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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急诊室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一开始的兵荒马乱过后,梅尧和丁湛川站在病床边看着终于平静下来的男孩,他嘴唇发紫、眼底青黑、脸不自然地浮肿,还没从晕厥中醒来。

        “丁先生,你先去找医生处理一下伤口吧,我得在这儿看着他。”

        丁湛川点头转身要走,“我来帮你吧。”一个女医生上前。

        她是刚刚的急救人员之一,少年的状况稳定之后别人都走了,丁湛川注意到她一直在这几张病床附近徘徊,现在回想之前几名医护之间的交流状态,她应当是某人的实习生。

        “谢谢,麻烦你了。”他试图微笑,可是嘴角肿着一扯就痛,再往上脸颊被抠出两道血痕,这会儿伤口已经开始红肿发麻,这就导致勉强的礼貌变成实在的皮笑肉不笑。

        丁湛川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了面部肌肉动向,为了避免尴尬伸手按住半边脸。

        "脏手不要乱摸!"女医生皱眉,"到这儿坐。"

        急诊室南面有个洗手台,丁湛川坐在台前,女医生拿着一瓶生理盐水仔细地帮他冲洗伤口。

        "伤口比较长但伤得不深,冲洗干净就好了,回去之后注意避免碰水,痒的时候不要挠。"医生拿纱布帮他擦干脸上的水。

        "回去要定期用碘酒消毒么?"丁湛川问。

        "你觉得脸上留三道黑印很酷吗?"她把用完的瓶子扔进垃圾桶,"不需要。"

        好凶,丁湛川在心里吐舌。

        梅尧把病床周围的帘子拉起半边,回头发现少年已经醒了。

        他侧过身去背对人脸,刚刚大闹一通消耗太多力气,加上十多天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他感觉自己的脑髓被抽走了,只剩一具□□和身下的床连在一起。

        "我知道我姐姐是做那种生意的。"沙哑的声音被枕头压得沉闷。

        "张明——"

        少年打断了他的话,"我一直都知道她的钱是怎么来的。但是我为了心安理得地用她给的钱,一直骗自己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也是对自己剖开内心。

        他是被母亲遗弃在身边的孩子。在那女人眼中儿子和家具也没什么两样,他们之间没有交流,小时候他听见母亲说什么总会天真地回应,后来渐渐长大了,他意识到那些言语的对象从来都不是他,所谓的儿子只是母亲独处时候自我表演的一个摆设。

        “王佩霞——我妈,没管过我。她不会做饭,都是外面买来的,从小我就吃她剩下的,从来没吃饱过。"

        梅尧站在病床边静静听他讲述,他想起在王佩霞家里第一次见到男孩的时候,他看起来并不瘦弱。

        "直到两年前在外面遇见我姐——其实那时候我俩根本不熟,我记事前她就搬出去住了——后来她每个月给我钱让我自己买饭吃。"

        想起姐姐,张明的眼圈涨红了,想哭却因为身体脱水而流不出泪来。

        "以前王佩霞和她吵架,我就听见——"他喉头哽了一下,"可是我想吃饭,我不想再挨饿了!我假装不知道,骗自己我不知道,这样、这样好像就能心安理得地用她的钱。"

        用谎言掩埋在心底的事实好像一把尖刀,现在他终于把刀扎向自己,祈望疼痛能麻痹为之前视而不见的自私产生的愧疚。自责、悔恨或解脱,他的肩膀激动地微微发抖。

        梅尧上前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感受到手臂上温暖沉稳的力量,张明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我花那些钱,跟吃她的血肉有什么区别呢?"

        他在被角上用力揩两下脸,"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相信有人会对十几年没见过几面的弟弟存在亲情。但我姐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张明转身对上梅尧的眼睛,希望得到对方的承诺,"你们一定要抓住那个凶手。"

        梅尧无言,他不能对受害者家属作出承诺。每个受害者都有故事,张明的姐姐不是他遇见的第一个、不是最后一个,也不是最惨的,但是对少年来说,出生以来唯一感受过的亲情联结被血腥残忍地斩断,这种伤痛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消退。

        他避开那双眼睛,拍了拍张明的肩膀,"你好好休息。"

        走出围帘圈成的一方小空间,梅尧看到丁湛川坐在斜对面病床边上,他上前,"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丁先生,今天是我们的疏忽,如果你需要——"

        "欸——不用不用,那小孩也不是故意的,刚医生给我看了伤口不严重,很快就能好,你们破案应该很忙吧?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丁湛川有点受不了梅尧这张狐狸脸,面上客客气气,一口一个"先生"像挥着铲子随时准备掀翻别人的老底,让人听了就一激灵。

        "好,您慢走。"梅尧不再多说,毕竟他们现在的进度本就很紧张,上午这个突发事件又占去一个多小时,凶手的刀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

        他给局里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叫个人来陪着张明,挂断前电话那头插进姜铄的声音:"老梅,报告出了,回来开会。"

        丁湛川走出医院,身上还穿着早起锻炼时穿的贴身运动服,被阳光下的春风吹得发冷。刚刚那个少年对梅尧所说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到了,结合在警局时少年的反应以及警察的讯问,他推测,现下宁兹达市有个仍游荡在外的凶手,起码已经害了两条人命。

        周日上午十点左右城里路上开始热闹起来。年轻的女人是街头的主角,她们大都勾着手臂三两结伴而行,仿佛结成同盟。她们应当结盟,这些软弱的躯体少有能抵挡原欲暴行的力量,而语言是极脆弱的盾牌,只在理智范围内发挥作用,被兽性控制的动物能轻易使她们永远噤声。

        丁湛川庆幸自己走在人群中不用警惕危机四伏,对他来说,嗯,可能是二伏。

        侧袋里的手机震了一连串,是林鸿发来的消息,

        -"【裂开】【裂开】【裂开】"

        -"【绿帽子】【绿帽子】【绿帽子】"

        -"哎"

        -"哭了"

        -"快来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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