仇，自己办不到，还要谢沉出钱出力，帮着她一起，周旋了很长时间才干掉了绝心谷。
“因为音音机智呀！”小灰拍马屁道。绝不是因为她无耻，来阴的。
如果她像剧情中那样，先把口号喊出来，要跟绝心谷势不两立，以麻姑等人的毒功和武功……
韶音淡淡一笑。
她从来不是好人，她有自知之明。那些光明正大的手段，磊落坦荡的心胸，会出现在她身上，但只是有时候。
“小姐？”何情终于找来了，汇报道：“我抓了一名仆人，已经问过了，常居住在谷中的弟子约在三十人左右……”
他很快看到她身后躺在地上的中年女子，愣了一下：“这位是？”
中年女子穿着华丽衣袍，怎么看也不像是等闲之辈。
韶音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哦，谷主。”
“小姐打败了谷主？！”何清顿惊。
韶音摇摇头：“她喝醉了。”
谷主是建立绝心谷的人，当初乃被一男子所欺骗，后来她报了仇，之后就生无可恋，整日酗酒，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何情精神一震，立刻上前：“我这就绑了她，稍后小姐用她挟持其他人！”
韶音挥剑刺向身后，看也不看，将谷主捅了个对穿。
“小姐？！”
韶音拔剑，一甩血迹，淡淡道：“不用绑。”
“……”
韶音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我没杀她。”她只是来此做调查，不是来裁决并判刑的，“常居住在谷中的有二十九人，五人已经死在我万梅山庄，余下二十四人已经被我点了穴道，你让人将他们分别绑了。”
何情脚下一个踉跄，不敢置信：“小姐？！”
韶音转头：“不要光喊小姐，后面跟一句‘你真威风’！”
“……”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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