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王富
一节课结束，学堂里昏昏欲睡的氛围一扫而空。
除了两个年纪稍大些的学子在看书，其余年纪小的学子们都很活泼，聚在一起嬉戏与玩闹。
快活的时光总是短暂，不消片刻，上课钟声又响起了，学子们回到座位，负责教第二节课的胡夫子却迟迟不到。
等了将近一刻钟，就在教室内开始出现躁动的时候，胡夫子终于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面孔。
胡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对众学子道：“这是你们的新同学，名为姜浩鸣，今后与你们一同学习。”
姜浩鸣有些拘谨地向下方行了见礼。
许青云等人正在下方端坐，他们见到姜浩鸣竟真的入学了，都有些心情复杂。
许青云吃惊之余，联想到姜浩鸣身上突然变好的衣服，觉得也在意料之中。
穷人乍富，想要读书为自家的门楣镀金，可以理解。
只是在他看来，姜浩鸣这种暴发户毕竟底蕴不足，以前也没有读过书，恐怕一辈子都只能止步于童生。
与许青云坐在一处的毛飞更是瞪大了双眼，他今早说过的话此刻打了自己的脸，面上火辣辣，红的像猴屁股。
胡老先生对姜浩鸣点点头，示意他找位置坐下。
姜浩鸣抱着书，神色有些紧张，他环顾教室，想找个无人打搅的位置坐下。正犹豫着，一个胖胖的小子对他招手，用手指指自己身旁的空位。
姜浩鸣认出他是那天将自己赶出学院的三人之一，犹豫了片刻，还是咬咬牙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那胖小子小声对他说：“姜兄，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叫唐微蓝，以后大家就是同学了，还请多多担待。”
姜浩鸣点点头，将一本本书籍摆放在桌案上。
胡夫子已经开始讲课了，学子们的注意力都从新生的身上转移到胡夫子那里。
察觉到四周好奇打探的目光从自己这里移开，姜浩鸣心中松了口气，平复过心情，他打开书跟大家一起认真听讲。
集市里。
也许是昨日的新鲜头儿还没过去，这次的饼依旧很快便卖光了。
姜时收拾东西起身，没有回家，却是挎着空竹筐往西边去了。
集市西边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奴仆市场。
与王富那强卖子女的下劣行径不同，这里都是年满十五岁，自愿卖身到别人家干活的仆人，多是穷到吃不起饭的人，或是家破人亡无处可去之人。
与之签订的卖身契也都有时限，有一年两年的短工，也有五年十年的长工。这样一来性质就从买卖奴隶变为了租赁劳动力。
不过有人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灰色地带，阳奉阴违、营私舞弊的歹人并不会少。
姜时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
这里距离菜市场仅有几分钟脚程，大街上熙来攘往，鱼龙混杂。此处治安一直不太好，不仅仅因为人多，还因为县城里最大的赌坊就坐落在此处。
算上刚刚卖饼挣的钱，她现在满打满算还有十六两银子，雇佣几个强壮的奴仆对付王富绰绰有余。
“姑娘，雇仆人吗？来看看我的人吧，每个都很能干活儿、有眼力见儿。”
姜时停住脚步。
叫住她的这个牙郎长相周正，看着像是个讲道理的，他身后坐着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见姜时望过来，都站起身来看着她。
姜时对他道：“我要几个能干重活的壮丁。”
“哎好嘞，您自己个儿来挑挑。看上哪个跟我说。”牙郎对那群人喊道：“男的过来，要能干重活儿的！”
听到要男的，女人们都失望地坐回去。
姜时敏锐地发现人群中有一个年纪绝对不足十五岁的男孩，看起来只是和姜浩鸣差不多大。
那男孩似乎很想跟姜时走，听到姜时只要能干重活的壮丁，原本希冀的脸变得失落沮丧，默默退回去。
姜时走至他面前，问那牙郎：“这个小兄弟年纪轻轻，怎么会在这里？”
那男孩听见姜时提到他有些吃惊，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有些高兴，却不敢表现出来，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牙郎似乎兴致不大：“他啊，他家里人找到我求我帮忙，让我给他找个活儿。我看他可怜才收他的，犯法的事我不敢干。”
“姑娘，你要不再挑挑，他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符合你的要求，而且他是个哑巴，这不昨天刚跟人走，今天就让人给退回来了。”
“退回来？”
“是啊，他不会说话也没力气干活儿，昨天有位老爷把他带走，结果使唤不动，就又退回来了。”
那男孩听了这话低下头，表情有些难堪。
牙郎见姜时好像对他感兴趣，不由得来了精神。
“姑娘是想要这孩子？他的佣金比别人都便宜，买回家重活儿干不了，也可以端个茶倒个水。”
牙郎自诩走南闯北好些年，姜时的穿着气质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一般人家。小姑娘家都心善，说不定她看这男孩可怜就把他带回家了，自己也算送走了个烫手山芋。
可惜他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了。
姜时虽然心善，但也不至于见人就伸出援手，世界上那么多可怜人，她就是想救也救不过来。
她正想婉拒，手腕却突然被人大力抓住！
姜时惊悸回头，一个爬满了半张脸、引人作呕的大痦子骤然映入眼帘。
是王富！
王富狰狞一笑：“可算找到你了。”
“放开我！”姜时拼命挣扎，可是两人的力量差距巨大，她怎么也挣不脱王富的手掌。
王富道：“死妮子敢骗我？你不是跟老子说你只有十两银子吗？你身上的新衣服是哪来的？”
姜时瞪他：“你管我哪来的，跟你没关系。”
“你别以为在外面我就不敢收拾你！不说实话，我今天就打死你！”王富刚在赌坊输了钱，火气正大，谁知竟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了姜时。
王富自从在姜时那儿拿了钱，就控制不住想玩把大的。
结果不但把本钱全赔了进去，还倒欠赌坊的钱。越输他就越想赢回来，后来越欠越多，迄今为止竟欠了赌坊整整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让他往哪弄去？
王富望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姜时，心想，来的可真是时候，老天爷知道他缺钱，就给他送钱来了，哈哈哈哈，这都是天意，天意啊！他这次拿了钱再去赌，一定能把本钱全赢回来！
“快说！你的钱是从哪来的！”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姜时的骨头捏断，姜时疼的倒吸气，竹筐也掉到了地上。
她环顾四周，没一个人愿意上前帮助她。
她身边那牙郎早就跑的远远的，一点也不准备惹事上身。
而方才站成一排任她挑选、差点就和她结成雇佣关系的壮丁们无动于衷，满脸麻木地看着她这边的闹剧。
像他们这种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只怕这种事见得多了，心头甚至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姜时心情愈发沉重。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冲出一道人影，猛的撞向王富！
王富吃痛松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多亏这一撞，姜时得以从王富的桎梏下逃脱，再拖下去恐怕她的手腕都要废了！
她定睛一瞧，认出这位便是刚才想跟自己走的那个小少年。
王富揉着被撞的腰，抬头望向撞他的人，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正满脸凶悍地盯着他，个头还没有姜时高，却毅然决然地挡在她面前。
王富气笑了，“你又是哪来的小杂种？找揍是吧，我成全你！”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挽起袖子朝姜时和那男孩走去。
姜时抓住小少年的胳膊就要躲，怎料王富走到一半，却是停住了脚步。
王富不知看见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惊恐无比，身子像钉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望向姜时的身后，说话磕磕巴巴：“黄、黄老爷！您怎么在这儿？”
姜时随着他的目光回首，这个让王富惧怕的来人，正是昨日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黄老爷！买了她一整筐饼的大主顾。
黄老爷身后跟着一排人高马大的手下，派头十足。
他眯起眼看王富：“怎么，这里我来不得？”
王富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匍匐着道歉：“来得来得，您老想去哪就去哪，小的不会说话，小的该死！你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黄老爷看看姜时，又看看王富。他对王富道：“你既然认识我，为何不敢抬起头。”
王富一听，连忙把头埋得更低。他欠了这位爷三十两银子，怎么敢抬头！
黄老爷呵道：“抬起头来。”
王富出了一身冷汗，腿都在打哆嗦，他在赌坊混迹许久，早就听说过关于这位黄老爷的很多事迹，他对待欠钱不还的赌徒可谓是手辣心狠，杀人不见血。
周围路人察觉情况不对，全都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远离此处，生怕招惹上不该招惹的麻烦。
姜时这里很快便成为了一小块空地，只剩下她、小少年、王富与黄老爷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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