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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离心


宁风黎道:“兄长骗了你什么?”

        段月楼眨了眨眼,他眼窝里那颗要落不落的泪珠终于砸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很快闭嘴,“不能说,兄长会骂我口无遮拦。我不能说……”

        宁风黎眉宇微微一动,“月楼,你对我说,怎么算是口无遮拦呢?”

        段月楼茫然地看着她。

        宁风黎道:“我是宁风黎。你记得吗?”

        “宁……风黎……”段月楼神色痴痴地笑了起来,“阿黎……”

        宁风黎唇边露出一点不太明显的笑意,紧紧盯着段月楼,“兄长骗了你什么?”

        段月楼眼中映着宁风黎的身影,神情专注,“阿黎,你笑了。”

        宁风黎笑意渐渐淡去,不说话。

        段月楼似乎意识到对面的女子不高兴了,但他那混沌的脑子不足以支持他想通对方不高兴的原因,于是只能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追溯方才自己说过的话,猜测是哪一句可能惹到对方。想了想,他自觉找到了答案,便道:“阿黎,我不该说你笑的。”他抬起双手,像个孩子一样地捂住双眼,“你放心,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捂住了眼睛,不知道对方的反应,只闻得一片沉默。

        半晌,他听到宁风黎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宁风黎扶额。她抬手示意店老板过来结账,一边对段月楼道:“月楼公子,时辰也晚了,回家吧。”

        段月楼从指缝中露出眼睛,眨巴眨巴,“这就要回去了吗?”他略有些失望地放下手,“可是,我还没有给你讲兄长骗了我什么呢……”

        宁风黎神色微顿,又是叹了口气。她付过钱,对段月楼道:“他骗了你什么?”

        段月楼眼巴巴地盯着她,“他答应过我不会为我去万山密林冒险的,可还是去寻找幽冥伏龙蛟了。”

        “幽冥伏龙蛟?”

        “他总是觉得他欠了我,所以想方设法地要报答我。我自小体质孱弱,坦白来说,于修仙一途上注定是走不久长的。他想要改变我的体质,从古书中得知幽冥伏龙蛟的兽骨经过炮制可以用于改善体质,便想要为我擒来。”

        宁风黎还未说话,一边旁听的谢启南倏然开口:“他这话好耳熟。”

        段清渊转过来看他。

        “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是这样形容你弟弟的。”

        段清渊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其实,红虺兽骨,红虺指的就是幽冥伏龙蛟。看来这些年间,爹与小叔叔当年没能成功拿到红虺兽骨,却另外有能人异士征服了它。”

        谢启南道,“这样也没差,你看,最终红虺兽骨还是落到了你爹的手里。”

        他顿了一会儿,又低声,“想必……小病秧子当真只是个试药人吧。”

        段清渊没有搭话。

        他在追忆,到底父亲是何时收养了属秋。

        是小叔叔刚刚故去的时候吧。

        他或许原本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只觉得能寻到药物改善段月楼的体质,就已经足够。可因为低估了幽冥伏龙蛟的能力,险些把自己和弟弟都搭进去,甚至连累得弟弟受了重伤。

        他知道段月楼的伤势除非神器显灵,否则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所以呢?

        那就当然是要齐聚神器了。

        段月楼说兄长自觉地亏欠他良多,到底是欠了什么?是因为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吗?在段月亭还没有成为谷主的那些日子里,在那些被人欺压被人刁难的日子里,只有眼前这个心性纯善的小叔叔待他好?

        所以他要竭尽全力地报答?

        宁风黎显然跟他有同样的疑问,“段月亭欠了你什么?”

        段月楼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但他总是这样说。”

        宁风黎的手放在桌面下无意识地摩挲着。所以是因为这样,段月亭才竭力要齐聚神器,甚至来到她们无上之境来索取生花笔,并且对宋明衡看顾的历世笺也虎视眈眈?

        那其他神器呢?

        流光阵在断云宗,有分神期的顾若鸿镇守,料想也出不了大问题。倒是悔过石与往生墨的去向实在令人担忧。千百年来,无人知道悔过石所在。而往生墨握于虚极门薛廉手中,薛廉脾性刚直,不喜同人合作,他又是否清楚有人在试图夺取神器?

        思及至此,宁风黎心乱如麻,只想着赶紧去到虚极门给薛门主提醒,已经没有心思去应付面前这个醉鬼了。

        但她又转念一想,段月楼不是个坏人。他是段月亭的胞弟,也就是最清楚段月亭一举一动的人。若是他能够向自己透露一些段月亭的行踪,她们这些外人是否也能更好地防备?

        她想到这里,便又放平心情,看着段月楼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蛋朝自己傻笑,轻声道:“月楼公子,我送你回家吧。”

        段月楼笑盈盈地,“好啊。”

        谢启南摇头,“她在利用他。”

        段清渊道:“她一个女子,独自撑起一个家族,也是艰难,无怪乎采取一些不那么道义的手段,我倒觉得,她做得对。”

        谢启南道,“这可是你的小叔叔。”

        段清渊莞尔,“我当然知道。”他轻轻地说,“但那又有何妨呢?他们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

        他声音轻飘飘的,宛如梦呓,听得谢启南一愣。

        一样的?宁风黎和段月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哪里一样?

        谢启南想要再问些什么,但段清渊只含笑望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他便没有再开口了。

        ——

        虽然回忆中的段月楼和宁风黎都很年轻,但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上一代的人了。甚至连给他们看这段记忆的宁织羽,尽管外表如少女,那也是要比他们大上好几十岁。

        在修为上,他们或许要比当今的谢启南与段清渊还要强一些。

        段月楼受过重伤,又喝多了酒,早就没有御剑的本事。宁风黎也不知他是怎么从临仙谷来的千里之外的枯荣堡,只好御剑带他。

        段月楼人看着迷蒙,却出奇地乖巧。心慕的美人当前,他只默默地坐在宁风黎的剑上,长腿悬在剑的边缘荡来荡去,像一个懵懂不知事的孩童。

        宁风黎的裙裾被风带起拂过他的脸颊,他充满好奇地抓过来,小心翼翼地抚过。

        这一切,宁风黎的神识都感知得到。

        但她没有回头。

        她自知不宜靠近临仙谷,又想到段月楼毕竟身体不好,便尽量将他送到离临仙谷很近的地方。

        竹林外,她御剑落地,对段月楼道:“你到家了。回去吧。”

        段月楼感觉到身下乘坐的飞剑不见了,微略愣了愣。

        好半天,他才辨认出眼前这片熟悉的竹林是他家门口。

        他竟然耷拉着眼角,显得十分难过的模样,“你……阿黎,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宁风黎沉默片刻,“能。”

        段月楼惊喜地掀起眼帘。

        宁风黎看着他,“回去吧。下次你想要喝酒,就再来喊我。”她又是很生涩地笑了笑,“一念回春很好喝,但你下次不要喝这么多了。”

        段月楼忙道,“不喝不喝了,我看着你喝。”他因为酒意没醒,一举一动就像个孩童。此刻得了宁风黎的答复,就兴高采烈地要转身跑回家,半点没有往日温和谦逊的作风。

        宁风黎站在原地看着他满带欢喜的背影,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

        谢启南与段清渊对望一眼,微讶地看着宁风黎的身影渐渐淡化。

        他们原本以为,接下来的记忆会在宁风黎身上。但回忆将他们拉去了临仙谷。

        这里同谢启南所见过的临仙谷并无二致。如果一定要找出什么差别,便是无论内谷还是外谷,往来的弟子都显得有些严肃,少见笑颜。

        谢启南道:“看来你爹管他们很严。”

        段清渊道:“他治下向来严格。”

        段月楼蹒跚着穿过竹林,刚过月门,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小楼。”

        他下意识地站直身体,但毕竟是喝多了,实在是站不稳,只能倚在一边的墙上,讪讪道:“大哥。”

        段月亭注意到他摇摇欲坠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

        他快步朝弟弟走来,却也不扶住弟弟,只道:“你喝酒了?”声音似乎也比谢启南几日前听过的要冷了几分。

        段月楼下意识道:“没有。”虽然醉了,但他脑子里还有一根弦绷着,仿佛还清醒地知道绝不能被兄长得知自己偷偷出去饮酒,更不能被他知道喝酒的同伴是宁风黎。

        段月亭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段月楼顶不住兄长那审视的目光,很快便脱口承认一切,“是,大哥,我只喝了一点点。”

        段月亭比他要高一点,不咸不淡地垂眼看他,“我可以信你么?”

        “自然可以。”段月楼睁大眼睛,愤愤地瞪他。

        段月亭伸出一根指尖,在他灵台正中轻轻一点。

        段月楼还未及阻止,他兄长已经收回了手,然后垂下头,面无表情地问道:“宁风黎?”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酒意尽数散去,段月楼全身觳觫一震。

        “大哥,你听我说——”

        “不必多言。”段月亭轻轻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你是临仙谷的二公子,是人中龙凤。偶尔需要些交际应酬,这没什么奇怪的。我只希望你不要被人骗了。”

        段月楼听不懂兄长的话,疑惑地望着他。

        段月亭神色如冰,一双寂然的眼仿佛看穿了一切,“咱们临仙谷世代与世无争,外人总觉得我们要争这个抢哪个的。就连你,不也以为我要抢夺神器,犯下滔天大错吗?”

        段月楼讷讷,“兄长……”

        “我并不在意外人看法。”段月亭轻轻道,“我只在乎你。小楼,兄长希望你记住,不论什么时候,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

        段月楼涩然点头,“我知道……”

        “知道便好。”段月亭道,“回去歇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吩咐。”

        段月楼看着兄长的面容,发现从他的神情中根本窥不见一点心情好坏的端倪。他不敢多言,也心知兄长性情孤高,不想给宁家和宋家再多惹麻烦,便咽下了心底想说的很多话,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而段月亭目送着他离开,在弟弟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后,他才迈过方才弟弟也踏过的月亮门,来到外谷。

        也不见他做了些什么,仿佛他只是低声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位粗布麻衣的小厮走到他近前来。

        段月亭看着风吹动竹叶,轻声,“回去宋家,记得跟宋明衡多提提今天的事。”他抬手接过被风送到手边的一片细叶,手指抚过上面细密的叶纹。

        少顷,他嘴唇凑近竹叶,用与他方才跟段月楼说话并无两样的口吻道:“宋明衡公子?若我未记错,宁风黎可是早前与你便有婚约。既如此,便不要叫她再与我家小弟走动了,对你我都不好。”他顿了顿,“不是么?”

        竹叶记录了他的声音。他将竹叶交至小厮的手中,“将这个也一同带给他吧。”他声音越发地低而轻柔,“至于你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件事,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句话,便不需要我再告诉你了,你说对么?”

        小厮抖如筛糠,颤声道,“是。”

        段月亭看他吓成这个样子,轻轻笑了一声,“你下去吧。”但他虽然笑了,眼中却没有丁点暖意。

        小厮忙不迭地溜了。

        段月亭站在原地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身影,轻轻叹道,“为什么你们都如此怕我呢?我分明……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看着又一片竹叶飘落眼前,俯身捡起,指尖顺着叶片的纹路抹过,动作有点像是寻常人给自家豢养的小宠顺毛。

        他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们,只要……你们不要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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