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浮

秉言在龙囚里侧卧，脊背的“两世罪”已不允许她平躺。龙囚里见不到阳光，不分昼夜，只有走廊那一盏点着“鼠灵油”的不灭灯。在昏暗潮湿，恶臭扑鼻的环境里，她已经住了十年。这一晚，她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还是起来练修为吧！近些天，她感觉自己又有了新的进步，龙筋越来越有力量，龙鳞越来越坚硬。

        “公主，餐食来了，先用膳吧！”一个客客气气的声音惊扰了秉言，秉言这才意识到又练了一晚。

        秉言睁眼，放下盘腿，对李士官说：“李老，这么多年了，还公主公主的叫着，改一改吧！”

        “公主在这龙囚之中都已经十年了，老夫仍没改过来，不改了、不改了！”李士官说罢，放下餐食，转身离开。

        今天的早餐依旧是海藻。承蒙李老的照顾，秉言在这龙囚之中住的还算舒心。虽然环境比不得从前，但餐食至少是热的、新鲜的、能吃饱！偶尔李老还会偷拿一些经书给她练习，足矣！

        李老原是天龙族九世龙龙主身边的贴身龙士，对秉言小时候照顾有佳。奈何数年后，执拗非要求娶海龙族一个后裔，龙主混玄本就对海龙族心存芥蒂，又怎能容忍侍奉自己多年的李泽赢求娶海龙族后裔？此等行为如同背叛。龙主一怒之下，将李泽赢贬为士官，供职于龙囚。李泽赢心知龙主没有将他赐死已是开恩，当庭九扣首，脱下龙士衣帽，跪拜退庭。

        午时，李老又来送餐食。

        “李老，最近可有新鲜事？”自秉言进入龙囚，每隔几日就会向李老打听一番。李老也形成了习惯，龙宫大事小情都会用心留意。

        “这两天还真有个大事儿。”李老放下餐食，秉言竖起耳朵听。

        “据说，江、河龙族正在密谋讨灭天龙族。”李老说。

        “为何？”秉言心想，当年玄界之战，江、河龙族主动增员，才有了天龙族的今天。近十年，三位龙主共商玄界之事，一向和睦，怎会突然……

        李老皱皱眉：“传言江、河龙主早已对混玄龙主不满。近一月有余，都不曾见江、河龙主来拜访。”

        “这其中必有隐情！”秉言小声叨念。

        “据说混玄龙主近日颇为烦忧，自……”李老停顿了一下。

        “说下去。”秉言说。

        “自秉信失踪以后，天龙族便未有顶级修为者，此次若是江、河龙族来犯，结果未可知。”

        当年玄界之战，秉信带着天龙族千位顶级修为龙士应战，本是必胜之战，谁知竟全军覆灭，根骨未存，如今天龙族像受了诅咒一般，近十年没有顶级修为的龙士。

        “江、河龙族若是来犯，必是天龙族劫日。”秉言道：“李老，龙宫若是有异动，请及时告知。”

        “放心吧，公主！”李老退去。

        秉言自知，修为早已达顶级之上。只是，天龙族近十年未有顶级修为者，着实让人混沌。秉言心想：江、河龙主近一月有余不曾来访，并将讨灭天龙族的消息放出，实属蹊跷。若是谨慎，必定会偷偷选个日子，杀个天龙族措手不及才是胜算。如今人不来，消息还提早放出来……莫不是信心十足、早有预谋？

        秉言心里一惊，又想：自秉信失踪以来……便是江、河龙族归顺天龙族之时，天龙族近十年未有顶级修为者……莫不是又与江、河龙族有关？

        秉言慎思：玄界只有这一个龙囚，宣称上天入地没有囚不住的，虽然我现在有能力冲出这龙囚，但我就这么冲出去，打了天龙族龙主的面子，也打了玄界龙族的面子。混玄定不能饶我，弄不好还会招惹更多是非，成众矢之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若江、河龙族来犯，这倒是一个机会，若我请缨出战，将两位龙主抓回来，那就有机会得到父……跟混玄讲条件，我便能光明正大，放心无忧的去找秉信了。

        秉言盘坐在榻上，闭目冥想。

        三日后，走廊里传来李老疾驰的脚步声。“公主，近日龙宫大修兵力，据龙主贴身龙士说，江、河龙族已下明贴，1日后，战！”

        秉言抬臂，舒了梳筋骨，放下盘腿说：“李老，我有一事相求。”

        李老微佝偻着身子说：“公主吩咐便是。”

        “烦请你为我准备一身新衣，男装。还有一盆水！要见人了，我这十年未换洗的皮囊也该收拾收拾了！”

        李老抬头看了看秉言，似乎知道早有这么一天，眼里放出一丝光亮，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说：“这就去办。”

        龙囚之中靠“鼠灵油”常明。“鼠灵油”虽有长明的优势，但也有暗淡的劣势。

        李老除了按照秉言的吩咐准备了一套男装和一盆水，额外还带来了一面镜子和粉黛。这是秉言未曾想到的。

        秉言梳妆打扮一番后，拿起镜子借着微弱的光亮看着十年未曾见过的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虽然十年未保养，但岁月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衰老的痕迹，面庞依旧温婉，五官依旧立体，略施粉黛仍有当年风采。

        “李老，可还好？”秉言起身往李老处迈进了两步。李老睁开浑圆的眼睛，看到秉言一套贴身黑袍，男束发髻，五官清整如当年，只是十年过去，气质上少了稚嫩，多了轻熟。秉言转身一圈，竟透露出一丝调皮，毕竟还是个年少的姑娘。

        李老脸上绽放出这十年来最用力的笑容，说：“公主一如当年风采，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身轻骨，马踏平川！”

        秉言又迈进了两步，更加看清了李老的脸，说：“原来李老这么会夸人，夸到我心坎里去了。我这一去，结局未定，如果我有一日……必定前来报答李老。”

        “公主说的哪里的话，你自小便与我相识，我尽我所能照顾你那是我的本分。虎落平阳被犬欺，人心、人性。公主这一走……李老愿公主平安！”

        “知道了，回去吧！”秉言眼里禽泪，不再多说。

        第二日清晨，士官们还没有送餐食，此时大概是寅时。秉言心想这个时辰刚刚好，便起身。秉言轻触门锁，门锁便化为灰烬，她径直走向出口。走廊静悄悄的，她走路也没有星点声音，凭借着十年前关进来时的记忆，出笼左转走到走廊尽头，上台阶三层便是平地层，穿过平地层的走廊尽头应该就是龙囚的镇门。

        年少时，曾听哥哥说过，这龙囚的镇门是十二道法令封的，除身配解令符可自由出入，否则近身如鞭笞。不过秉言还听哥哥说过，有一本书写了另外一个法子。现在就是验证哥哥说的对否的时候了。

        秉言加快了脚步，双臂向身体两侧的斜下方抖擞了一下，握紧拳头，离镇门还有两步之时，秉言顺时摇起双臂，画了一个大大的黄符，用力推向镇门。

        镇门郎当的响了一声，紧接着双门大开。秉言微微一笑，又用单手化了一个小小的黄符落在身前，她一步向前便用身体顶着小黄符，下一步便迈了出去。

        这时夜管士官才仓皇跑出，见一背影立于门前，大喊：“你是谁？”

        秉言的束发微颤，回过半张脸，嘴角勾出浅笑，说：“秉言！”话毕，便挥臂飞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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